第4章 敲大鑼 “你聽見沒有,哪個在敲大鑼?……
倪鳶和叢嘉從來都是兩人連麥,房間名也一直是固定的,取了之後就沒改過。
倆女孩私底下沒個正經,什麽名字好玩就取什麽。
倪鳶都忘記這回事了。
而且她以前都設置了房間不開放,也就沒有除她倆以外的人進來過。這次疏忽了,沒想到L會誤入。
迷之尴尬。
還沒想好怎麽回話,系統提示:“L離開了你的自習室。”
倪鳶:“不是你聽我解釋。”
倪鳶:“……”
叢嘉笑趴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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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挂着一彎鐮刀月,夜色深深。
A城機場。
周麟讓在貴賓候機室裏刷着手機,屏幕一黑,沒電自動關機了。
他從書包裏翻出充電器連上,手機再次開機,猛地震動起來,沒完沒了。唐依離的電話不斷打進來,他挂斷她就繼續打。
周麟讓索性把人拖進黑名單。
剛清靜沒兩秒,微信又受到了轟炸。
四十多秒的語音條,一條接一條發過來。
周麟讓點開最上面的一條。
唐依離焦急的聲音傳出來:你在哪兒?你爸爸再過一個星期就出差回來了,要看見你不在肯定會着急的。今天的事是阿姨不對,但是阿姨真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
周麟讓沒耐心繼續聽下去,直接掐斷語音,回了她三個字:你敢嗎?
你倒是想趕我走,你敢嗎?
殺人誅心,三個字就快把唐依離氣瘋了,忍不住在自家客廳裏破口大罵。
以前唐依離想趕人走,趁着周麟讓年紀小,背地裏使過些手段。
現在人長大了,唐依離不敢跟他硬碰硬。
周麟讓要不想走,唐依離絲毫沒辦法。
可大少爺要自己樂意走了,唐依離想留人都留不住,哪管旁人死活。
周麟讓順帶把唐依離的微信也拉黑了,繼續點開Studying。
他只關注了一個名叫“大風筝”的用戶。
進入大風筝的連麥房間,仍然只有那兩個女生在。
出現在鏡頭前的是手和桌上的物品。
其中一雙手上戴着亮閃閃的鏈子,拿着本恐怖漫畫;另一雙手上倒是什麽也沒戴,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握着筆在刷英語題。
周麟讓看一眼就退出去了,再次點進大風筝的主頁,将她發的動态全部浏覽了一遍,目光偏執。
最後他收起手機。
該登機了。
深夜,周麟讓回到了闊別七年的伏安市。
第一晚,住酒店。
第二天,找房子。
周麟讓挑剔,中介陪着跑了一天,最後終于在六中附近找到一套還算不錯的公寓。
房子雖然有點舊了,但勝在環境好,地方寬敞,一樓還自帶一個小庭院。
況且還離六中近,上學方便,當天即可拎包入住。
房子敲定下來,已經是傍晚,周麟讓饑腸辘辘,在外吃了頓飯 * 。
回去的路上黃豆大的雨點說掉就掉,噼裏啪啦砸了他一身。
回到出租屋,全身上下已經濕了個透。
他邊脫T恤邊往衛生間走。
少年寬肩窄腰,背脊上覆着一層輕薄的水痕,在地板上留下了兩排潮濕的腳印。
洗完澡,從行李箱裏扒拉出一件幹淨的衣服套在身上。
腦袋頂着毛巾,周麟讓想起給他大伯打電話問轉學手續的事。
大伯說:“材料都給你辦好了,周一直接來六中,我領你去報道……你回來還沒告訴你媽吧?”
周麟讓沒說話。
大伯只好又問:“那你現在住哪兒?”
“自己租了房。”
“錢夠嗎?”
周麟讓說夠,大伯想想也是,“你不太可能會缺錢。”
“還有你爸那邊,他回頭要是問我,我可不會幫你瞞着啊。你要轉學回伏安來念書,哪有父母雙方都蒙在鼓裏的。”
大伯嘆氣,“你跑來六中真不打算去找你媽?”
周麟讓擦着頭發,哼了聲,“怎麽着也得她先來找我。”
當年,是她先不要他的。
周麟讓挂了電話,看外面雨差不多停了就出門。
屋裏什麽日用品都沒有,什麽都得買。拿手機搜最近的大型超市和商場,有一段距離。
最後打的去了一家超市。
他看超市告示牌上寫着有派送上門的服務,大到床單被褥,小到用得上的鍋碗瓢盆,幹脆一下買齊全,省得再去網購。
等到結賬時,傻眼了。
收銀員說:“不好意思,我們的派送到家服務在晚上六點鐘之前就停止了,真的非常抱歉。”
周麟讓看着眼前兩個巨大的塑料袋,和收銀員大眼瞪小眼。
“算了。”
周麟讓拎起袋子走了。
在外左等右等,沒等來一輛出租車,等來了公交車。
跟在幾個老太太後面上了車,周麟讓發現沒座了。
半小時前下過一場大雨,車裏被各種濕鞋底踩過,看着很髒。
周麟讓有點小潔癖,過不了心裏那道坎,不肯把購物袋放地上。
好在他力氣大,倒也不覺得費勁。他親娘是個怪力少女,他們家力氣大是遺傳的。
為了省事,周麟讓從剛在的雜物裏翻出一根尼龍繩,穿過購物袋的把手,把兩個大袋子綁在一起,勒緊,甩背上。
公交車走走停停,又湧上了新乘客。
周麟讓往車廂後面走了走。
倪鳶耳朵裏塞着耳機,拿着手機在回消息,突然面前籠罩下來一片陰影。
她擡頭,面前的人好高。
背對着她,頭上扣着頂黑色鴨舌帽,背上背着兩個巨大的透明塑料袋。
倪鳶一看,裏面什麽都有,從被褥到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倪鳶收回目光,繼續打字,跟谌年聊。
倪鳶:老師,我明天來看你吧?
谌年:別來,我明天出院,周一正常給你們上課,咱們學校見。
倪鳶:真的沒問題嗎?
谌年:胃是老毛病了,自己調理就好了,不要擔心。
司機一腳急剎車。
倪鳶注意力還在手機上,身體前傾,一 * 腦袋紮進前方塑料袋上。剛好那位置裝的是床空調被,撞上去軟乎乎的,一點兒也不疼。
倪鳶毫發無損,重新站穩,繼續打字。
趕上今天司機嘴長燎泡着急上火,一路超車加速開得飛快,到了修路的地段地面不平整,一車子的人被甩得東倒西晃,像拜佛的人竹筒裏搖着的竹簽。
背後的人不斷撞上來,時不時磕一下,周麟讓額角青筋直跳。
他斜過視線,車窗玻璃上映出了身後罪魁禍首的模樣。
是個紮低馬尾的女生,巴掌大的臉,很瘦,整個人顯得小,穿着米色裙子,她一直在盯着手機。
周麟讓冷着臉,将背上兩個塑料袋調換了位置。
公交車又一次颠簸,倪鳶第N次身體前傾,腦袋與塑料袋相撞。
——咣。
聲音過于響亮,以至于整個後半截車廂似乎都靜了靜。
倪鳶撞懵了,她擡頭,面前袋子裏的空調被換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不鏽鋼的盆。
她剛才用腦門敲擊了盆底。
司機再一個剎車,猝不及防的倪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再一次:
——咣。
周圍的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旁邊的老太太用方言在問她老伴:“你聽見沒有,哪個在敲大鑼?”
倪鳶臉上挂不住,五官繃着,耳朵卻悄悄紅了。
面前的人回頭,是張少年氣十足的臉,卻顯得冷淡又桀骜。
一雙漆黑的眼如鷹隼般盯着她,臉上落着帽檐投下的大片陰影,抿着薄唇,不太高興的模樣。
倪鳶意識過來自己撞他太多次,立即道歉:“對不起。”
手腕突然被扣住。
他拽着她的右手摁在旁邊座位的椅背上,低低的嗓音裏透着一股子不耐:“站穩,抓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