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便宜掌門

出了靈水澗後,南宮恪只覺得自己要脫力了。

如今的情形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但又似乎十分合理。

畢竟這“活死人”已經躺了十三年了,若是醒來後完全沒有任何異樣,恐怕才是讓人覺得不合理的。

只是,眼下這情形,要如何才好?

今日洞中的紅衣男子,她不知道從何而來,只是看樣子并不是什麽善茬。都不知道是不是江不寒從前惹來的什麽仇家。

但她眼下最擔心的是,江不寒醒來的消息,不日就會傳遍整個江湖,到時候……只怕是她想攔都攔不住。

南宮恪正心亂如麻時,褚青煙匆匆跑來。

“代掌門,這是方才收到的飛鴿傳書,沈星河寄來的。不知何故,他們已經知道了……”

沈星河,當今名不正言不順的代理武林盟主。

南宮恪想過消息會傳得飛快,卻沒有想過會傳得如此之快。

她更覺得無力,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這邊都還沒想好對策,這天下卻是要動彈起來了。

南宮恪閉了閉眼。

她和師父南宮明月曾經拟定了一套詳細的計劃,替江不寒奪回武林盟主之位。

第一步,因萬紫閣在江湖上地位不弱,天下各派也有意讓南宮明月做這盟主。于是南宮明月便同天下各派定下一個約定:南宮明月因身體不好,暫不出任武林盟主,由未來萬紫閣的繼任掌門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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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等江不寒醒來,她們給江不寒先準備一個假的身份——江問白。江不寒以江問白之名繼任萬紫閣掌門,再以萬紫閣新掌門的身份出現在武林大會上,接下這盟主之位。

如此一來,至少能保江不寒平安無事,先達成拿回武林盟主的心願。

屆時就算天下衆人發現江問白就是江不寒,盟主之位到手,想再從江不寒手中拿走,就得問問萬紫閣手裏的劍答不答應了。

這是一早就定下的計劃。

眼下卻因為江不寒失去了記憶,一切都被打亂了。

是把所有過往都一股腦的告訴他,還是先不說,解決了眼前事之後再說?

南宮恪想起十三年前,無極山上那老人家說的話。

“他這人啊,心思都在匡扶正義、拯救天下蒼生之上,他沒有心思想旁的,你若真想好好待他,等他醒來後就助他完成這些吧。兒女情長的事他完全不考慮的。”

南宮恪睜開眼,罷了。

既然這是江不寒最大的心願,那便先按原計劃往下推進吧。

反正他橫豎都不記得了,不如就直接給他這個新身份,按着她和師父想好的措辭,讓江問白先照原計劃奪回盟主之位。他日幫他成就了大業,再細講從前也不遲。

嗯,的确應該是這樣。

既然這是他自己最大的心願,那心願為先!

南宮恪死也不會想到,所謂的想做武林盟主、拯救天下蒼生的宏願,不過就是當年唐酒以為自己要死了,想讓江不寒斷情絕愛、一心奮發圖強,才說出來的話。

但南宮恪不知道,她此刻只覺得自己思路清晰明了,神清氣爽。

作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她對江不寒,當真是義氣十足。

……

江問白在這洞中百無聊賴的待了許久。

方才他從水裏站起來,眼下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實在難受的要命。

他朝着外頭喊了幾聲:“有人嗎?喂,有人嗎?”

無人搭理他。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南宮恪終于折了回來。

江問白看到她将拂塵別在了後腰,手裏捧了些幹淨衣袍,神情也總算穩定了不少。

南宮恪把衣袍放到一旁,然後從衣袍中拿了些東西出來,一字擺開。

江問白低頭一看,發現都是日常梳妝用的銅鏡、木梳、臉巾之類的物件。

江問白随手拿起個銅鏡。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模樣,幸好,眉清目秀,是個正經好男兒的模樣。

他多怕是個歪瓜裂棗。

南宮恪輕咳了一聲,引起江問白的注意。

“我複姓南宮,單字一個恪。南宮是跟了師父的姓,恪是執事有恪的恪。”

“脾氣不太好,所以師父賜了這個字。”

“你如今不記得了,但我說的這些你還聽得懂嗎?”

南宮恪說着,還指了指自己腦袋,擺明了一幅“也不知道你腦子有沒有撞壞”的意思。

江問白:……

他嘆氣:“聽得懂。”

只是不記得了,又不是傻了。

他又問:“那我該怎麽稱呼您呢?”

“你的話,就叫我……”南宮恪垂了垂眼:“叫我恪師姐吧。”

也沒有更好的稱呼了,就先這樣吧。南宮恪想着。

江問白聽南宮恪這麽說,倒是沒覺出有什麽問題。

反正眼前這道姑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叫師姐的話,也是合情合理。

“好的,恪師姐。”他迅速又問,“我叫什麽名字?”

“急什麽,這不就要說到了。”

南宮恪果然是個脾氣急的,一被催反而更不情願了。

江問白此刻仰仗于人,當然不敢得罪,于是乖巧閉嘴,等南宮恪開口。

南宮恪片刻後道:“你叫江問白。”

至此江問白才終于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江、問、白。

他低聲念了這三個字,依舊是陌生的毫無溫度的感覺。這真的是我自己的名字嗎?

南宮恪說完這個名字後,暗暗看了一眼江問白的反應。

但江問白似乎并沒有察覺什麽異樣,只是跟着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江問白擡頭看南宮恪,很想接着發問,但又怕問了惹惱這位嚴肅的師姐,于是只能沉默着等南宮恪說話。

南宮恪看他那個陌生的眼神,心還是拔涼拔涼的。

當真是一點一滴都不記得了。

還是因為自己今日說的沒有一句是真話,所以他才無動于衷的?

但這個謊一旦開了頭,那便只能堅持到底了。

“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了,那我就從頭開始說。”

“眼下是天啓十一年,三月初七。”

“你現在所處之地,名為靈水澗,乃我萬紫閣掌門修煉閉關之處。”

“萬紫閣由我師父南宮明月于三十多年前創立,年頭雖然不長,但門下弟子衆多,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威望。”

“本門一共分了三支,木桑、金梅、鳶尾,每支側重的武學重點不同,木桑擅劍,金梅擅鞭、鳶尾擅刺。”

“更具體眼下你也沒必要知道了,遲些你自然也會清楚。”

南宮恪說完這些,嘆氣。

“另外,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很抱歉,有些問題我也沒法回答你。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江問白點頭,他此刻是個非常真誠的學生。

“一年前,師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将我叫來了此處,靈水澗。”

“當時你就躺在這裏,昏迷不醒。”

“冷不丁看到個男人,我還是很吃驚的。”

“但師父同我說,你叫江問白,是三年前她外出游歷之時帶回來的。”

“當時師父在外遇到了危險,是你救了她的命,但也從此昏迷不醒,所以她才将你帶了回來,好生将養。”

“我們萬紫閣對你是有責任的。”

“按照師父的意思,你就是我們萬紫閣的新一任掌門。”

……

南宮恪也不管江問白是否能消化。她按照和師父南宮明月商量好的說法,一股腦兒的都塞給了江問白。

原本若江問白還記得從前的事,今日這番話就是說出來同他“串供”的。但如今江問白什麽都不記得了,南宮恪就總覺得,好像是在和他撒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負疚之感。

但他剛醒來,若眼下給他太多信息,讓他知道自己作為江不寒,曾經在江湖上掀過多大的風波,又怕他當場吐血,不利于身體恢複也不利于接下來的成就大業。

所以就這樣吧。

南宮恪安慰着自己,說謊便說謊吧。

善意的謊言便不是罪過。

就讓他以江問白這個全新的身份活下來吧,一切都等過了武林大會再說。

她說完這些,就靜靜的看着江問白,等他的反應。

江問白聽着南宮恪說的那些,正各種琢磨。

比如南宮恪說“冷不丁看到一個男人,我還是很吃驚的”,他就想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點奇怪,男人又如何,又不是什麽怪物。

又聽南宮恪說“是你救了她的命,但也從此昏迷不醒”,心道原來如此,但自己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結果哪知道這話一路說下來,南宮恪最後一句卻落在了他要給萬紫閣當掌門這個事上。

這句話當真是炸得江問白腦子又一陣嗡嗡的,半晌才反應過來。

“掌門?這……倒也不必如此。”

南宮恪看着他,道:“恐怕由不得你拒絕了。”

她又道:“這是我師父、也就是先掌門南宮明月留下的遺願。”

江問白仍然掙紮:“雖然很感謝,但我此刻連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去往何處都不知道。茲事體大,我承擔不起。況且……先掌門既然将這位置傳給了我,那我也是有權再讓位出來的。”

“晚了。”南宮恪施施然道,“我師父給了你畢生功力。”

江問白又是被砸了個稀裏糊塗。

這老掌門是個狠人。

若只是傳位,自己不肯接也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結果未曾想她卻是不管不顧的就把功力塞給了自己。

這下可好,他若是不當這掌門,直接跑了,不就成了不仁不義的小人了。

江問白內心翻江倒海。

一會兒覺得自己并不想做這勞什子的掌門,要不然當一回不仁不義宵小之徒,也好過回頭把人家門派給搞亂了。

一會兒又覺得,老人家把畢生功力都給了自己,如果就這麽跑了,容易被天打雷劈吧。

他在兩種思緒中翻來覆去,腦袋又是一陣嗡嗡嗡。

南宮恪看他沉默,又道:“另外有個事需要提前知會一聲。”

江問白擡眼看她,有種不妙的預感。但他實在又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比讓他當掌門更刺激的事。

南宮恪看着他,下一句說的是:“我萬紫閣雖沒有明文規定,但自創立以來,從掌門到弟子,均為女子。”

又一聲炸雷在江問白心中驚起。

難怪這叫萬紫閣,原來竟是個尼姑庵!

江問白愣怔半晌後,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确定,不是你們一個悶棍把我打暈了,綁來做這壓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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