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都是廢物

江問白的震驚是無以複加的。

這甚至已經蓋過了他身體上的疲憊。但他極目遠眺,林中卻是毫無聲息,眼下此處,除了他和萬紫閣的衆人外,并沒有任何人存在。

“是誰?”他喃喃道。

此刻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問的是誰。

夜襲萬紫閣的人是誰?

殺掉這批夜襲黑衣人,救了萬紫閣的人,是誰?

而最重要的是,他呢,又是誰?

他是什麽樣的人。又有着什麽樣的過往,才能勞煩這些人如此大費周章的,又要殺他,又要救他。

江問白回頭看南宮恪。

南宮恪似乎想同他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一臉疲憊。

“今夜實在損傷太大,先行修整,随後再說。”

江問白皺了皺眉,但并未多說什麽,只是道:“好,我等你。”

南宮恪聽完,倒是沒有反駁,似乎是默認了待她處理完這些事務後,便會告知江問白真相。

唐酒等到萬紫閣的人又折了回去,才從樹上跳了下來。

溫止陌搖着扇子走了過來:“如何?小聖主,這排面可還滿意。”

唐酒露出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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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似水是個莽夫,完全搞不懂這玩意兒有什麽“排面”,他只關心一個事。

“小聖主,方才我們都看到公子了,為什麽不直接出手把人搶走?”

唐酒回頭看了一眼年似水。

“打了一晚上的架,你累不累?”

“累啊。”年似水受寵若驚,“多謝小聖主關心。”

“你這種塊頭的都累,你覺得公子是不要休息的嗎?”

年似水:……

可是明明說“到了二話不說就要把人搶走”的也是小聖主啊……怎麽到頭來……

年似水回頭哀怨的看其他幾個捂嘴偷笑的人。

好吧,就他不解風情。

江問白回到了明月居中,他此刻雖然疲憊,卻并不想去睡覺。

他只覺得思緒萬千。

他側頭望向廣雲峰深處。

會有人,一直在暗中觀察着自己嗎?

……

這一戰,萬紫閣弟子死的死,傷的傷。

一時間衆人都非常沉默。

連往日裏最叽叽喳喳的夏思歸,也十分沉默。

南宮恪眼見門內事務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叫來鳶尾、木桑、金梅這三支的長老。

“昨夜之日,想來大家心情都十分悲痛,但你們既為長老,就要擔負起帶領衆人繼續前行的責任,所以眼下你們各自回去,安撫弟子的情緒,好好休息,莫要被眼下的情緒擾亂了理智。尤其是……”

她十分擔憂的:“我們誰都說不準,會不會再來一次,所以眼下當務之急,就是保存實力。”

金梅長老邱豔同、木桑長老褚青煙、鳶尾長老洗墨雲這三人都是同南宮恪認識許久的,聽她如此說,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點頭應下。

褚青煙輕聲道:“恪師姐,放心吧,我們明白。你先去休息。”

南宮恪擺手:“無妨。”頓了一下,她看向明月居方向,“我還有些事,需要處理。”

……

南宮恪到明月居之時,看到江問白就坐在書房中等她,他什麽都沒有做,也沒有睡覺,只是就那麽坐在那裏,看起來似乎在發呆,但又似乎并不是。

見到南宮恪過來,江問白站起身,隔着書房的窗戶便同她道:“恪師姐,你來了。”

這一瞬間,南宮恪只覺得有些恍惚。

眼前江問白這張青澀的臉龐,和記憶中的樣子毫無變化。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八歲的那一年,她回來,看到他在家中同他打招呼。

“阿姐,你來了。”

若是時光能倒流,該有多好。

南宮恪如此想着。

……

唐酒剛好又回到之前站着的那棵樹,他居高臨下,冷眼看着底下的這一幕。

南宮恪這失神的模樣被他收在了眼底。

唐酒唇邊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再看,再想,這人也不會是你的,林格。

十三年前不是你的,十三年後更不會是你的。

唐酒目光落在了屋中江問白身上,昨夜之前他幾乎要信了他失憶的事了。但昨夜這人打起架來,那些招數可都全沒忘記。

所以,真的是裝的嗎?

唐酒悠悠然的在樹上坐了下來,找了一株樹枝靠着。他倒要看看,這男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

南宮恪收斂心情,見江問白一臉疲憊,她有些不忍。

“為什麽不先去休息?”

江問白靜靜的看着南宮恪:“恪師姐,你知道我在這裏等的,并不是你同我說這些。”

南宮恪看了他片刻,終于也不打算兜圈子了,于是開聲。

“你希望我,從何說起?”

“我的身份。”

“這個能說的,之前都說給你聽了。”

“好。”江問白點頭,“我便當做是因為你也不知道。那麽我想問,昨晚萬紫閣,何故會遭受夜襲?”

“因為他們見不得萬紫閣立新掌門。”

“因為我是這個新掌門?”

南宮恪簡直要些招架不住這些問題了。

江問白雖然失憶,但腦子卻似乎比從前更好了一些。

許多事情她一個字都沒提,他卻幾乎快要猜中事情的源頭。

“非也。他們夜襲萬紫閣,與誰是萬紫閣的新掌門無關,是你也好,是我也罷,對他們來說都一樣。他們只是不想讓萬紫閣有了新掌門。”南宮恪斟酌着回答。

“那又是為何?萬紫閣樹了敵嗎?”

“不是。萬紫閣從建造之初至今,在江湖不惹是非,不參紛争。昨夜的黑衣人,若沒有猜錯,應當是四海聚義盟之人。因為唯有他們,才能調動這麽多人力。”

江問白愣了下:“四海聚義盟?秦修年?不是相傳他乃正義之師,什麽‘安君子’……為天下人所敬重。為何要同萬紫閣過不去?”

南宮恪看他一眼:“你竟然知道這些,是思歸那丫頭同你說的嗎?”

“我自己在書上看到的記載。”

“你說的不錯,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秦氏掌權之人,是秦修年的兒子,秦歡。據說因為他長相最似年輕時的秦修年,所以深得秦修年喜愛。但他的性格、行事做派,卻同其父親秦修年完全不一樣。”

南宮恪語氣一轉:“秦修年掌權之時,講求的是和氣生財,但這秦歡,大約自幼是含了金鑰匙出生,幼年又被送去了深山跟着老道學習,所以性格十分乖張。我們從未得罪過秦歡,但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過我們。”

“既然你已經知曉一些前因,那我解釋起來也方便許多。一切要從殲魔之戰後說起。殲魔之戰時,武林盟主林懷瑾身先士卒,所以這之後盟主之位懸空。原本林懷瑾的兒子林臻……”

南宮恪說到此處,看了一眼江問白:“我說的這些,你可曾聽的明白。”

她口中提及的林懷瑾和林臻,都曾是江問白熟悉之人,她有此提問,不過是想看看江問白的反應。

但江問白仍舊不察,只是詫異南宮恪突然停下了,他點點頭:“嗯,殲魔之戰和林懷瑾都略有所聞。你放心說,若有不明白的,我再提問。”

南宮恪淡淡的應了聲“嗯”,她繼續解釋:“原本若是林臻繼位,此事就沒有争議了。但林臻志不在此,他要雲游四方,殺盡千秋門餘孽。林臻不接,盟主之位就成了各家眼中的香饽饽。這天下大派,無不想将當一當這盟主。”

殲魔大戰後,秦修年在江湖的威望大漲,野心也露了出來。若當時林臻當真稀裏糊塗的接了下來,想必如今早就沒有林臻這人、沒有一個林氏弟子了。

但這些,南宮恪都打算留待後日再同江問白詳說。

“觊觎的人多了,這事就成了一大禍事。”

“不少門派為了争搶這個位置,私底下都想搶在武林大會之前,讓對手上不了臺。當時好幾家的得意弟子都不明不白的受了重傷,亂得一塌糊塗,實在不像樣子,于是三大家族、五大門派連同四海聚義盟的盟主秦修年,一同商議,看如何解決這紛争的局面。”

“我們萬紫閣也是五大門派之一,所以師父就應邀去參加了這個商讨。”

“讨論來讨論去都沒個結果。後來還是秦修年提議,說不如索性論資排輩,由我師父來出任這武林盟主。”

“萬紫閣當年光有了一個‘五大門派之首’的稱謂,就已經招惹了不少紛争,江湖中總有些個不長眼的,想來挑釁我們門派,拿走這個第一的稱號。所以師父她老人家并不想接下此事,再惹一身腥。但偏偏只有這個提議,當時無人反駁、全票通過。”

“師父她老人家猶豫之後,終于還是不忍看江湖再起紛争,于是接下這盟主之位。但她年事已高、身體不佳,所以約定将這盟主之位保留,由萬紫閣繼任掌門來擔任。”

其實當年,南宮明月本意是不想接這個武林盟主之位的。但就在她猶豫不決之時,南宮恪帶回了江不寒。

南宮明月年輕時受過花都江氏的恩惠,欠江家一個人情,于是在聽南宮恪說,江不寒的心願是拯救天下蒼生之後,便推斷出——江不寒一定是對當年被林懷瑾搶去了武林盟主位置一事耿耿于懷。

也因此,南宮明月才提出了這個約定。

“這個約定是由秦修年、其他四大門派的掌門及當時僅剩的兩大門派家主的共同見證的。”

南宮恪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錦盒:“這是代表武林盟主身份的金玉章,這些年一直在我們萬紫閣,師父死後便由我保管。如今代理盟主沈星河用的,也始終是銅玉章。”

“昨晚我們遭到突襲,想來多半也是為了拿到這個。”

南宮恪想将金玉章交給江問白。

江問白卻擺了擺手:“這章子,還是先由恪師姐保管吧。我怕交到我手裏,反倒給弄丢了。”

江問白不想接金玉章,是因為直到這一刻,他仍覺得事情透着古怪。

南宮恪講的這前因後果他是聽明白了,但是他不理解。

難不成南宮明月是先答應了這事,然後再廣撒網挑選合适的人選?

然後選到了他?

南宮恪見他沉默,于是又接着往下說。

“約定做下之後,皆大歡喜,随後衆人又推了個無傷大雅的沈星河出來做代盟主。此事便得到了初步的解決。”

“唯一的變數是……”

南宮恪看了一眼江問白。

唯一的變數就是誰也沒想到,江問白一昏迷就是十三年……

“是師父遲遲都選不到合适的人選。”

南宮恪心道,我又被迫撒謊了。唉……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江湖各派已經開始習慣了沈星河做代盟主的日子。尤其是秦氏。人人皆知沈星河是‘秦氏傀儡’,所以日子越久,秦氏便越不樂意換掉沈星河。”

江問白恍然:“如今有了我這麽個繼任掌門,就意味着,秦氏必須換掉沈星河這個傀儡,所以他們不樂意。”

“對。”南宮恪點頭,“除了秦氏,還有江湖餘下的兩大家族和其他大派,都不太樂意。”

“這些都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若是換了新的武林盟主,誰知道如今的局面會不會重新洗牌。而他們最受不了的,就是有別的門派或家族,取代他們的身份地位。”

“明白了。”江問白點頭,“但昨夜有人想殺我們,有人又出手救了我們,那是否可以認為,眼下江湖上對此事,是兩種态度。”

“一種是以秦氏為首的,并不希望萬紫閣打破如今局面之人。一種則是希望萬紫閣能夠取而代之的,比如昨夜幫忙殺死黑衣人的。”

南宮恪猶豫了片刻,緩緩道:“我說不好。”

“昨夜究竟是何人出手相救,目前我們都還沒有頭緒。”

“比起你猜測的可能,我卻更擔心出手之人或許藏了什麽更大的陰謀和算計,或許是別人想借萬紫閣之手,同秦氏過不去,又或許是秦氏自說自話的一出戲,但為的是什麽,我還沒想明白……”

……

一直在樹上聽着南宮恪有一搭沒一搭胡扯的唐酒,原本只當是聽個笑話。結果聽到南宮恪說是“更擔心出手之人或許藏了什麽更大的陰謀和算計”,唐酒忍不住冷笑。

老子救了你們,結果居然還是這麽個評價。

這世上的人果然都是白眼狼。

包藏禍心?更大的陰謀?

不好意思,我只是看不得江問白受人欺負罷了。

怪只怪你們萬紫閣幾百號人,打個架還打不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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