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魚兒上鈎

江問白一大早去了潇湘子處,今日十分不對勁,他踏進院子,聞到空中彌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藥味。和尋常的草藥味不一樣,江問白總覺得其中夾雜着些許腥臭的味道。

潇湘子則是興致高昂的将其引至黑呼呼液體的大缸前。

“公子,快來我這新調配的藥湯,從今日開始,公子改泡這個。”

對比潇湘子的快活和躍躍欲試,江問白心中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的。他狐疑的打量着這鍋藥湯,且不去管這缸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光是這沖鼻的味道就讓他想退避三舍。

潇湘子卻不管這些,興高采烈的示意江問白伸手來探。見江問白不肯,索性上來捉住他的手。

江問白被捉了個手,吓了一跳:“停停停,我自己來。”

他心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硬着頭皮,開始脫衣服準備下湯。但這藥湯看起來實在古怪,于是他還是忍不住先伸手探了探。然後立刻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裏漂的是什麽?”

“沒事,大概是蠍子殼之類的。”

潇湘子一臉淡然,完全是說着稀松平常事的神情,可是江問白聽起來卻是心驚肉跳的。

“之類……的?藥湯中到底放了什麽?”

“也沒什麽,我将蠍子幹、蜈蚣幹、蟾皮、蛇皮、壁虎尾巴須都搗碎了,然後再加了一些諸如五加皮、桑寄生、狗脊之類的草藥,一起熬了這鍋藥湯。”

潇湘子總結:“都是些稀松尋常的玩意兒。”

江問白卻是不信,他四下打量,總覺得潇湘子會不會連夜把那少年扒皮拆骨了,然後扔進了這個藥湯。

他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但潇湘子卻并不給他逃跑的機會,他将江問白往桶裏推去:“公子還是配合些吧,不然我還得找年似水來幫忙,怪麻煩的。”

年似水,那個力大無窮的壯漢。江問白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想起來被他提着走的往事,他……算了,捏着鼻子進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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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日這藥浴泡得他心神不寧,他老覺得那少年的骸骨就在桶裏,如坐針氈。

一個時辰後,他終于從潇湘子的日常治療中逃脫了出來,但他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藏了身形,繞去後院一探究竟。

出乎意料的是,後院關的不止昨夜那個少年,江問白先去探了一個房間,結果裏面卻坐着一個身形如同骷髅般的瘦弱女子。女子看起來許久未見陽光也許久沒有進食。

江問白又尋去另一個房間,然後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年,此刻正把臉埋在膝蓋中,似乎在睡覺。他看不清少年的臉,只看到他弱不經風的樣子和破破爛爛的衣服。

江問白心生同情,這魔頭真是不做人事,連這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都不放過。

他想叫醒少年,卻聽着前面似乎有動靜,于是只好放棄,改日再來。

……

“鬼夫婦”羅鑫和羅晶打得打得乒鈴乓啷的好不熱鬧。二人從自己房裏一路殺了出來,谷中不少人探頭看熱鬧,但發現是他們夫妻後又縮回了腦袋。

這二人功夫實在有些可怕,這谷裏除了小聖主,怕是誰也勸不了這個架。

江問白看衆人反應,一時間還以為是這對鬼夫妻日常的消遣行為,二人閑得沒事幹,于是找了一塊空地在切磋。

江問白還在一旁感慨,江湖中人,能找到如此志同道合的伴侶也真是令人豔羨啊。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結果卻聽得“鬼羅剎”羅晶破口大罵:“殺千刀的,你果然是藏了私房錢了吧。我說出去那幾日,明明危險重重,你還經常要單獨行動,敢情是去喝花酒了啊。”

江問白:……

居然不是調情,而是真的打架。

江問白想着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鬼夫婦今日有家事要忙着處理,他便改日再拜訪,先去谷中找找其他人。

結果卻愣是沒跑得掉,倆夫妻看到江問白路過,倒是立刻停了争吵,都收了兵器,對着江問白恭敬作了個揖。

羅晶心情仍十分不好,于是“鬼夜叉”羅鑫便笑:“公子見笑了。讓你見着我們……”

羅晶一聽這話,卻是不樂意了:“見笑什麽見笑,怎麽你還覺得我是給你丢臉了。那你倒是讓公子評評理。公子,我家這天殺的,從昨日開始就鬼鬼祟祟,我只不過是尋常做個灑掃,他倒好,鬼鬼祟祟的被我抓了先行!我要他跟我說清楚,他還不樂意,還嫌我同他鬧騰!”

羅鑫被一通埋怨,着急了起來:“老婆子莫要瞎說,讓公子聽了笑話,我何時對你生離心了。”

羅晶卻是不服,道:“那你懷裏那羅扇,你如何解釋?你倒是拿出來讓我看看,是哪戶人家小娘子送的?巴巴的藏在枕頭底下,被看到了,又塞在懷裏不放。哦喲,這是哪裏來的心肝寶貝兒讓你這麽緊張啊。”

羅晶抖了手中三叉,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趕緊拿出來,免得見血。”

羅鑫苦不堪言:“都說了,并非什麽風月之場小娘子的贈物。而且這也不是近日才帶回來的……但是……但是的确也不能拿給你看……”

羅晶聽了此話,更加怒火中燒:“呵呵,行啊,我讓你狡辯!你以為你是小聖主,學人家藏個畫像日日夜夜思念,你這分明就是相好給的!我讓你狡辯!”

她不由分說的亮了兵器,直接殺了過去,羅鑫是還手也不行,不還手也不行,被追得到處逃。

江問白卻是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魔頭藏了神惡魔畫像?還日日夜夜思念?

羅晶手下毫不留情,嘴中也依舊不停地罵着:“家裏若是有這麽一個物件,為何我從未見過?且不說我月月灑掃,你那枕頭也被我移來拿去碰了好幾次了,何曾見過?”

羅鑫苦着臉,到處跑:“好姐姐诶,好姐姐诶。這真的是個老物件,只是以往你每次灑掃都是固定日子,所以我只消在你進房之前将扇子放去別處即可。誰知你這次說為着公子來,臨時要清掃,我不就有些倉促了麽。”

羅晶一聽,瞠目結舌,也忘了要打人了,待站在原地:“那你的意思是,這相好還不是一日兩日了?”她悲從中來,感覺就要坐在地上哭鬧起來了:“你這沒良心的,當年我為了嫁與你,頂着被天下人唾罵的污名,現如今你卻告訴我你心裏早有了別的相好,你這個沒良心的……”

羅鑫急:“哎呀,什麽相好哪來的相好啊!你這是要幹什麽啊!”

羅晶又哭:“若是尋常物件,你為何藏着不讓我看啊。定是相好給你的啊!我!我今天就是豁出去不活了,我也非打死你不可!”

羅晶說着,打算抄家夥又打了過去。

江問白登時頭都大了,這夫妻間的事本就很難扯清。這鬼夫婦又聽說是姐弟成婚,江湖上人人都說這二人是違經判道,本就是十分難惹之人。更何況如今這扇子沒頭沒尾的,江問白更是不知道要怎麽應對,

但讓他看着這二人就這麽打得天昏地暗,他也實在做不出來,于是磕磕巴巴的勸着:“我這雖然不知道到底什麽個情況,但二位是不是先別打了。我看這、這鬼、鬼叔似乎有什麽想說的,要不然,你倆先停手了把話說清楚再說。”

羅晶卻是不依不饒:“公子,老婆子不是沒給過他機會,是他死活不肯說的,既然如此,那老婆子也就遂了他的心願,今日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老婆子今日死在這裏,你便自己抱着你懷裏那玩意兒過日子去吧!”

羅鑫到此時卻突然喪了氣:“罷了罷了罷了!我同你說了便是!。”

羅晶卻是咬牙道:“呵!你現在想說,我卻不想聽了!”

羅晶依舊追着來打,羅鑫也有了氣:“你這就不講道理了!”

這二人依舊糾纏厮打,江問白甚是頭疼。感覺這夫妻打架,真是毫無道理、沒完沒了。

他看了一旁地上有兩個小石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他便踢了一腳,兩顆石子飛了出去,一邊一個,打在了鬼夫婦的兵刃上。

這二人的手抖了一下,險險的握住了兵器。雖然兵器并未掉地上,但好歹,架是終于不打了。

江南白見狀,對着羅鑫:“趕緊的啊。”

羅鑫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咬咬牙,從懷裏掏出個團扇來,是把緞面的扇子,一看就是女子之物。但此刻上面留了些髒髒的印記,想來是剛才被羅晶怒極之時踩上去的。

羅鑫道:“呶,你看吧你看吧。”

羅晶十分氣惱:“誰要看!”但手卻依舊還是伸了出去,接過了扇子。她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随即卻是愣住。

她摩挲着這個扇子道:“這……這竟然……是我們小月落的扇子?當時不是都燒了嗎?怎麽你……”

羅晶抱着扇子不撒手,眼看眼裏都似乎蓄上了眼淚。

羅鑫嘆口氣:“哪裏舍得啊。那麽多東西,當初說燒就都燒了,可是總得留個念想不是,所以這扇子我就偷偷的留了下來。這些年一直都藏得好好的,哪料到你回來後卻是突然說要收拾屋子,我擔心你看到了更難受,才想着藏起來……”

羅晶難過的捧着扇子端詳,仿佛是在看什麽稀世珍寶。她摩挲着扇面,試圖擦掉那些灰印,哀哀道:“剛才真是昏了頭,這扇子,我怎麽就能不認得呢。這……上面可是繡了你我的記號。這土……還能擦掉麽。我真是昏了頭了……”

江問白看了一眼扇子,上面是些他看不懂卻有些眼熟的符號。随即目光瞥到鬼夫婦手中的兵器,才恍然,那是他們兵器上的圖案。

羅晶摩挲了片刻後,突然又生氣起來:“你為何不早說,為何留了只給自己看,為何剛才我剛那扇子踩在地上時你又不發一言!”

羅鑫辯解:“那不是因為你一直都十分決絕,說不要再見到任何同她們有關的物價。所以我才不敢拿出來的。”

“我說你就當真啊,那我說打死你你怎麽不當真啊!你還真就忍心自己一個人偷偷看,不告訴我!”羅晶說罷,又追着羅鑫打了一陣,可憐羅鑫一個大老爺們,為了讓妻子幾分,被追着打的一直求饒。但這次,明顯就不是真的打,只是夫妻間的調情罷了。

江問白看着眼前一幕:……

只能說愛情能讓人返老還童吧,看着眼前兩個年過半百之人,此刻追逐打鬧得如同二八少年一般,他只能如此感慨了。

二人鬧了一陣子才罷手。一場烏龍就此收手,羅晶此時注意力都在扇子上,左看右看甚是歡喜,又很是擔心自己剛才那個腳印是否能擦掉。

羅鑫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江問白:“公子,您今日是來問我們夫妻倆問題的吧。讓你看笑話了。請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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