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秘少年

江問白只覺得自己在水裏游了一夜,醒來時只覺得腰酸背痛,他坐起來才發現被扔了一地淩亂的衣服,登時慌亂了起來。昨晚發生什麽了,他不會是和魔頭……

他忐忑不安的穿上衣服,那種确定性越來越明顯。江問白欲哭無淚,難怪魔頭昨日對他這麽好,原來在這裏等着呢。可憐他堂堂七尺男兒,怎的淪落成了這般地步。

江問白灰心喪氣,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活下去,又要怎麽面對魔頭。

九十聽到動靜,進來給江問白準備洗漱的東西:“小聖主今日又出谷辦事了,吩咐我帶公子去各家,說是要閑話家常?”

她并不清楚這“閑話家常”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既然小聖主吩咐,她自當照辦。

江問白愣了下,他差點忘記昨晚和魔頭的這個約定,眼下……魔頭不在谷中倒是可以不用面對了,但他還是想死啊,還閑話什麽家常啊。

九十卻不管江問白是否恹恹的,不由分說的幫江問白擰了毛巾擦臉,然後催促他趕緊出門。

……

從潇湘子處完成日常治療後,江問白最先去的是老狐貍溫止陌之所。

之前江問白看溫止陌的打扮,就是一個斯文書生,如今進到他的屋裏,發現果然是個風雅之人。字畫、古玩擺得滿滿當當。

溫止陌搖着扇子出來迎他:“公子第一個就來尋我,我當真受寵若驚。”

江問白此刻心情仍舊十分低落,他完全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但他還是覺得心情低落。

溫止陌敏銳察覺到了這一點,但也不知為何,于是當做不知,請江問白到桌案前坐了下來,問他:“公子可想好了要問我什麽問題?”

江問白搖了搖頭,他本就毫無頭緒,眼下又心情低落,當真是旁的事毫無興趣。

溫止陌見江問白這樣,笑了起來。

“那我先同公子聊點別的吧。公子可知,你是如何才能醒來的?”溫止陌這一番故弄玄虛,江問白果然起了興趣。

Advertisement

“如何?”他想起來在靈水澗醒來那日,魔頭就在洞中。但他還是生了點疑問,“你能跟我說這個?”

溫止陌笑了起來:“當然可以,這又不算是和公子說前塵往事咯,這不就是今年的事麽。”

他給江問白斟酒:“小聖主去年年底就得知公子在靈水澗中了。當時本來是打算直接将公子帶回來的,但公子始終昏迷不醒,那靈水澗的石頭又的确吸了日月精華、對公子身體的複原大有助益,所以小聖主才想着,在靈水澗中陪公子,待公子醒來後,再帶公子回谷。”

江問白愣了下,魔頭在靈水澗中等了他那麽久?騙人的吧。他在心裏泛起了嘀咕。

“其實我們也有大半年沒見到小聖主了,他一直在陪着你,然後想盡了各種辦法讓你蘇醒,否則公子恐怕這時還在那洞裏躺着。”

“什麽辦法?”

“這……我就不能說了。”溫止陌笑了笑,“這問題和從前有關,所以若說了這個,倒是壞了規矩。”

江問白:……

溫止陌放下酒杯,看江問白依舊沒有提問的打算,于是回頭看堂中挂的字畫,似乎不經意的問:“公子,要不然,我同你講講這幅字畫的故事?”

江問白順着溫止陌的眼神看了過去,是挂在溫止陌正堂的一幅大字,是蒼勁有力的一行字“淚眼問花花不語”。

他剛才進屋時就覺得有些奇怪,尋常情況下,若是這樣的一幅裱字,總是左右對稱的,如今卻只有上闕,下闕的“亂紅飛過秋千去”卻是沒有。

不僅沒有,這副單獨的裱字還居中放着,顯得格外突兀。

只不過他心情着實欠佳,對人家家裏的字畫怎麽擺的,根本沒有興趣。此時聽溫止陌提及,他卻是眉眼一跳:“這字畫,有玄機?”

溫止陌并不回答,但輕輕點了頭:“公子可想聽。”

江問白沉吟片刻,魔頭讓他來來問谷中人的事,卻又不能問和他從前有關的,的确是也不知道能問什麽。既然溫止陌看起來有所提示,不如搏一搏。

于是他點點頭:“溫兄,請。”

溫止陌講的,是幾十年前江湖上有一雙赫赫有名的雌雄大盜。

這二人,剛開始一南一北,各自為政、互不幹擾。但後來随着名氣大了起來,江湖人便送了外號,二人一個盜神、一個盜仙,不分伯仲。人人都開玩笑,說不知這南北二神仙,孰強孰弱?

這玩笑開到後來,有人當了真,設下了賭局。賭局為一年開一次,比的是這二位在這一年期間所盜之物總價值。價高者為贏。當然,這所盜之物必然要名動江湖,否則若無人知曉,也無從計起。

賭局吸引了天南海北的人來玩,動靜大了,二位正主自然也就知道了。既知道,也就暗暗存了較勁之心。

二人又鬥了一年,還是不分勝負,于是選中濱江知州的行宮。這個知州雖只從五品,但偷偷摸摸在城外建了行宮,斂了許多不義之財。盜神和盜聖二人便以此為賭,看誰更勝一籌。

消息放出後,賓州知州吓得連夜轉移東西。而這南北二位,何時能趕到也都不确定,若是有誰能先到,又能占了先機,也是誰都不清楚。于是這場賭局空前盛大,衆人都翹首以待,等着分出勝負。

二人卻是相約同時動手,但行宮卻早已被那個知州搬空。二人索性也不比了,聯手找到知州,将其從睡夢中拖了起來,痛揍一頓出氣。最後還是這知州扛不住挨揍,自己交代了藏匿之地。二人買了好酒,一路喝,一路給賓州的百姓,把這些金銀珠寶都散了一空。

最後只餘一副不當用的對聯,二人索性各取一幅單聯回去留作紀念。這對聯,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

江問白看了一眼牆上的字畫。“想來這幅就是其中之一了。”

溫止陌點頭:“不錯。”

雌雄大盜攜手闖江湖後過了沒幾年,他們覺得這種日子有些乏了。這個時候二人已經有了一個大兒子,而雌盜的腹中,懷上了第二個。

夫妻倆便決定,最後幹一票,風光收場。這最後去的,是花都江氏。

江問白愣了下,渾然沒想到這事竟然和花都江氏有關。但溫止陌為何要同自己說這個?

“為何是花都江氏?這雌雄大盜不是只偷不義之士麽……花都江氏又沒有做什麽大逆不道之事……”

溫止陌猶豫了下:“天盛二十七年,江湖上突然起了一個傳言,說這些年江湖人人都想得到的空明、虛妄二劍,就在花都江氏之中,于是便有說法,說江氏早有私心許多年,否則為何遲遲不将這兩柄劍拿出來?”

“當時雌雄大盜原本想等着腹中那個生下來之後再幹最後一票,但關于花都江氏的傳言越演越烈,幾乎半個江湖的人都去了。”

“江湖人人皆罵江氏僞善,雌雄大盜當時半信半疑,卻也打定主意提前出動,去一探究竟。一來是為了湊熱鬧,二來若江氏真藏了空明、虛妄二劍,他二人能盜出來,那必定是最漂亮的收山之作了。”

“但是世事也并不都能如意,他二人緊趕慢趕,本來是能湊上這熱鬧的,未曾想路上因為大兒子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一直在鬧肚子,于是走走停停的耽擱了些許時間,等他們一家子趕到花都江氏的時候,卻真是湊上了驚天的熱鬧了——江氏走水,無力回天。”

江問白沒想到,溫止陌說的正是十五年前花都江氏那個轟動江湖的大火。“所以雌雄大盜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了嗎?”

溫止陌啪的收了扇子:“公子聰明。雌雄大盜沒見着江氏的人,卻是見着了布局的人。”

雌雄大盜看到有人在大火之外觀賞,但具體是何人溫止陌卻不肯說,只說之後這人始終不肯放過雌雄大盜一家四口,還栽贓雌雄大盜從桃花榭偷走了虛妄、空明二劍。

雌雄大盜至此懷疑花都江氏也被人栽贓,他們帶着兩個孩子逃去了西北,隐居了半年多,總算避開了追殺,卻未曾想對方就是想趁着這個時候痛下殺手。

他們重施故技,一把火燒了雌雄大盜的房子,因是半夜,發現時間已經來不及挽救了,雌雄大盜便将他們的大兒子扔了出去,至于他們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兒子,都葬身火海了。

溫止陌垂了眼眸,江問白看他的神情,猜到了幾分他就是故事裏那個僥幸活下來的大兒子。

江問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溫止陌卻先擡了頭,一臉輕松:“公子,我的故事說完了。”

溫止陌的表情雲淡風輕,似乎真的只是在說一個故事,江問白見他這個模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他今日實在不敢再多喝酒,于是片刻後,他拱手道:“謝謝。”

……

江問白在溫止陌處聽完故事出來,天都已經黑了。他原先以為魔頭只是和他過不去,讓他消磨時間罷了,但今日聽完溫止陌的故事,他卻隐隐覺得,魔頭似乎別有用意。

溫止陌似乎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同他講這段往事的,可為什麽要跟他說這個事呢?

還有,為什麽特意要讓他知道,花都江氏那場大火是有人蓄意為之呢?難道說,他和花都江氏,真的有什麽淵源?

江問白一直琢磨這些事,倒的确沖談了他早上那股子煩悶的心情。

只要繼續活着,身體上的屈辱他遲早都要拿回來!江問白憤憤的想着。

但即便如此,江問白仍在谷中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很抗拒回到魔頭的那個房間,但是如果不去那裏,又能去什麽地方待着呢。

月色下,江問白突然聽到遠遠傳來車輪子的聲音,似是從入谷方向傳來的,江問白心下生了疑惑,躲去一旁。

一群人推着一輛裝了一個巨大籠子的馬車,正一路推進谷中。前後帶路的是魔頭身邊最親近的弟子,五六。後面跟着押車的,是武林大會上跟在魔頭身後的其他幾個人。

年似水、“鬼夜叉”夫婦還有張千機。

江問白藏了身形,看着幾個人推着車子一路向潇湘子住處走去。月光下,他依稀看到籠子裏趴了個小獸一般的東西,小獸瑟縮着身形,看起來十分可憐。

江問白很好奇,于是跟着去探了究竟。

一直到衆人把籠子送到潇湘子院裏,潇湘子伸手從籠子裏扯了一把那個小獸,江問白才發現,那根本不是小獸,而是個瘦弱的少年。

少年弱不經風,潇湘子只是這麽輕輕一拉,他便倒了下來,躺在了籠子裏。

“你們也真是,好歹把人弄回來的時候注意着點啊,這看起來沒過幾日就死了,還帶回來幹什麽?”潇湘子抱怨着。

五六不服:“能找到一個這樣的就知足吧,反正人交給你了。是死是活你看着辦。”

潇湘子嘆了口氣,看向年似水,年似水進籠子,幫他把人扛了出來,然後藏去了潇湘子後院。

江問白不動神色的看在眼裏,琢磨着這幾日得尋個機會過來探探虛實。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