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是替身?

從“鬼夫婦”處出來,天色又已經黑了。

江問白當真是一頭霧水,渾然不知道谷中這些人給他講這些到底要做什麽?

九十一早給他備好了晚餐,只等他回來吃,但江問白卻突然想起來,白日裏羅晶提到的“畫”,魔頭日日夜夜會看的那幅畫,到底是什麽呢?

江問白打定主意,用完晚膳後便如常去了書房。他此前來過幾次,從未想過要在這裏翻找什麽,如今藏了心思,于是裝作找書的樣子,将這書房裏裏外外都翻了一通。

但奇怪的是,這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畫像,似乎并不收在書房裏。

江問白猜測難不成是在魔頭的房間裏,那為何他從未見過。總不成這所謂的畫像,是那種小像,因為過于精致而被忽略了?

江問白回到房間,假裝正常休息,但等九十等弟子撤出小院後,他立刻從床上翻了起來,開始在屋中四處查找。因為懷疑只是一幅小畫,江問白這次找得十分仔細,四處都沒有放過。

但他又不敢弄出動靜來,于是整個翻找過程變得十分緩慢,緩慢到後來,江問白幾乎都要洩氣了。

但就在他要放棄的邊緣,他突然踢到了牆角一個類似兵器一樣的玩意。

那東西大概一人高,平時擺在牆角裏,江問白見過幾次,只當是魔頭用的一個尖戟。

這尖戟眼看着要倒下來,江問白趕緊扶了一把,這一扶之間卻發現出不對勁來,這尖戟的重量有些輕,手感也不似尋常兵器。

江問白好奇,他拿着這尖戟看了片刻,突然發現這似乎并不是個兵器,而好像是一個卷軸。他心下一動,猜測莫不是這玩意兒就是他的畫像?但這看起來也過大了一些吧。

江問白小心翼翼的尋找打開卷軸的方式,卻發現這玩意兒設計十分精妙,竟然沒有辦法直接展開,他翻來覆去撥弄了好一陣,也仍舊沒有辦法。

江問白有些氣惱,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他擡頭看了一眼,這時才發現這附近的房梁上,有個毫不起眼的挂鈎,他想着要不然直接先把畫軸橫着挂上去,看看它是否會自動的往下墜,然後打開。

江問白無計可施,于是決定活馬當成死馬醫,他将畫軸扔了上去,正正好好的挂在了那個鈎子上。而這一動作也是誤打誤撞解開了畫軸的機關。

江問白只聽輕微的咔噠一聲,這幅畫竟然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在他眼前展了開來。而他也終于知道,為什麽這個花軸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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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算的正正好好。從房梁懸挂之處下來,到江問白頭頂之處,都是一片空白,但再之後,卻是一個同江問白一模一樣、同樣身高、同樣大小的畫像來。

這畫紙選的極妙,是那種能夠看到後面物件的近乎透明的紙,于是便襯得這畫像栩栩如生,就仿佛江問白就站在那裏。

但又似乎,并不是江問白。

畫上的他,明明同他生得一模一樣,但江問白就是覺得,和如今的他,截然不同。他盯着畫看了許久。

終于知道不同在哪裏,畫中的江問白,眼神、神情都與他不同,那個他,似乎看透了世事,又似乎并未屈服。他的神情十分淡漠、他的眼神卻是十分堅定。那裏,似乎藏着無數的心事、無數未完成的使命。

江問白看着這幅畫,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魔頭竟然在房裏,藏了他如此巨幅的人像。還是說,畫像上其實別人,而他,是畫中人的替身?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江問白便覺得十分合理。

但沒來由的,這種認定讓他有些不爽。這魔頭簡直不幹人事,心裏明明裝着別人,卻對他做出那等子事來,他何其無辜!

江問白咬牙切齒的瞪着畫像上那張臉,片刻後他看着這偌大的畫,開始犯愁。

打開是打開了,但要怎麽收回去呢。江問白咬了咬牙,跳上去将畫像拿下來,打算慢慢研究。結果仍舊是誤打誤撞的,這畫軸自己就慢慢的卷了起來,最後變成了他最初看到的那個尖戟模樣。

這機關也過于精巧了。

江問白将畫軸放回了原處,然後迅速回到了床上,吹熄了燭火。

但江問白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鬧心個什麽,但總之就是覺得心頭灼了一把火,燒得他難受。

他從前猜測自己和魔頭或許有些淵源,所以此人雖然殺人如麻,但待自己還不算特別過分,但如今看來,不過就是找了個個替身,那若有一日正主回來了,自己豈不是當場一命嗚呼?

這谷中并非久留之地,莫不如趁着魔頭不在,逃出谷去?

江問白睡不着,于是又一次溜去潇湘子院裏,看那個少年。他覺得那人可憐,所以若是要逃,得帶上少年一起逃。

……

今夜已過半,潇湘子屋裏卻還亮着燈,而且聽動靜,院裏還有別人在,他有些好奇繞了過去,卻看到駭人的一幕。

幾個女弟子給潇湘子拿來一些新鮮的血肉,潇湘子将這些東西都擺去了那個骨瘦如柴的女子房前,随後他立刻閃開,而屋中女子卻是迅速伸了一個手出來,将這些血肉直接抓了進去。

很快,屋裏便響起了一陣咀嚼聲。

江問白聽得只覺得腹中一頓翻湧,這屋中女子竟然生食血肉,好生可怕。

潇湘子處理完女子這頭後,又去了關押少年的房間。江問白看不到房裏的情形,只是聽到隐隐的傳來幾聲悶哼。又過了片刻,潇湘子拿着一個罐子走了出來。

“他身體虛弱,一次也不能拿太多血,就這些,你們先用着吧。”

女弟子點了點頭,将這血接了過去。

江問白不明白潇湘子為何要從這少年身上取血,又見女弟子拿了血之後匆匆離去,他一刻也不曾耽擱,跟着女弟子身影,看看她要把這血拿到哪裏去。

女子一路往魔頭居所趕去,然而待江問白追了過去,卻完全不見那人的蹤影。

江問白心下困惑,此刻九十她們屋裏突然亮了燈:“外頭何人?”

他不想驚動旁人,于是迅速躲回了房間,不再出來。

……

因着昨夜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鬼夫婦”二人又一直絮絮叨叨他們後來生了兩個女兒,晨曦和月落如何可愛乖巧。江問白今日更加心不在焉。

磨蹭了好久,“鬼夫婦”終于入了正題:“我們有了孩子後就打算退出江湖了,結果月落七歲那年,有一次去了樹林,平日裏她也一個人去哪兒,我們并未在意,結果那日她卻遇上了天殺的千秋門弟子,就這麽死了。”

羅晶提起這個往事,還是難免唏噓。

江問白卻是一愣,這“鬼夫婦”講的,似乎也和當年那個不老不死的傳言相關,他們的事情會和溫止陌的有關聯嗎?江問白強打精神:“然後呢?”

沒了一個孩子,“鬼夫婦”二人也沒有辦法繼續逍遙繼續閑雲野鶴了,他們實在無法接受女兒就此慘死的樣子,心心念念的想給月落報仇,他們帶着晨曦走南闖北,四處打探千秋門的老巢。但說來奇怪,這門派弟子雖衆多,但卻無人知道門派宗主究竟是何人。

如此又過了十數年,晨曦也出落成了花樣少女,一家三口才查到了一些眉目。

這個千秋門因着功法邪性,所以也和別的門派不同。尋常門派總歸是個地方,能夠讓門下弟子日常議事、切磋武藝。但這千秋門并沒有這樣一個固定的地方,所以這也是為什麽,江湖中人很難對千秋門下手的緣故。

他們招收弟子的方式,也同其他門派截然不同。正經門派收徒,需投帖、入門後也有一定的基礎考察。但這千秋門,對入門者完全不設門檻,你想加入你便加入,管你是無知懵懂的少年還是垂垂老矣的老人,管你是身體強壯還是身患殘疾、管你是男是女,總之只要是個活着的人,只要想加入,便可以加入。

入門之後也完全沒有任何限制,只要入了門,皆可自行收徒,若所收弟子超過十人,可告知帶自己入門的師父,随後晉為香主;其師父若有五個如同這般的徒弟,便可晉為堂主;而已經晉升為香主的弟子,之後手下徒弟若超過五十人,也可直接升堂主,同自己的師父一個級別。

堂主若要想成為壇主,則需要手下至少十個徒弟都成了香主才有資格;從壇主繼續晉級到舵主,則需前前後後自己同徒弟、徒孫等等加起來收的弟子達到千人才行。

而到長老,那就是更無法企及的一個數據,得前前後後有三千弟子,方可有資格見到這傳說中的宗主。

三千弟子,這是何其龐大的數字。江湖上當時最大的門派萬紫閣也不過就三千弟子。

所以千秋門這一套設定下來,看起來令人十分有希望,人人趨之若鹜,加入進來,并且為了自己的晉級又拼命拉其他弟子入門。但事實上,實際能做到的,卻是萬分之一都沒有。

而且千秋門造孽太深,江湖人人誅之,因此雖前赴後繼但新舊交替,但很多人要麽就是沒本事湊這麽多人,要麽就是在晉級之路上已經被人殺死了。

老鬼夫婦追查了數十年,幾乎沒有一人能一路晉級到長老之位的。

這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你不知道這個規則是誰制定的,他看起來井然有序、讓你看起來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但是卻無比艱難且讓幕後之人毫無破綻。別說老鬼夫婦了,千秋門門下之人都只清楚自己師父是誰,自己徒弟是誰,卻并不知道宗主是誰。

只不過老鬼夫妻并不洩氣,因為到這個時候,江湖上已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到剿殺千秋門這件事中。所以他們十分有信心,定然能替月落報仇。

然後到了天盛二十六年,此時四海聚義盟确認了千秋門老巢的所在之處,說就在無極山上。這消息讓老鬼夫婦興奮,于是他們便也去了無極山,準備尋機下手。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卻在半山腰,遇到了千秋門那個傳說中的宗主。當時也是碰巧了,他們一行人或許是想下山打探山腳下的虛實,竟就讓老鬼夫婦一家三口撞了個正着。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苦苦尋找了這麽多年的仇人。可是沒想到,這仇家雖然功夫不高,但身邊的護衛卻是身手了得。

當時眼看他們一家三口就要命喪于此,也是命不該絕,被他們的救命恩人救了下來。

“恩公當時出手救了我們,我們夫婦倆僥幸逃過一劫,但晨曦卻是逃避不及,當場便被這賊人打死了。當時情況又十分危急,我們根本無法停留。所以可憐我晨曦,到頭來卻是只能暴屍荒野。”

羅晶說到此處,終于泣不成聲。

江問白聽的也是不太好受,但又拼命同自己說,這谷中人都是魔頭的手下,輪不到你來同情。

“這事,是在殲魔之戰前嗎?”

“嗯。”羅鑫點頭,他此時一只手正在輕拍羅晶的背,給她安慰,“殲魔大戰之前一個多月吧。公子,我們的故事說得差不多了,我們也是因為恩公,所以才來了這無善谷。”

江問白本來想問“恩公是誰?”但随即心道,還能是誰,自然便是魔頭了,否則老鬼夫婦怎麽會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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