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全城熱鬧
如此一路磕磕絆絆的,天色已經亮了,江問白心急如焚,只怕後頭的人追上來,于是腳下更提了速度。
但如此一來,唐酒卻是更苦不堪言,被颠簸得臉色都要發青了……當然一半也是氣的。
堂堂魔尊……他只能緊緊抓着前面的藤蔓,然後一路跟着磕磕碰碰的往前。
又過了幾個時辰,江問白見終于快到南陽了,但這時,那粗制濫造的藤條“喀拉”就斷了,于是江問白歸江問白跑,在木板上的唐酒卻被留在了原地,而且還就這麽突如其來的栽了一個跟頭。
唐酒:……
他當然可以避免自己摔傷,但又擔心江問白回頭來看,于是只能咬着牙,任由自己在地上打滾。
江問白突然覺得手中一輕,趕緊站定,回頭卻發現唐酒被他扔在了後頭,二人之間生生是離了一大段距離。
唐酒本就身子弱,如今這麽一個迎頭砸去了地面,額頭登時都磕破了,整個人看起來更可憐了。
唐酒很不好意思的折回,唐酒十分生氣,雖然虛弱但他仍然控訴:“你這是殺人!”
江問白也是覺得實在對不住這小兄弟,他将藤蔓扔去一旁:“不拖了不拖了,就這麽點兒路了,我背你進城。”
江問白蹲下來,示意唐酒爬上背去,唐酒卻是惱恨他方才不把自己當人看,十分別扭,死活不肯上來。
江問白只好回頭又哄他:“好弟弟趕緊的,等進了城我好好同你賠不是。但眼下……”他回頭張望了一番,“咱還是先趕路要緊。你不怕被那些人再抓回去嗎?”
唐酒何曾被江問白如此哄過,登時只覺得神清氣爽,什麽罪受得都值得了。
唐酒不情不願的挪了下,慢吞吞的爬上了江問白的背。
……
南陽。
江問白和唐酒進城的時候,已到下午。這比他預計的時間晚了差不多三個時辰,但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
前面就是城門,他擦了一把汗,在心中醞釀了一番說辭。
“一會兒若是城門處問起來,你就說你是我弟弟,北方旱災,咱倆一路逃難過來的。然後你又在樹林子裏被蛇咬了,我趕着進城帶你去看大夫。”
唐酒慢吞吞的:“何必這麽麻煩。我都被蛇咬了,你又趕着送我進城看大夫,我直接趴你背上裝暈不就行了?”
江問白:……
他真是一路逃命,把自己腦子都給逃傻了。
不過這唐酒氣性也真是大,他救了他一命,一句感激都沒有,還動不動就呲溜他。
算了算了,大人不與孩子計較,而且唐酒身子弱,不同他計較了。
快到城門的時候,唐酒二話不說趴他背上,閉起了眼睛裝暈。江問白側頭看了一眼,啞然失笑。這孩子,倒是挺雞賊的。
只是萬萬沒想到,他一番籌謀,南陽城門口卻是大開,一個守城的人也沒有。江問白瞥了一眼旁邊的瞭望亭,這看起來也不像是荒廢許久啊,怎的空無一人。
唐酒閉着眼睛,但也感覺出來有些不對勁,他睜眼看了一會兒,随即忍不住又道:“既然無人,為何不趕緊進城,還在這裏打轉,是等着被人來問麽?”
江問白又是被噎了一頓,這祖宗。好好說話會死嗎?
江問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趕緊進城。
南陽城又是不一樣的古怪。
一路走來,家家戶戶門戶大開,看着不似花都那般是個空城,也不同錦川那麽氣氛壓抑,只是十分奇特的是,一個人都沒有。江問白轉了一圈,終于找到了反擊唐酒的點。
“你看看,還說我磨蹭。這城裏這個模樣,你不覺得奇怪嗎?不得琢磨琢磨嗎?”
唐酒也是沒想到,江問白隔了都一炷香了,卻還記挂着方才他在城門說的話,啞然失笑。這家夥,挺記仇啊。
他也不反駁了,應了聲:“哦。”
江問白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平淡,他此刻只感覺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并沒有扳回一局。
江問白洩氣,我也是想不開,都說了,同個孩子較什麽勁。
唐酒看起來仍舊很虛弱。雖然他在谷中遭的這大罪,普通大夫根本就幫不到什麽,但江問白還是打算先給唐酒找個大夫看一看。
只是背着唐酒走街串巷好一陣子,只看到了還在營業的的醫館,完全沒有看到店堂裏任何一個人。
江問白心頭疑惑越來越大,又是一通七拐八彎,終于在拐過一個街口後,看到人了。
不知為何,全城人的人都圍在一家宅子外湊熱鬧。
但江問白好歹是松下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次進的南陽城,總算個正常的地方了。
雖然扔了自家鋪子都跑來看熱鬧這種行為也實在是過于八卦了,但好歹,眼前這幫子,總算是普通百姓的模樣了。
宅子完全看不清門臉,只看到四周都是裏三層外三層的人,還有不少是抱着、扛着自家娃在這裏一起湊熱鬧的。
真是全南陽的人都跑來了。
本來這宅子也算大的,但因為人實在太多,于是仍舊顯得十分擁擠。以至于很多人只能在後頭着急。有些靈活的,索性爬到了一旁的樹上。
“怎麽了?又說什麽了?快同我說說。”
江問白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圍在外頭的人都在着急裏面的情況,人群議論紛紛,好不熱鬧。
江問白本來覺得心安,這才是正經的老百姓啊。會八卦,會議論,也會有有膽大的行為。但随即他又想起來,如今出來得倉促,他還沒做易容,這裏許多人,這萬一被認出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從前不想讓人認出來是,是怕麻煩。如今若是讓人認出來,那可就不是麻煩,而是橫死當場的事了。畢竟他可是秦無善啊。
江問白去一旁,放下唐酒,然後蹲下來在包袱裏翻找了一頓,謝天謝地,當時雖然被魔頭扔掉了半張人皮臉,但好在另外半張人皮臉卻是一直留着。
“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随後就回來。”
唐酒見江問白火急火燎的離開,又到處找水,又貼了半張醜不拉幾的人皮上去……他十分嫌棄。
他到底要怎麽才能讓江問白明白,他那個垃圾的□□,真的一點都沒用。
江問白卻自覺很滿意。
之前半張貼上,他像個小老頭。如今這半張貼上,仍舊是個青年,只是右側太陽穴附近似乎被火燙傷過,有了一個傷疤。
唐酒看着換了個模樣的江問白,依舊不屑:“什麽玩意兒?這也算易容?還不如我在你臉上撓上幾道管用。”
江問白忍不住笑了:“你是貓嗎?條件簡陋,先将就吧。”
江問白俯身,重新背起唐酒,然後去了人群後面。他在這堆人裏,選了一個看着面善的年輕人,問:“麻煩,你知道城裏的大夫在哪兒嗎?我弟弟身體不太好。”
年輕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們二人,随即回頭向人群:“張醫師!張醫師!”
他這麽一喊,前頭的人也幫忙喊了起來:“張醫師!”
片刻後,江問白看不到人,但是卻聽到前頭傳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何事?”
年輕人又往前傳話:“有人來尋你看病,生意不做啦!”
依舊是一群人如同擊鼓傳花一般,陸續把話傳了過去。
又過了片刻,江問白聽到裏頭的張醫生來了句:“那你看看這病着不着急,再看看是不是有錢!我今日好不容易來早了一些,才占到這位置,你們幫我看看,若我現在出去,虧不虧!”
衆人一陣哄笑。年輕人回頭看江問白:“急嗎?”
江問白簡直想扶額,但想起來唐酒這身體,感覺還是早看為妙,于是說:“還是着急的。我弟弟身體不太好……”
唐酒也是個機靈的,在他背上做出一副更虛弱的模樣來,然後沒到片刻,便“咚”的一下暈在了江問白背後。
這些年輕人吓了一跳,于是立刻又道:“快同張醫師說,人暈了,讓他趕緊出來!”
這番話一層層傳了進去,江問白才看到人群中有個頭發花白、年近六十的老人擠了出來。
張醫師粗略的打量了下二人,随即有些吃驚:“喲,真暈了。趕緊,同我回醫館。這邊走。”
張醫師擡腳,又想起什麽,轉身同方才那年輕人說:“大牛,你幫我喊大江回醫館,讓小江繼續在這裏守着,哪裏也不許去,等我回來,知道麽!”
被稱作大牛的年輕人笑了:“行行行,您老趕緊去吧。”
張醫師這才放了心,引了江問白往前:“這邊走。”
……
江問白跟着張醫師回了醫館,果然是方才他和唐酒看到的那個。
張醫師也不耽擱,一路帶着二人進內堂,然後指着內堂的一個床匆匆的:“把人放在這裏。”
江問白放下了唐酒,唐酒這時微微睜了睜眼,江問白覺得好笑,但故作驚訝的:“張醫師,我這弟弟倒是又醒過來了,不過看着神志不太清啊,你還是趕緊來看看。”
張醫師不疑有他,趕緊颠颠的拿了他看診的一套東西過來了,開始給唐酒把脈。
因為張醫師剛才那個看熱鬧的勁兒,江問白是真的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在旁邊盯着張醫師望聞問切。不過片刻後他就發現,張醫師看起病來也是個踏實的,并沒有敷衍對待,而是一直在細細的看唐酒的情形。
此時醫館突然沖進來一個冒冒失失的年輕人,大聲喊着:“師父,師父……”
想來就是方才張醫師點名的那個徒弟大江,大江喊了一陣子,見師父在內堂并不搭理自己,卻是放了一顆心下來,随即又道:“弟子還當是來晚了,原來是剛開始,那便好。”
大江看到江問白在一旁,于是同他說:“你跟我來外頭站着。我師父看診需要專注,不喜歡被人打攪。”
江問白只覺得稀奇,你這樣大喊大叫就不算打擾,我就站在這裏安靜不出聲反而是打攪了?他忍不住啞然失笑,回頭看了一眼。張醫師的确還在仔細看診,于是也不再多說話,退了出去。
大江轉身去臺子上拿了紙箋和筆,備在一旁,等着張醫師出來寫方子。
但做完這些事,一時半會兒他似乎也無事可幹了,于是大江便閑不住,開始打聽。
“诶,你是外地人?”
江問白點點頭,按着之前想好的措辭:“嗯。北關來的。今年旱災太嚴重了”
大江“哦”了一聲,随即又問:“是打算在我們南陽定居了?”
江問白猶豫了片刻:“或許吧。”然後又怕大江起疑,補了一句,“旱災太可怕。所以得找個不會再有什麽大事的地方。”
“哈。”大江笑了,“那我們南陽,合适。”大江努了努嘴,“我們南陽,基本沒什麽大事,你方才見到的,已經是這些年來我們南陽這些年最大的事了。全城的人都跑去看熱鬧了。”
江問白聽到大江主動提及剛才的事,于是便不動聲色的順着大江的話問:“哦?是嗎?剛才那戶人家是發生什麽事了?”
一聊起八卦,大江就更高興了:“就剛才您見着那家,在我們南陽以前算是個大戶,姓翁。祖上是當官的,卸任後就在我們南陽住了下來。不過眼下也算沒落了,一屋子全是女眷,就留了個敗家子,叫翁一誇。”
“這翁一誇呢,平日裏就不幹什麽正經事,日日流連煙花之地,估摸着身體早就虧損了,家中明明妻妾成群卻是一個子嗣都沒有。到去年歲末,也不知道是發什麽神經,說想學武,就重金聘了城中青陽武館的武師趙天涯當師父。”
江問白本來只當個閑事在聽,但聽到此處,卻是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忍不住反問了一句:“什麽武館?”
“青陽武館。就在我們城西,這是我們南陽最老牌子的武館,開山祖師爺就叫趙青陽。而那趙天涯,是青陽武館第十七代嫡親的傳人,可是我們南陽城裏功夫最好的師父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呢。”
江問白終于确認了,這青陽武館,便就是他今年四月的時候,在那個破廟裏見到的,同秦風镖局打架的。
想起這個,江問白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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