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救人
齊婉閣不是沒體面的人, 只是覺得委屈。
她來二公主家中,只是想把文章送回來,再問問情況,織錦竟然直接問她, 是不是橋小夏讓她來的。
這又跟小夏姐有什麽關系。
織錦竟然道:“橋小夏是不是見二公主過的好, 這才讓你過來鬧事的?不過是個村婦罷了, 為什麽處處跟二公主比較。”
這話立刻讓齊婉閣惱了, 平日她跟小夏姐關系那樣好, 在她眼裏, 根本不會說二公主如何, 原來二公主他們背後是這樣想的。
齊婉閣也是受過委屈的, 這些事也就罷了。
她知道先皇身邊的舊人都看不起靜安王府的人, 這位織錦自然也不例外。
齊婉閣當時想忍下來, 打算把文章還了就行。
誰料織錦不依不饒,拿着狀元的名號嘲諷橋小夏, 接着嘲諷齊婉閣。
最後直接說靜安王爺的名字如何如何。
這下徹底惹怒齊婉閣,她父親是最好的父親, 被冠了女人的稱號已經夠羞辱的了, 如今又被諷刺。
她再也忍不了,把文章往地上一扔:“狀元,就你們雲驸馬的文章還能當驸馬?莫不是借着二公主的名頭,才有現在的名次吧。”
這事越鬧越大,齊婉閣也不是什麽任人欺負的,當下冷笑:“有本事,咱們到皇上面前評評理,你們敢嗎?”
織錦到底只是個宮女,被齊婉閣這麽一吓, 當時哭出來,不清楚的人還以為齊婉閣在欺負人。
織錦見得逞,心裏別提多痛快。
她們二公主自從遇見橋小夏之後,就一直在被人嘲笑。
現在全京城的人都誇二公主慧眼,招的驸馬直接就是狀元郎,怎麽會是那兩個土包子比得過的。
雖然二公主沒說出來,但她明顯松口氣。織錦都是知道的。
他們這鬧的厲害,靜安王爺派了好幾個人過去,才勉強把齊婉閣勸走。
誰知道齊婉閣一轉頭,直接就去敲宮門了。
她就不信了,這天下還沒有說理的地方。
橋小夏聽了前因後果,簡直要氣笑了,忍不住錘了下沈黎:“讓你慢慢打算,現在把齊婉閣也牽扯裏面了吧?”
這些事沈黎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等着合适的時間全都抖出來。
到時候太後簡直辯無可辯。
誰知道出現了齊婉閣這個愣頭青。
那邊第二天就要走的衛西元也愣住了,有人急匆匆過來找他,說的王爺家的女兒在給他打抱不平。
覺得狀元的文章不如他的,現在已經去皇宮告禦狀了。
衛西元整個人都傻了,他心裏雖然有不平,但他無權無勢,家裏又有母親,縱然憤慨也什麽都做不了啊。
本來打算三年後再來,這王爺家的女兒又是怎麽回事。
衛西元只好往皇宮方向走,好在上次看皇榜的時候知道方向,但他剛走幾步,又覺得奇怪。
好好的王爺女兒為何要幫他出頭。
衛西元回頭問傳信的人,問道:“那位王爺的女兒叫什麽?”
那人是店裏夥計,算是京城本地人,随口道:“好像叫齊婉閣,您是怎麽認識她啊?”
齊婉閣,齊閣。
衛西元哪能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他竟然沒看出來自己這位齊兄竟然是王爺家的女兒。
也是他的事連累齊婉閣了。
衛西元想到最近的事,思索片刻,并沒有往皇宮走,而是去了沈首輔家中。
他在京城這些日子,早就明白太後一派跟沈首輔一派的争鬥。
這次科舉是太後親點前三名,那就說明是太後一派主辦。想要把這件事鬧大,除了投靠沈首輔之外,別無他法。
只憑齊婉閣哪能真的讓這次科舉的水攪渾。
衛西元其實弄不太清這裏的關系,但他知道,現在除了去求沈首輔,應該沒什麽辦法。
不僅如此,他還要把這件事鬧大。
衛西元來到 · 沈家門前,沒等家丁來問,直接跪在地上,這讓不少路人覺得好奇,這是在幹什麽?!
衛西元見周圍有人這才開口:“江西學子衛西元求見沈首輔,求沈首輔為科舉舞弊主持公道。”
除了這句話之外,他什麽都不講,但一句話已經把他的身份,要做什麽說的清清楚楚。
那邊剛有齊婉閣進皇宮告禦狀,這邊就有衛西元跪在沈首輔門前求主持公道。
不少嗅覺敏銳的人,立刻知道,京城恐怕又有大事發生。
那邊齊婉閣沖到皇宮裏,其實心裏還有害怕,上次她來皇宮是為了給橋小夏求情。
當時的太後沒怎麽看她,但明顯臉色不對。
不過她這次要見的是小皇帝,小皇帝年紀雖然小,但聰慧的很,肯定明白她要說什麽。
但剛走到半路,齊婉閣就被攔下來,面前的人正是太後身邊的老嬷嬷。
這位老嬷嬷看着可親,眼中卻不帶一絲笑意:“婉閣郡主,您急匆匆的去哪啊。”
齊婉閣雖然是王爺的女兒,但身份特殊,還沒有人叫過她郡主,當下奇怪,她認識眼前的人,只能盡力保持鎮定:“自然是去見皇上。”
“郡主您看天色已晚,皇上年紀小,怕是早就睡了,您要是有事,大可去找太後娘娘做主。您要說的是太後娘娘已經知道,十分生氣,天下竟然有這樣的事,她也不敢置信呢。”老嬷嬷低頭道,顯得非常尊敬。
齊婉閣猶豫片刻,但還是道:“謝謝太後娘娘關心,但我還是去找皇上吧,他肯定能做主的。”
話音剛落,齊婉閣身邊的太監把她團團圍住,顯然不讓她去找皇上,直接帶到太後身邊。
而另一邊也得到消息的小皇帝齊迎,已經在書房做好準備,其實這次的科舉他也很重視,只是他年齡小,什麽都沒做。
聽說有科舉舞弊的事情發生,作為皇帝的齊迎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如果真的在天子腳下就出這樣的纰漏,以後豈不是敢做跟過分的事?
周太監面色沉靜,他約莫知道出了什麽事,只怕又是太後的問題。
畢竟這次科舉,沈首輔算是清清白白,一點幹系都沒有。
太後這樣做事的原因,他也是知道為什麽。齊婉閣闖進宮來,只怕這事會不了了之,掀不起風浪。
就算皇上 · 知道了又如何,太後始終不放權,皇上又能怎麽查?
見小皇上躊躇滿志,顯然是想查明真相,周太監只能嘆氣,皇上年齡還是小,不明白裏面的利害關系。
算了,等見了齊婉閣再說吧。
誰知道他們等了一個時辰,齊婉閣還是沒來,就算從齊婉閣家中出發,這一個時辰也該到吧。
小皇帝從剛開始的坐立難安,現在已經沒什麽表情,四月的夜晚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冷。
周太監忍不住道:“皇上,要不咱們歇息去吧。都戌時了。”
戌時只是現代時間的晚上七點到九點,不過是古代人睡覺的時間。
可小皇帝一動不動,突然開口:“周叔,齊婉閣是被老祖宗帶走了嗎?”
在這皇宮中,能背着小皇帝截人的,也就是太後。
周太監點頭:“應當是,皇上,咱們要有耐心。”
耐心這詞是齊迎從父母去世之後,一直聽到的話。
小皇帝只能站起來,準備往寝殿走,但他突然頓住:“老祖宗會怎麽對姑姑?”
齊婉閣确實是小皇帝姑姑,他這麽稱呼沒錯。
周太監微微搖頭,皇上已經明白其中的意思,齊迎咬牙:“咱們去慈寧殿。”
這讓周太監有些愣神,皇上若是過去,豈不是當面跟太後作對?
剛想規勸,齊迎道:“姑姑既然敢闖皇宮來見朕,那必然是相信朕,朕不想讓她失望。”
周太監似乎從齊迎身上隐約看到前太子的身影,當下心一橫,帶着皇上往慈寧殿走。
另一邊,沈家門口已經聚了許多人。
橋小夏跟沈黎走出來,看衛西元筆直地跪在門前,嗓音已經有些幹澀。
見沈家夫婦出來,衛西元重重磕頭:“還請沈首輔做主,江西學子衛西元,請沈首輔主持公道。”
橋小夏眼中閃過欣賞,這麽短的時間立刻看清利害關系,直接來找沈黎。
沈黎雖然不缺這個由頭參與到科舉舞弊案當中。
但衛西元的舉動,明顯是給他臺階。
橋小夏開口道:“你如是有冤,為何不去找京城府尹,要來我家門前叩頭?”
“回浩命夫人,學子深知揭發之事,不是普通人之力可以撼動,唯有找到神糧,匡扶正義的沈首輔才能辦成。”衛西元趴在地上,顯得非常尊敬。
這樣的人以後必成大器。
沈黎上前幾步,把他扶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就說說冤情,若是真的有冤,本官自然會為你做主。”
這種話本裏才有的情節,立刻讓不少百姓 · 暗暗叫好,原來真有青天大老爺這種官員。
要是別的官員,只怕早把人打走了。
衛西元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最後道:“學子也覺得,學子文章雖然一般,但比之當今狀元的文章,還是要好的。”
這話有些狂妄,其實衛西元心裏也打鼓,他沒看過狀元的文章如何,這會只是把事情說的嚴重些,才能讓沈首輔重視而已。
沒想到第一次說大話,竟然說的這麽嚴重。
沈黎并未說話,橋小夏倒是勸道:“見他這樣誠懇,想必有些底子,相公要不然你就幫幫他吧。”
沈黎略微沉思:“只是科舉一事并非我督辦,太後行事應該并未差錯才是。”
他們夫妻二人一唱一和,那邊衛西元立刻道:“但您是萬奇國的首輔啊,學子相信您一定會秉公辦事,學子懇求沈首輔幫幫學子吧。這事牽扯的不止學子一人,本次科舉許多有才識的人無故落榜,還請沈首輔清風正氣,讓那些朝中蛀蟲清掃幹淨。”
橋小夏越看衛西元越欣賞,不愧是齊婉閣看中的人,這幾句說出去,直接給沈黎臺階,讓他可以合理接手此事。
這還是事先對過劇本,臨場發揮。
橋小夏的目光讓沈黎偷偷掐她腰上的軟肉,眼神帶着威脅。竟然當着他的面這麽看別的男人,是不是自己晚上不夠用功?
有衛西元在這起哄,橋小夏跟沈黎幹脆穿上官服去皇宮求皇上徹查此事。
圍觀的京城百姓當下對沈黎心中敬佩。
這沈家果然不同,為了萬奇國鞠躬盡瘁,怎麽會有沈家夫婦這樣好的官員。
就連那小秀才衛西元也跟着上了去皇宮的馬車。
到了馬車上,見衛西元還要裝腔作勢,橋小夏直接道:“不用了,這裏都是自己人。我進宮是為了齊婉閣,你呢?”
衛西元苦笑:“原本小人都打算回鄉了,只是齊小姐為我都進宮告禦狀,我又怎麽好再做縮頭烏龜。”
見他這麽說,沈黎開口:“你知道科舉發生了什麽?”
沈黎聲音冰冷,衛西元頓了頓,這才道:“這次科舉落榜的學子不止我一個,平日裏學識上佳的大多都沒中,反而是平平無奇的中得比較多。”
平日他們這些學子聚在一起,對周圍人的水平心裏都有數。
衛西元在的時間長,觀察的也更仔細 · 些。
橋小夏稍稍嘆氣,太後也太作孽了,原本科舉能成功就因為公平二字,如今為了她的人能進朝圍觀,大肆舞弊。
反而讓衛西元這樣的學子落第,實在不應該。
就這會見衛西元的急智,做官也差不了。
沈黎雖然沒講,但對衛西元自然有些欣賞,否則他都坐不上這輛馬車。
齊婉閣此刻在慈寧殿裏坐立難安,太後遲遲不見她,只讓她站在門前等着,晾了她快半個時辰,這才讓她進門。
太後眼中帶着寒意,直接道:“齊婉閣,你們家最近過的太平了是不是?”
聽到太後的話,齊婉閣連忙跪下:“臣女不敢。”
“不敢?看你敢的很。”太後緩緩道,“三番兩次闖入皇宮,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話音剛落,靜安王爺就來了,但他被攔在外面,只能聽到女兒被打的哭聲。
打了約摸十下,靜安王爺忍不住抱着頭蹲在一旁,是他沒用,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住。
直到明晃晃的龍袍出現在眼前。
“王爺,随朕進來。”齊迎沉聲道,明明只有七歲,此時卻格外有氣勢。
靜安王爺連忙跟上。
院子裏的人見皇上來了,下意識停手。
看着上面的血跡,齊迎抿抿唇,開口道:“不要打了,畢竟是朕的姑姑,怎麽可以當衆用刑。”
太後在屋內聽到姑姑兩字,立刻皺眉,齊婉閣有什麽資格當皇帝的姑姑。
齊婉閣被打的有些暈,不過聽到這話,還是努力道:“皇上,求您為科舉舞弊的事做主。”
齊迎點頭,直接進到房間裏,先拜見老祖宗,這才道:“老祖宗,齊婉閣只是着急了些,再說她進宮是來找朕,沒有冒犯您吧。”
這還是小皇帝頭一次對太後這樣說話,難免有些緊張,手心裏都是汗。
太後更沒想到,來為齊婉閣求情的人竟然是小皇上,原本以為會是沈家那對礙眼的人。
她心裏的氣本來就不順,此刻更是揮手:“皇帝,你還小,這些事你懂什麽?周太監,送小皇帝回去睡覺。”
“皇上不懂,難道太後懂嗎?”
橋小夏跟沈黎也跟着進了慈寧宮,周圍侍衛都沒敢攔着。
看見他們兩個來了,小皇帝齊迎都松口氣,難得帶了笑意。
“見過皇上,見過太後。微臣在家中突然有人找上門,求臣為科舉舞 · 弊做主,這才進宮求見皇上,知道皇上在慈寧宮,這才直接來了。”
沈黎就差明說,他進宮不是見太後的,而是求皇上做主。
偏偏這話太後根本沒法反駁。
畢竟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就算做主,那也是皇上做主。
橋小夏對齊迎拱手:“皇上,此次科舉舞弊案,沈首輔已經把當事人帶過來了,還請皇上移駕,聽那學子把事情和盤托出。”
說着,橋小夏看了看太後,見她臉色蒼白,就知道沈黎說的沒錯。
太後果然做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