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國試之初登榜首
雲淵回到軍營時,陸危樓等人已布好營帳,細碎零散的話語毫不避諱地傳入他的耳內。
“除了與我們作戰的衆多妖族,少部分魔族,戰場上還有第三方存在。”
“要麽是落草為寇的人魔妖,要麽是他們生下的混血。這些人撿着大戰結束後殘留下來的武器,慢慢發展起來。他們不分種族,只要遇到軍隊就洗劫,竟已存在了千百年。如今戰場四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強盜窩。戰場局面太複雜,一時之間也……”
“暫時不用管他們,我們行軍注意些便是。”陸危樓手指劃過地圖,考量着路線。
“去哪了?”這時墨天工才注意到了回來的雲淵,随口問了一句。
“熟悉地形去了。”
“秦國從我們出發時便派了一萬死士前來,預計五日後到達。”夜孤城随之側目,眼底閃過了不解之色。
“聽聞是你親自傳書請求撥兵的?”說句不好聽的,一萬士兵不消片刻便會被這戰場的洪流給淹沒吞噬,這裏不缺送死的人,只缺能領兵作戰的将領。雲淵要士兵究竟有何用意?
近來青年的處事作風愈發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摸不着。
“嗯。”雲淵點頭承認,桃花眼不經意地對上了同樣瞥過來的陸危樓。雲淵沒有半點解釋的打算,直直走入了營帳。
“這人是誰?半點不把将軍放在眼裏!”陸危樓的親信秦安剛巧過來彙報事情,狠狠地皺起眉,想要叫住坦然走過的雲淵。
“由他去。”陸危樓的話語怔住了身側的人,秦安實在無法想象一向嚴謹地近乎苛刻的陸危樓會這麽放縱對方。
“他或許是天下……最恐怖的謀士。”陸危樓收起地圖跟着雲淵走了進去,他也沒料到,自己留下的話語會以那種方式成真。
誰也想不到,那個未及弱冠的青年能在短短兩個月間,颠覆整個戰場,成了異族将領永恒的夢魇。
“陸将軍,南側大捷!”
“陸将軍,北側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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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将軍……”那個議事的大營接連不斷地有報信的士兵進進出出,奇異的是并無一人對陸危樓的身側站着的、玩弄精巧扇子的俊美男子提出異議,就連剛剛進來的秦安都不禁屏住呼吸彙報戰況。
“妖族十萬精兵全軍覆沒,這是我軍第三次大捷。”說到這裏,秦安先是看着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的陸危樓,又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雲淵,眼裏再也沒有當初的憤懑看輕,反而滿心複雜,後背不斷冒出冷汗。
那些計策……太過詭谲,也太過讓人诟病,偏偏一用一個準。這要是反過來被套在人族身上,一樣會使人族片甲不留。
秦安腦子裏浮現了這兩個月的情景,歷經百戰的他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第一次大捷,是陸危樓剛剛接任主将時。那時人族的氣勢被妖族大軍所壓,對方準備充分,數量上的差異讓所有士兵心生死意,自覺難逃一劫。中央戰場的士兵,要麽是被派來贖罪的死囚罪犯,要麽是被強行征兵之人,很少有自願直面死亡的。陸危樓縱使再慷慨大義,到底是來此時日尚短,幾乎無人歸心。
而就是這個時候,雲淵冷靜地點出了或患傷痛或拿不穩武器的士兵,不顧衆人質疑,放言道他們可逃出此地,自己定不追究。這句話幾乎動搖了整個軍心!
那些人一開始還猶豫,但見到有人扔下武器帶頭,便真的逃了。他們未走出幾步便被天上的看不清容顏的妖族射穿心髒。四溢的鮮血一瞬間讓士氣大變,誰人不想活着,誰人想這般死去!連逃跑這最後一條路都被妖族親手斷絕,他們還有什麽理由不決一死戰!
大漲的士氣沒有沖昏雲淵的頭腦。雲淵配合陸危樓,沒有與敵軍正面交鋒,而是一路拖着打打退退,等到僵持了三天人族敗勢又成時,突然派人詐降。妖族也被他弄煩了,樂得人族投降,而雲淵在投降條件方面和對方讨價還價,借此再度拖延了一天。中央戰場每處兵力有限,根本不能妄動,對方也不怕他調兵支援。
妖族主将算準了人族沒有援兵,卻算不到自己妖族的內亂。主将占盡優勢卻四天沒有攻下此地,已讓不少妖怪質疑。便是這時,關于主将暗中投靠人族的謠言猛然流竄,殺了不少士兵也無法平息。傳言說主将要故意輸給人族以消耗妖族兵力,頓時內部暗潮湧動。
處在狂躁邊緣的主将在戰場上兇猛地擊殺人族,手段愈發殘忍。
這番做派下來,更加刺激人族士兵,他們厭惡妖族之心愈發旺盛。而妖族既懈怠于大好局勢,又憂心于主将可能投敵之事,根本無心作戰。雲淵趁機和陸危樓帶兵,發動一場深夜的突襲,大敗妖族。
可笑的是,好不容易逃走的妖族主将真正被安上了通敵的罪名,被同族之人處死。
中央戰場英豪遍出。一人獨取敵将首級陸危樓,機關弄巧萬箭齊發的墨天工,或者是在東側魔族那邊席地而坐大念《論語》的孔文……皆是有勇有識之輩。雲淵的鬼計良謀最多讓他在妖族間一戰成名,而真正讓他傳遍中央戰場的,是妖族那邊傳開的消息。
“取得‘鬼君’雲淵首級者,萬罪皆免,特允榮歸族群!”妖族亦是資質不佳之人才會作為消耗品來到此地,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活着。他們那邊算過雲淵的事跡,戰果一統計出來,那個牛族領頭人生生捏碎了桌子。
如果說一場大捷歸結為靈機一動,那兩個月三次大捷,四次反敗為勝,兩次同歸于盡歸結于什麽?!此子出現後,他所在的戰場再無敗績!中央戰場上竟第一次出現了不敗神話,那個人不是兵家不是法家,是個只靠口舌的縱橫家!況且此人還未及弱冠?!
這對妖族來說,簡直是恥辱中的恥辱。連他們都咬牙認了人族流傳的“鬼君”稱呼。這般鬼策狂謀者,不是鬼君是什麽?
秦安彙報完後舒了口氣,慢慢退出營帳。陸危樓仍舊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那臉色比昏暗的天空都要黑上幾分。雲淵在一旁細細擦拭着扇子暗藏的刀刃,仿佛沒有注意到這般詭異的氣氛。
“你那一萬士兵,還剩幾人?”男人低啞的聲音讓雲淵的動作頓了頓,對方的背脊因為疲憊微微沉下,似乎在壓抑着情緒。
“唔,還剩很多,不用操心。”雲淵平靜吐出的話語終于成了激怒陸危樓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個男人猛地閉起眼,再睜開時霍然起身,來到青年身邊。
“你讓大部分從秦國而來的死士假扮強盜混入四周的部落,我不過問,因為周圍平定下來對人族更有利。”
“你把其餘死士摻入軍隊,也沒什麽,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勝算。”
“你反間妖族,蠱動人族,将心理戰術用得徹底,我同樣沒有意見。”
“可是你怎麽敢這般?你怎麽做得到這般?!”陸危樓暴出青筋的手捏住雲淵白皙的下颔,吐出的熱氣仿佛要點燃對方的靈魂,一字一頓的溢出的字句宛若在質問。
“讓死士扮作妖族,乘着俘獲的坐騎飛在空中,你自己出言引誘人逃跑,又讓他們放箭射死對方。真是好算盤!”
“逃兵,不該死嗎?”雲淵輕輕反問,先是瞥了眼下巴上那只粗糙的手,随後桃花眼上挑,唇間勾出一個誘惑的弧度。
“他們該死,但不該由你來決定!況且你為了找人帶頭逃跑,讓死士第一個站了出來,他該死嗎?用此等殘忍的方法激發士氣……”
“雲淵,你當真沒有心?”
“其他事情,還需我一一指出嗎?”陸危樓将他抵在桌案邊緣,古銅色的肌膚堅硬地如鋼鐵澆築而成。而再硬的鐵,也硬不過他眼前之人的心。
“雲淵……你不累嗎?”他終是嘆息般的問着,後退幾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結果卻是我從未失敗。”雲淵看着彎腰的陸危樓,垂下了眼。他們領兵的觀念相差甚遠。雲淵希望用最少的損失換來大捷,理智得近乎殘忍地換來更多人活下去,而陸危樓卻寧願手下的兵能堂堂正正的死去,不留遺憾。
“陸危樓,這是我第二次對你說這句話——自古,慈不掌兵。”
“至于你問我累不累,我不累。将天下玩弄鼓掌之間,真是再美妙不過了。”雲淵站在原地,任由陸危樓的長槍劃過地表,自己未被傷到分毫。
他知道這個男人總是太心軟。
“——滾。”陸危樓第一次吐出這樣粗俗的字句,背過身不願多看青年一眼。
雲淵笑着掀開營帳,而帳子落下的一瞬,他也冷下了臉。青年盯着陽光下幾近透明的手掌,透過青色的血管仿佛看到了下面流動蜿蜒的鮮血。
雲淵故意變得更加張狂瘋癫,一點一點把自己逼向絕路。
這時一個面容普通的士兵走到了他的身側,溫潤惑人的聲音卻是那個桃花仙獨有的。
“兩個多月,周圍勢力收攏了三分之一。再有幾天,差不多二分之一。”
“我如今也猜不透你在想什麽。明明不必去管這些事……”桃花仙變幻了容顏,言語間意外有些忐忑。他從未見過雲淵對一件事認真至此!他不知道對方在布着什麽樣的局,從離開仙族後齊光就隐隐感覺到不安。
“我沒事。”雲淵搖搖頭目送齊光離去,從懷裏掏出酒水。青年剛想用酒水清洗雙手,下一秒改變了注意,反而将其灌入喉中。
反正最唠叨的陸危樓已懶得管他,再過幾天,只要再過幾天,一切自會明了。
“我真是天下最壞的男人。”雲淵低低笑出了聲,比堕落的魔還要放肆幾分。
遠在萬裏之外的七國書院,路過廣場上的文人都不自覺走到玉璧背面,玉璧上“國試榜”三字寫得龍飛鳳舞。此次國試完完全全驚掉衆人眼球,七國七子竟将榜單前七名統統攬入懷中!
而目前排在首位的竟不是成名已久的大儒,而是個年輕、甚至稱得上稚嫩的青年!
國試榜,第三名,孫濟世。
國試榜,第二名,陸危樓。
國試榜,第一名……雲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