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月高懸
整個靈虛界, 沒有人不知道清皎的存在，仙力高強，高貴優雅, 宛如可望不可即的空中浮月。
作為山靈族能力出衆的少主，自出生以來便是整個族群的掌上明珠, 就連向來眼高于頂的龍族也早早趕來中陸替自己的少主敖煜訂下婚約。
一時間靈虛盛傳, 此乃天賜良緣。
清皎很滿意這段婚約，他曾遠遠見過那位龍君的風姿，昆侖白雪，舉世無雙，自當能與自己相配。
他安心在族內準備起自己的嫁妝，喚來最善制衣的仙子為自己縫制婚服，滿懷期待的去迎接這場婚事。
一日, 偶然在族中閑逛時，清皎遇見了雲昭。
墨發随意束攏，挽着袖袍, 在街邊支了個小攤, 笑意盈盈地向路過的族人兜售自己做的甜糕。
山靈族人數千, 唯有他是父母早亡無人看顧，而向來寂寂無聞的雲昭突然間像是換了一個人, 眉眼彎彎地在自己的小攤上忙碌。
清皎喚來下屬買了一份甜糕, 細潤不膩，入口即化, 味道确實不錯。
下屬也是滿心熱切地推薦, 看向雲昭的眼中流露出直白的喜愛。
他們說, 那是個溫柔和善的孩子, 笑得像個小太陽。
白白方方的甜糕被手指碾碎, 清皎很清楚，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良善之人，不過是沉迷于虛僞人設所帶來的崇敬。
周圍人對那個本該不起眼的青年的誇贊讓清皎的心中沒由來的産生一股嫉妒。
而後又捂着額頭發笑，自己居然會去嫉妒一個普通的族人，當真可笑。
還未來得及對他做點什麽，族中便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敖煜重傷！
風光無限的龍君靈力耗盡，只能維持幼崽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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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消息讓清皎如遭當頭一棒。貿然解約只會有損山靈族的名聲，但他舍不得就這麽賠上自己的前程。
我是令人驕傲的明月，如何能與一個廢物共度餘生？
他忽然想起了街市裏擺攤的雲昭，既然是廢物，那便尋個登對的人來作伴吧。
在他去往族長宮殿商議後的次月，雲昭被人抓進了花轎。
清皎站在宮殿的最高處，看着那支冷清的隊伍，臉上重新揚起了笑容。
……
“少主，您要去哪兒？”
侍從見清皎從高樓下來後，臉色便不大好，不由追上去多問一句:“若是累了，我帶您去房中休息吧？”
清皎輕笑，客氣地回絕:“不必了，我去慶典的集市看看。”
另一邊，雲昭牽着落雪在熱鬧的集市裏轉悠。
烏木同尋陽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地停下等着雲昭。
集市中有各族的攤販，在狼族為他們準備的攤位上兜售自己的商品。
有吃食也有雜件布料，甚至有不少鲛人在賣自己看話本哭出的珍珠。
一顆顆圓潤透亮的珍珠被擺在籃筐裏，鲛人一手捧着話本一手用絲帕擦擦眼角，擡頭問雲昭:“客人，買點嗎？剛哭的，還熱乎着呢！”
雲昭聞言摸摸珍珠，果然還帶着幾分溫度。
他不懂，但大為震驚。
貓崽子們最愛在地毯玩這類圓滾滾的東西，在烏木的強烈要求下，雲昭還是買了幾顆最大的給他。
烏木捧着珍珠，滿足地嗚呼一聲，雲昭就已經預見這崽子打算玩得晚上不得安寧，然後被敖煜提着尾巴打屁股的場景了。
從鲛人的攤位離開，他們繼續往前逛，不多時便給落雪也買了幾個玩偶。
雲昭咽下新買的煎餅，見尋陽一直乖巧地守在烏木落雪身邊不讓他們兩個亂跑，不由笑道:“尋陽，你有喜歡的嗎？”
落雪聞言也轉身摸摸尋陽的三角耳跟着說:“尋陽哥哥，你想要什麽，雲昭哥哥都會買給你的？他現在有錢啦！”
系統嘲笑:【你精打細算的形象還挺深入人心的。】
雲昭:“……”好煩。
尋陽擡眼看過來，随即又搖了搖頭。
自從住在玉鳴山以後，天天吃得飽飽的，再也沒有過從胃部蔓延到四肢的饑餓感。
不僅有神君教自己修煉，還有雲昭的梳毛服務，每次被青年梳完毛，周身暖洋洋的，修行帶來的疲憊也能一掃而空。
他總覺得雲昭在攢錢打算做些什麽，自己卻絲毫幫不上忙，還是不要随意浪費比較好。
雲昭一眼就看出小狗的心思，輕聲道:“尋陽別客氣，你每次修煉都叼了不少山雞回來，哥哥也想送你禮物。”
尋陽聞言，前爪不自覺到擡起又放下，在衆人的目光中，終于擡起來指向不遠處的小攤。
雲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笑了一聲，是個賣糖的攤子。
他帶着崽子們走過去，攤主是個俏麗的仙子，見有個好看的青年過來，連忙揮着團扇招呼:“仙友要買點什麽？”
攤鋪上擺着各式各樣的硬糖，大約是用的材料不同，甜度口味也有區別。
雲昭見狀每樣都挑了一些，還買了不少砂糖打算拿回去自己做甜點。
仙子熱情推薦道:“仙友，要不要試試這種硬糖？是新品噢，原材料是山靈族的香草呢！”
“诶？”雲昭沒有反應過來，結完賬問道:“不是說香草不賣給外族人嗎？”
仙子疑惑道:“怎麽會？我前些日子剛買了一批呢，別是仙友你聽岔了。”
雲昭接過仙子遞來的包裹，一頭霧水地牽着落雪他們離開。
行至一條無人小路時，雲昭依舊一言不發。
烏木見他眉頭緊蹙，問他:“雲昭你怎麽了？”
雲昭猶豫着還是說出自己的疑惑:“白澤同我說山靈族不對外族人售賣香草，可那仙子卻不是這般說的……”
烏木還以為什麽事呢，叼着馬尾巴草嘁了一聲，不以為然道:“肯定是白澤那家夥偷懶沒有去，随便找個借口忽悠你的。”
落雪皺着小臉反駁:“白澤大人才不是那種人！只有兄長才會做這種事呢！”
雲昭:“……”
烏木不服氣地抱着手臂哼哼，馬尾巴草被他叼得上揚幾分。
雲昭看得好笑，直接動手把草從他嘴巴裏抽走，教育道:“既然人形還是個小孩子，就不要跟阿沿那些少年們學着耍帥。”
“你！”烏木漲紅了臉，氣得在原地跺腳，背過身臉鼓成一團表示自己非常生氣。
本想等雲昭來哄，卻半天沒聽見那人的動靜。
烏木疑惑地轉回身，沒想到剛好看見雲昭一邊偷笑一邊拉起落雪就跑，急得烏木連忙追上去。
“你怎麽可以這樣！都不來哄我！我可是你最喜歡的貓貓！”烏木一下子撲到雲昭背上，抱着青年的脖頸撒嬌叫喚。
雲昭快被這貓崽子勒得翻白眼，只能拍拍小童的手臂:“咳咳……我錯了錯了……你快給我下來……”
“哼哼，怕了吧。”烏木松開手跳下來，得意地挑挑眉，卻瞧見落雪和尋陽一臉無語地看着自己嘆氣。
落雪更是滿眼我的哥哥好幼稚的表情，把烏木看得臉熱。
烏木:“……”
黑衣小童只能幹咳兩聲清清嗓子道:“要不改日我們去一趟山靈族再試着買次香草，正好也去你家鄉看看。”
雲昭正要說不用麻煩，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必了，再去幾次也不會賣給你們。”
雲昭等人一愣，回頭看向身後。
水青色的衣袍稱得來人身姿卓然，墨發裏的珠鏈随着動作輕搖，精致的眉眼間，墨色的瞳孔如深幽水潭，黑得望不見底。
即便是在外貌出衆的群仙之中，也分外打眼。
只是周身的不善之意，讓烏木瞬間變成原型，黑色的毛毛炸開躬起身子龇出尖牙輕吼。
清皎停下腳步，眉梢帶着一如既往的清淡冷意，垂眼掃過張牙舞爪的烏木，唇角勾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雲昭把烏木抱起來，安撫地理順他炸起的毛毛，尋陽走上前來蹲坐在青年腳邊，眼中警惕地盯向對面。
清皎開口說道:“數月不見，怎麽忘了先向自己的少主問好？”
不待雲昭應答，他又低頭輕笑了一聲:“啊，瞧我這記性，怎麽忘了如今你是龍主少主的道侶，不必同我講這些禮數的。”
他的言語間絲毫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傲慢，似有風吹落山間碎石，發出巨大的嘩啦聲響。
落雪有些膽怯地躲到雲昭身後，又幹脆用青年寬大的袖袍将自己整個腦袋罩起來。
“是你不許族人賣給我香草的？”雲昭對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瞳，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出聲詢問。
清皎爽快承認:“是啊。”
“為什麽？”雲昭不解。
從前在族中并非同貴人打過交道，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得罪了這位少主，唯一的交集，不過是被他用縛仙索捆着送上了花轎。
清皎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一番，說道:“大約就是不想讓你如願吧。”
雲昭聞言壓下眉頭，耳邊聽見烏木在懷裏低罵了一句“有病”
他想不通清皎對自己的厭惡從何而來，只能回道:“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你自己慢慢逛吧，再見。”
說完轉身就走，腰間的龍形玉佩随着動作低低劃出一道弧度，吸引了清皎的目光。
他叫住雲昭:“慢着。”
“你還有事？”雲昭回頭，一臉疑惑，卻見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枚玉佩是龍族贈予在意之人的信物，他也曾在備婚時期待過敖煜會向自己送來此物，可每每等來的只有龍族按禮制送來的禮品。
清皎安慰自己，敖煜是天道的寵兒，自然會高傲一些，可如今，那枚玉佩卻懸挂在一個曾被自己喚作廢物的時候青年身上。
妒意在清皎內心陰暗地滋長，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維持着表面的體面。
然而，嫉妒就如同雜草叢生的荒野，被風一吹便燃起了火星，刺啦作響地撩過整片心海。
他開口的話語掩飾不住的惡意:“難怪要來慶典了，是在把龍玉帶着炫耀？可惜不過是兩個報團取暖的廢物，怎麽也勾不起世人羨豔。”
烏木怒道:“你這……”
雲昭摸了摸黑貓的腦袋，打斷了他，直接戳破了清皎的心思:“你是在嫉妒？”
清皎錯愕，随即怒道:“你胡說什麽！你不過是個能力低下無父無母的可憐蟲。”
尋陽起身，前爪警告似的拍地，不滿地咆哮幾聲。
清皎看得好笑:“所以才養了些不能化形的雜碎陪你？”
雲昭的手指不禁握拳，血氣快速上湧，壓下怒意沉聲道:“因為敖煜重傷，主動放棄婚約的人是你，把我強送上花轎的人也是你，如今做出這般姿态你不覺得好笑？”
“不是所有人都會圍着你轉，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把目光都投向你。”雲昭直直地看向他，如同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他平靜道:“你活得可真累。”
說罷，雲昭不再想要理會他，收回視線打算離開。
清皎站在原地看向青年的背影，一股屈辱油然而生。
我生來就是高懸的明月，注定要被所有人注視！
一股靈力凝聚在手心，他毫不猶豫地出手向雲昭揮去。
雲昭似有所感回頭，巨大的靈力波動撲面而來。
雲昭沒想到這人說不過就動手，就在他在識海瘋狂呼叫系統時，身旁一抹金黃的身影突然躍起，擋在自己身前。
雲昭大驚失色，高聲呼喊道:“尋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