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尋陽舊憶
淡青色的光芒在尋陽胸前炸開, 破散的碎芒在空中如星點灑落。
疼痛深入骨髓如萬蛇啃噬自胸口傳遍四肢，稍一喘息，心髒便如同被鐵錘擊打般悶痛。
尋陽卻早已習慣這樣的疼痛, 他格外慶幸這道攻擊沒有落在雲昭身上，不然他那小身板可承受不起。
靈犬的身軀重重跌落, 揚起的灰土沾滿身上金黃的長毛。
在閉眼前, 尋陽似乎看見了雲昭焦急地撲了過來……
他想再看一眼，可惜眼皮好沉好沉，自己連掀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我族中的貴子，便取名為尋陽吧。”
尋陽在一片白茫茫的雲海醒來，過去的景象在他眼前浮現。
自己的父親把剛出生的小狗崽高高舉起，迎着陽光滿臉喜悅:“尋陽要快些長大，好好修煉, 為整個族群贏得榮譽啊！”
小狗崽用前爪揉揉眼睛，懵懂地哼唧一聲回應，逗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他看見金黃的狗崽被父兄抱着轉圈, 在山林間奔跑, 玩鬧, 跑得耳朵飛起，沒有一絲憂愁。
直到一個蕭瑟的雨夜, 向來慈愛的父親将他如垃圾般扔出殿門, 電閃雷鳴間，父親身後跟着數位長老冷漠地注視着自己。
金黃的小狗崽不知道父親為何發怒, 壓下心中升騰的懼怕, 大着膽子哼哼唧唧地俯在父親的黑靴前, 翻開柔軟的肚皮撒嬌。
不過這次沒能等到父親的擁抱, 他像顆球一般被一腳踢開, 再爬起來時，只能看見父親帶着兄長們離開的背影。
身邊的人逐漸轉換了對自己的态度，他沒了玩伴想要去母親的宮殿尋求一絲安慰，卻撞見母親正在為腹中的胎兒裁制新衣。
那樣溫柔慈愛的神情，再也不會屬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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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陽成了整個靈犬族最孤獨的成員，在一次狩獵禮中，他随着父兄入山，卻不想滾下了山坡。
父兄站在山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許久，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随即，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尋陽一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不能化形的靈犬對族中沒有任何價值，他開始獨自前往群山間游蕩。
累了便找個山洞睡一覺，餓了就尋些山雞野兔填飽肚子再漫無目的的接着走。
一幕幕景象從眼前劃過，尋陽悲泣嗚咽幾聲趴在雲層上。
“尋陽。”
熟悉的聲音響起，尋陽擡頭用濕潤的狗狗眼尋聲看去。
那是雲昭。
雲霧間的景象不停的變換，尋陽支起身子，他看見敖煜面無表情但又不厭其煩地教自己術法，又看見雲昭整理靈田時被烏木絆了一跤摔了滿臉泥。
青年罵罵咧咧地爬起來要抓烏木，卻不想烏木一個勁地往自己身後躲，氣得他又怒又笑。
“尋陽你讓開，我今天非要讓這家夥好看！”
“略略略，雲昭好笨，自己摔了還賴我！”
“啊，落雪別過來，毛會弄髒的！哦不……都說讓你別過來了……”
“尋陽。”
歡聲笑語如在耳側，尋陽想撲過去，卻撲了個空從景象間穿過。
無數的回憶在自己面前飛速展現又毫不留情地劃過，尋陽焦急地低聲嗚咽，張開腿追逐着景象消失的方向。
“嗚嗚……”
這是走馬燈嗎？自己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淚水從眼睛暈出，金黃的小狗跑着跑着摔了一跤，又酸又澀地感覺彌漫心頭，小狗趴着原地用耳朵蓋住眼睛不停抽噎。
他還不想離開雲昭和玉鳴山的大家……
忽然間，一股暖意湧入身體，源源不斷的力量沖刷起丹田。
“尋陽……尋陽……”
“尋陽！”
“尋陽，醒醒！”
“嗚嗚！”尋陽停下哭泣，重新站起身，尋着聲音的方向全力奔去。
如落葉歸根，如倦鳥歸林，他還不能離開玉鳴山，那是自己新的歸處！
“尋陽！”
刺眼地日光照射讓小狗不習慣地顫了顫眼睫，再一次睜眼時，被雲昭抱進了懷裏。
“下次不許亂擋！萬一我救不了你可怎麽辦！”雲昭又驚有喜，抱着還怔懵的尋陽說道，剛才的情況可把自己吓壞了。
尋陽回過神，看見烏木正放大了身形，躬起身子擋在自己與雲昭面前，想必已經交過手，對面的清皎衣擺間多了幾道裂痕。
見到尋陽蘇醒沒有絲毫受傷的模樣，清皎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雲昭的治愈力居然這般強勁了？
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逐漸布上令人心顫的寒意。
是得了機緣還是過去就在藏拙？
清皎眼神微動，擡手揮出一抹白綢将烏木捆住丢在一邊，随即凝出朦胧的霧光如同游蛇一般徑直沖向雲昭。
“雲昭躲開！”烏木被捆得快要背過氣，瞪着眼大喊。
“吼——”
雲昭正要抱起尋陽閃開之時，只聽身邊傳來一聲巨大的獸吼。
山中飛鳥驚懼而起，亂木交錯搖擺，空中暖陽被暗沉的烏雲遮擋，飛沙走石間，雲昭抱着落雪被風吹到一顆古樹後。
雲昭搞不清狀況，艱難地摳住樹幹睜開眼看去。
金黃的小狗站在風眼之間，雙目猩紅，身形逐漸暴漲。
那股暖意在丹田橫沖直撞，尋陽只覺全身的骨頭被打碎了重組，一把又一把利刃穿透血肉，劇烈的痛感讓他不禁渾身顫抖，卻又被突如其來的興奮淹沒。
“吼——”
又是一聲高昂的獸吼，聲音直沖雲霄沖破空中聚集的雷雲。
随着晴空之中一聲雷響，飛沙散去，如同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高臺處還在喝酒的衆仙望向遠處驚飛的鳥雀，不禁疑惑。
“咋，還有人在慶典渡劫？”
“仙友可別說笑了，這又不是修真界，哪兒有這麽多重塑根骨的機緣？”
“嚯，那倒也是，人人都是出生便定根骨，也就靈犬一族盼着能靠後天養出個有神格的。”
“你小點聲，人家在呢。”
靈犬族的族長承毅與少主尋肅相視一眼，并未做聲。
尋肅喝了口酒看向山鳥驚飛之處，眸光微動，總覺得是有熟悉的氣息在附近……
是錯覺嗎？
尋肅壓下心頭的猜想，只覺得離譜得可笑，忽然間，一陣獸吼傳來，讓他不禁一愣。
“這是？”尋肅轉頭看向父親，誰料承毅的眼中同樣驚詫，卻有帶着一絲篤定。
承毅站起身，帶上侍從道:“走！”
尋肅呆愣片刻，回過神立馬領命跟上。
……
“咳咳……”
風沙之後，雲昭揮了揮空中的灰塵從樹後走出來，他揉了把眼睛看去，當場愣在原地。
之前傻不愣登的金黃小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長毛巨獸。
渾身的毛發閃耀着奪目的金光，四肢強壯有力，鋒利的尖牙微露，喘出一股白氣，猩紅的獸瞳間含着兇光，令人毛骨悚然。
清皎後退一步，眼中染上幾分驚懼，不可置信道:“吞天犬……你竟然能收服這般神獸……”
巨獸的咆哮震天動地，雲昭連忙上前攔住他的前腿，正色道:“不是收服，這是我的家人。”
尋陽被雲昭的話取悅，長尾微微輕搖，顯然心情不錯，若不是如今體型太大，估計會撲過來舔舔雲昭的臉蛋。
清皎不屑地哼笑，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連忙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換上得體的表情。
“果然是你！”
許久未能聽見的聲音突然響起，尋陽倒覺得陌生許多。
他看向清皎身後，自己的父兄滿臉驚詫地走來。
兩人沒想到此處還有山靈族的少主，匆忙間向他見過禮，便把視線投向金黃的巨獸。
承毅望着面前威風凜凜的巨獸，情不自禁地放緩了腳步，他輕咳一聲，放輕了聲音說道:“尋陽，好久不見。”
對于承毅等人的到來，尋陽毫不意外。
靈犬族的族人生來只有仙骨，而成為吞天犬卻是擁有了神格，自己的血親如何感知不到。
尋肅停在不遠處，只由承毅上前，神獸原型帶來的威壓竟然令他腿腳有些發顫，他只能咬牙克制住不讓自己過于失态。
雲昭反應過來，那兩人是尋陽的族人，回想起小狗過去的遭遇，不禁猶豫是否需要直接把他帶走。
尋陽一動不動，冷冷注視着靠近的承毅，就在父親的手要觸碰上前腿時，他猛得俯下身張嘴咆哮——
“吼——”
承毅被帶着威壓的吼聲呵退，踉跄間被尋肅趕上來扶穩。
尋肅蹙眉責怪道:“尋陽！你怎可對父親無禮！”
雲昭挑了挑眉，原來這就是抛棄尋陽的父兄啊……
他心裏滿是鄙夷，但在尋陽沒有表态前，不好多說什麽，只能抱着落雪安撫似的拍拍小白貓。
承毅站穩後，重新看向面前的巨獸，靈力強勁得令人生怯，卻又被自豪占據心房。
靈犬族數千年的願望在此刻得以實現，他不禁放緩了聲音，像是在大度地安撫不懂事的孩子:“尋陽，是父親啊，你不記得了嗎？”
見尋陽沒有反應，承毅以為是先才的突破擾亂了他的心神，不禁站在原地訴說起尋陽兒時的舊事。
“你小時候最愛和你肅哥玩球，去後山追野兔……”
“冬日的時候吃烤紅薯被燙了舌頭，在你母親懷裏哭了好久……”
“還有……”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們感人的父子相認。”
此時，被捆成粽子的烏木滿臉冷淡地突然出聲。
黑色的貓貓頭不耐煩地蹭蹭脖頸間的白綢提議:“要不，先幫我松個綁吧？”
承毅:“……”
雲昭:“……”
作者有話說：
可能是飽和了，漲收變慢咯……不過第一次寫書我還是很滿足啦！謝謝一直追更留言的姐妹！周末愉快啦~感謝在2023-03-30 09:53:02~2023-03-30 19:3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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