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騁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睜眼,就看到一個丫鬟趴在自己身邊,睡的正香。
爬床的!?
穆凝心偷偷塞進來的!?
這兩個念頭剛冒出來,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蕭騁懷便一把将人推開。
因他這一用力,背到臀部傳來火辣辣的疼意,蕭騁懷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那丫鬟猝不及防被推在地上,驚恐睜開眼,就看到自家公子醒了,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沖着外面高聲喊道:“快,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少爺醒了。”
自己這是又附身到哪個倒黴鬼身上了!?
“嘶……”蕭騁懷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扭頭,就看到那丫鬟正朝自己跑過來,忙喝道,“站在那裏別動。”
丫鬟被他這一聲怒喝吓的不敢動了,怯怯立在原地。
蕭騁懷趴在床上,擰眉,奇怪,這次怎麽接收不到原宿主的記憶了呢?
門外突然傳來婦人的哭聲,蕭騁懷剛擡頭,只來得及看到一抹紫色的裙角,便被對方一把攬在懷中。
!?
“我的兒啊!你終于醒了……”
“別碰我。”蕭騁懷一把推開來人,想翻身坐起來,奈何蝕骨的疼意提醒他,他坐不起來。
仰頭看到來人時,蕭騁懷臉上的表情徹底凝滞住了。
這不是顧耿那迂腐古板老頭的發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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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他附身到顧楷林的身上了!?
可顧楷林昨晚不是已經死了嗎?他親眼看見他魂魄離體的,自己為什麽會鸠占鵲巢占了他的身體!?
蕭騁懷腦袋裏一團亂。
幸得身後嬷嬷扶得快,被蕭騁懷推開的顧母才沒跌到地上。
昔日顧楷林混賬是混賬,但對顧母卻一直很孝順,今天突然被他一臉厭惡推開,顧母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她身後的嬷嬷看不下去,為顧母鳴不平。
“少爺,您昏睡三日,夫人一直不眠不休陪着您,昨天熬的暈過去才被送回去歇息的,您現在這樣,這不是在拿刀戳夫人的心嗎?”
趴着的蕭騁懷充耳不聞,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自己為什麽會附到顧楷林這個死人身上!?
“兒啊!娘知道你怪我,可是那晚你爹突然起床,我以為他是去忙公務,娘不知道他是去找你啊!若是娘知道……”
顧母哭哭啼啼聲很吵,蕭騁懷一臉不耐煩道:“閉嘴。”
顧母身子一顫,捂着帕子哭的更兇了。
聽到兒子醒了,匆促趕過來的顧耿走到門外,剛好聽到蕭騁懷這句‘閉嘴’,當即氣不打一出來,怒氣沖沖進來罵道:“逆子,怎麽同你娘說話的?”
拎着戒尺作勢又要打,被顧母抱腿哭着阻攔:“老爺,他已經被您打死一次了,您還要再讓他死一次嗎?”
那晚,在大夫來之前,顧楷林便已經咽了氣。
突然喪子的顧母接受不了,抱着顧楷林死活不肯撒手。
顧耿也沒法子,只好讓下人先準備棺木壽衣等喪葬之物。一切準備妥當要為顧楷林換衣時,顧母卻說顧楷林沒死。
衆人以為顧母太過悲悸在說胡話,想要将顧母攙扶走,顧母卻死活不撒手,還說顧楷林的身體是熱的,顧耿受不了發妻痛哭流涕的哀求,只好讓下人又請了大夫來。
大夫重新為顧楷林診脈,這次卻摸到了微弱的脈象,但卻神色凝重說,情況不樂觀。
“貴府公子本就身子骨弱,這些年又縱欲過度,再加上寒氣入體,又被打了板子,又驚又吓已是身心受損,至于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的命數了。”
這三天裏,但凡是府裏有的名貴湯藥補藥,顧母皆往顧楷林嘴裏灌,拼盡全力想救活這個兒子。
現在兒子如她所願醒了,顧耿又要揍,她怎能不攔。
顧母抱着顧耿的腿,哭的肝腸寸斷:“老爺,我就林兒這一個孩子,您打死他,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一醒來突然附身到已經挂了的顧楷林身上,渾身疼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蕭騁懷本來就很煩躁。顧母又在一旁哭哭啼啼,吵的他腦袋疼,現在顧耿還要沖進來要打他,蕭騁懷薄唇微抿,眼臉下垂,臉上不自覺露出戾氣。
眼神不好的顧耿卻覺得‘顧楷林’是在恨他,面上怒氣更盛,吼道:“怎麽着?你還不服氣是不是?”
顧耿要教訓顧楷林,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他蕭騁懷管不着,但他現在暫居在這具身體裏,他就不會任由顧耿打罵。
眼看父子倆的戰火一觸即發時,顧母突然捂着胸口暈了過去。
顧耿這人雖然古板迂腐,但對發妻還是極好的,當即也顧不上再教訓蕭騁懷,忙不疊去看顧夫人。
“夫人,你怎麽了?來人,快去請大夫。”
一群人手忙腳亂把顧夫人帶走了,蕭騁懷的耳根子終于清淨了。
一直伺候顧楷林的丫鬟,打算給蕭騁懷倒杯茶,蕭騁懷一個眼神掃過去,小丫鬟吓的面如菜色:“奴婢,只是想給您倒杯茶。”
“出去,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是。”
丫鬟踉跄着跑了。
蕭騁懷趴在軟枕上,耷拉着眼皮,還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果果會附身到已經挂掉的顧楷林身上!
***
孟金窈最近很衰。
那天去拜祭蕭騁懷時,在山上受了寒,再加上那晚又跌進了萬豔窟的水池裏,回來當晚就發起了熱,昏昏沉沉睡了三日,這才好點。
見今天日頭好,她便讓小厮擡了一張軟榻出來,躺在院中剛冒芽的桃樹下曬太陽。
正昏昏欲睡時,臉上的帕子一把被人掀開。
孟金昭撇着嘴,可憐兮兮看着她:“姐,你幫我去跟爹爹求求情,我不想學做生意。”
“沒戲。”孟金窈用手背掩着唇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跟外祖父習武你嫌累,那就只能回來繼承家業了。”
“那我還是選擇習武,那些賬本我看的頭疼。”
“你以為你是娘呢!你說什麽爹都同意!”
孟金窈扔給孟金昭一個‘你清醒點’的眼神,拿回帕子蓋在臉上繼續睡。
孟金昭突然說了句:“哎,姐,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陸宥鳴的人?”
孟金昭沒少當戚柔的奸細,在孟金窈這兒打探消息,孟金窈應付自如:“不認識。”
“哦,我剛才路過後院逮到了一個賊人,他說他叫陸宥鳴,是來找你的。既然你不認識,那我就讓人把他捆了送官府去。”
孟金昭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起身欲走,袖子一把被人攥住,孟金窈語氣有些差:“那人長什麽樣?”
“比你高一點點,長了一張娃娃臉,長手長腳的,像只長頸鹿。”
全京都長成這樣的,除了陸宥鳴,還能有誰!
“那人在哪兒?”
“啊……”
孟金窈看着孟金昭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爹那兒我幫你去說。”
“好的,人馬上送到。”
孟金昭風風火火跑了。
孟金窈哈欠連天的從軟榻上坐起來,孟金昭的聲音再度響起來:“快點,不然我爹娘就該回來了。”
!?
孟金窈:這話聽着怎麽這麽有歧義?
被孟金昭拖進院子的陸宥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桃樹下軟榻上的孟金窈。
今天孟金窈穿了一件石榴紅的掐絲織錦裙,如墨的長發松松绾了個發髻,剩餘的在背上鋪展開來。似是有些困,她眯着眼睛,用手背掩着唇角打哈欠,整個人慵懶的像只貓,同平日裏跟他們嬉鬧的那個孟金窈判若兩人。
打完哈欠的孟金窈眸光瞥到了院門口站着的陸宥鳴,斜睨了他一眼:“換身衣裳就不認識了?”
陸宥鳴這才回過神來,快步走過來,在孟兄跟孟姑娘之間糾結要喊哪一個時,孟金窈已經開口了:“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瞧瞧。”
“就為這個?”
陸宥鳴迅速給自己多想了一個來意:“錢寧寧他們幾個知道你回來了,想給你接風洗塵,讓我來問問你,什麽時候方便出來?”
陸家是做藥材生意的,給京都很多醫館都提供藥材,讓他冒充大夫蒙混進府,确實是最容易的。
孟金窈也沒生疑:“我記得傅三生辰快到了,那就在他生辰前一天在春色滿園擺一桌,也當提前給他賀生辰了。”
一直安靜聽他們說話的孟金昭突然發問:“春色滿園是什麽地方?姐,你也帶我去長長見識呗!”
!?
這小子怎麽還在?
“那是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
孟金昭還想問,從屋裏出來的秋禾看到陸宥鳴出現在內院,驚的把繡品都摔了。
“陸公子,你,你怎麽進來的?”
“沒事,他是來看我的,去上茶。”
孟金窈截斷了秋禾的話,将她打發走,又生怕孟金昭再問剛才那個話題,迅速問道:“陸兄,最近外面可有什麽新鮮事?”
“新鮮事倒是不少。前幾日蕭二公子因不滿蕭将軍的死因在刑部鬧了一場,聽說至今還被蕭侯爺關在府上罰過。”
看來刑部給的說詞沒安撫住這位蕭二公子,不過這是人家蕭家的家事,孟金窈一個外人無權置喙。
“還有什麽?”
萬豔窟那夜的事情本就是孟金窈設的局,孟金昭在,陸宥鳴便沒提前因,只說了結果。
“那晚,幾位大人本想息事寧人,将自家公子拎回府裏重懲一頓,将他們聚衆……,嗯,這件事翻過去,卻沒想到耿直的顧禦史,第二天直接在朝堂上彈劾了這件事。”
“啧,莫不是顧禦史出門上朝時,還不知道他家的公子還在溫柔鄉躺裏?”
陸宥鳴搖搖頭:“顧禦史當晚也把顧楷林拎走了。”
孟金窈撚果脯的手一頓,她刻意沒讓人通知顧禦史的,他怎麽知道的?
“具體原因我不知道,只知道當晚顧禦史将顧楷林帶回府,一個時辰後,家中的小厮便面色慌張出來請大夫,可大夫還沒去,那位顧公子就已經咽氣了。”
“顧楷林死了!?”
孟金窈瞬間坐直,當晚她只是想小懲一下這幫纨绔子弟,并沒想鬧出人命。
“非也。”
陸宥鳴将之後的事情據實相告。
孟金窈這才松了一口氣:“沒死就好。”
“見顧禦史如此大義滅親,其他大人也不好袒護自家的公子,據說那晚去的,基本都被杖刑了。聖上也不好再說什麽,象征性罰了幾位大人半年的俸祿,便将此事揭過了,只是可憐了顧楷林,幾乎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顧禦史看着挺瘦小的一個老頭,怎麽對兒子下那麽重的手?
捏着帕子的孟金窈正同情顧楷林時,院外突然響起紛亂的腳步聲,隐約還有戚柔跟孟老爹的說話聲。
孟金窈蹭的一下站起來,一臉慌張看着孟金窈:“姐,怎麽辦?要是娘知道你院子裏有一個男人,她絕對會打斷你的腿的。”
???
孟金昭,難道你忘了,這個男人是你帶進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