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闫榷這麽一鬧,闫寶齋只得草草結案,怒氣沖沖揪着闫榷走了。

蕭騁舟擠過來,問道:“孟姐姐,你沒事吧?”

剛才問話問到一半,蕭騁舟肚子疼的厲害,他出去一趟再回來時,闫榷正在義正言辭為孟家說話。

孟金窈搖頭,笑笑:“多謝二公子了。”

蕭騁舟連連擺手,對她這聲謝很有愧。

孟金窈上次見蕭騁舟時,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今日再見時,他一身藍袍皺巴巴套在身上,渾身酒氣,雖依舊笑着,但那笑容裏卻再無往日的明媚灑脫。

看來,他對蕭騁懷的死還是無法釋懷。

孟金窈本不該插手這事,但蕭騁舟救了她兩次,再加上他一直叫她孟姐姐,她不忍心看他這麽頹廢下去,嘆了口氣,勸道:“二公子,不是萬事都能求一個答案的。”

“為什麽不能?我大哥……”

蕭騁舟剛起了個話頭,猛的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扭頭,就看到自家的小厮從馬背上翻下來,連滾帶爬到他面前,聲色裏染了哭腔:“二公子,府裏出事了,您快随小的回去吧!”

蕭騁舟臉色一變,一把拽住那小厮的衣領,急聲問:“怎麽了?”

“侯爺……侯爺他暈過去了。”

蕭騁舟腦袋裏嗡了一聲,踉跄着退了好幾步,一臉不可置信,父親明明身體很好的,怎麽可能……

孟金窈見蕭騁舟一副被吓懵了的模樣,忙推了他一把:“傻站着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去看看!”

蕭騁舟這才反應過來,連招呼都忘了跟孟金窈打,急忙翻身上馬,駕馬狂奔走了。

剛好孟乾和戚柔過來了,孟金窈跟他們說了蕭家的事情。

戚柔雖不喜歡蕭騁舟的母親,但也拎得清,轉頭沖孟乾道:“老爺,你讓人打聽打聽,若是有什麽事我們能幫上忙的,就幫一把。”

孟乾點頭,扶着戚柔上了馬車,一扭頭,見孟金窈還立在原地。

“你們先回去,我等闫榷出來道個謝再走。”

戚柔掀開車簾,嘟囔道:“道謝也不急在這一時,明天再說也一樣!”

孟金窈嬉笑道:“今日的事情自當今日了才好。”

孟乾夫婦拿孟金窈沒辦法,只好坐馬車先離開了。

孟金窈女扮男裝出去厮混時,曾跟闫榷他們那幫人打過交道,知道闫榷就是個缺心眼的。

剛才公堂之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闫寶齋有意在和稀泥,腦袋缺根筋的闫榷卻沖上來替他們說話。

原本孟金窈以為,指使何二的人應當同孟家有嫌隙,但現在看來,這人能請得動刑部尚書,恐怕是權貴。

可是權貴為什麽要針對她一個商賈之女?

畢竟在外人眼中,她孟金窈還是個養在深閨中,端莊娴雅的大家閨秀呢!

想不通孟金窈也懶得想了,蹲在刑部門口的石獅子旁,等着闫榷出來套話。

卻沒想到,闫榷沒等出來,反倒等來了她的死鬼相公蕭騁懷。

結案後,蕭騁懷原本跟闫榷一道,想去聽聽闫榷為什麽在這件案子上和稀泥,但卻忘了他現在占的是顧楷林的身體。

顧耿不受同僚待見,闫寶齋自然也不待見顧楷林。

蕭騁懷什麽都沒打聽到,反倒被闫寶齋轟了出來。

生前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的蕭騁懷,一臉陰郁出來,就看到戴着帷帽的孟金窈,蹲在刑部門口。

這女人怎麽還沒走?!

蕭騁懷蹙眉,看到孟金窈戴的帷帽時,冷笑一聲。

嗬,這女人真能裝!

夜裏,一身男裝去花樓狎妓喝酒樣樣娴熟,白天,戴着帷帽扮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

也不嫌累的慌!

蕭騁懷譏諷笑笑,從旁邊走了過去。

似睡非睡間,孟金窈心下猛的一悸,迷糊睜眼,就看到面前有人走過。

孟金窈下意識喊了聲:“闫榷……”

見對方沒理她,孟金窈迅速站起來,因她蹲的太久又起的急,剛邁開一步,眼前一黑,直直朝前撲去。

啧,這女人什麽破眼神,竟然能把他看成闫榷?!

蕭騁懷憤怒回頭,卻直接被人撲倒了。

?!

四肢百骸傳來尖銳的疼意,蕭騁懷被摔的有些懵,一時有些不确定,是孟金窈投懷送抱,還是這具身體,主動英雄救美的?!

孟金窈人沒摔疼,但一想到自己剛才跟闫榷抱在一起,瞬間幹嘔一聲。

這女人把他撲倒,還嫌棄他惡心?!

孟金窈捂着嘴,手腳并用爬起來,一扭頭想跟闫榷道歉時,看到的卻是她那個短命相公的臉。

孟金窈瞳孔猛的一縮,掏符紙、濡濕,一把拍到蕭騁懷腦門上,嬌喝一聲:“定。”

整套動作做的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像是做過無數遍似的。

見蕭騁懷徹底不動了,孟金窈膝頭一軟,毫無形象跌在在蕭騁懷面前,松了一口氣之後,一把撩開帷帽前面的紗幔,指着蕭騁懷鼻子罵道:“娘的,你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啊!不都跟你說了八百遍,我們人鬼殊途,不能在一起的嗎?我過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奈何橋,我們……”

蕭騁懷的聲音裏全是冰碴子:“那要是我不呢?”

“短命相公,好歹我們也是差點成了親的人,就不能好聚好散嗎?”

“不能。”

蕭騁懷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孟金窈噎了一下,她一掃剛才的懷柔政策,杏眸圓撐,冷笑一聲:“你還真以為本姑娘跟你一只鬼商量呢?既然你不領情,就別怪我不客氣,我這就讓人去請景春山佛寺裏的高僧……”

蕭騁懷幽幽開口:“來不及了。”

孟金窈:???

很快,孟金窈就明白了蕭騁懷話裏的意思——蕭騁懷慢慢伸手,将眉心的符咒取下來。

啪,眼疾手快的孟金窈又摸出一張貼上去。

蕭騁懷又取了下來。

孟金窈不死心,又從袖子裏摸出符咒出來,這次還沒來得及貼上去,一把被蕭騁懷攥住了手腕。

沒了符咒遮擋,孟金窈終于看清楚,蕭騁懷的臉色明明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但他卻含笑看着她,說道:“有一件事,我好像忘了跟夫人說。”

“什……什麽?”

蕭騁懷慢悠悠湊過來,擦着孟金窈的耳垂,輕聲道:“所有的驅鬼法器對我都沒有作用。”

一只鬼,居然不害怕驅鬼法器,怎麽對得起鬼這個稱呼?!

作為怕鬼但偏偏能見到鬼的人來說,孟金窈對蕭騁懷不怕驅鬼法器這一點非常之忿忿不平。

想到自己剛才貼符之舉,孟金窈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自掘墳墓?!

娘的,平常見鬼就暈,可為什麽見到蕭騁懷就是不暈呢!

孟金窈在心裏咆哮,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應付蕭騁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決定裝暈。

說不定裝暈之後他就放過自己了。

孟金窈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暈時,蕭騁懷看出了她的如意算盤,松開了她的手腕,将手搭在孟金窈的肩頭,不輕不重拍了兩下,道:“夫人若是睡過去了,為夫可要帶夫人回去暖床了!地下冷,兩個人睡總會暖和些!”

“我不睡,不睡。”孟金窈像是蛇被捏住了七寸,瞬間坐直身子,笑的比哭還難看,“既然地下冷,那我回頭給将軍燒個玉女,呵呵,金童也行啊!”

“死物哪有活人好有?!”

孟金窈哭喪着臉:“可活人跟鬼在一起,最終也會死的。”

蕭騁懷發現,孟金窈得勢時,非常像一只狐假虎威的狐貍,杏眸微眯,白玉無瑕的臉上皆是肆無忌憚的張揚。可一旦失了勢,便迅速斂了身上的張揚,整個人又像一只軟糯可欺的貓,讓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這念頭剛冒出來,蕭騁懷嘴角剛勾起的那抹笑凝滞住了。

嗬,他一個暫居在別人身體裏的孤魂,有什麽資格想人想的東西?

似是被什麽燙到了,蕭騁懷突然抽了手。

風聲鶴唳的孟金窈見蕭騁懷臉色突然變了,下意識覺得蕭騁懷是要對自己下手了。

難不成明年今日就是她孟金窈的的忌日了?!

孟金窈縮了縮身子,滿臉絕望。

不,她還沒活夠,她不想死啊!

蕭騁懷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正打算走人時,闫榷的大嗓門突然響起來:“顧兄,你還沒走啊?咦,孟小姐,你怎麽坐在地上?”

嗯?!

隔着帷帽前的紗幔,孟金窈看到闫榷走過來,沖着蕭騁懷十分熟稔道:“顧兄,既然你沒走,那不如我們一起去春風十裏喝一杯?”

“你……你能看見他?”

孟金窈有些難以置信,而且,剛才闫榷為什麽喊蕭騁懷顧兄?!

“為什麽叫他顧兄?”

闫榷愣了一下,撓頭道:“顧兄姓顧,不叫顧兄叫什麽?”

上次蕭騁懷附身在那個山賊身上時,她看到的是蕭騁懷的臉,而秋禾看到的卻依舊是山賊的。

所以這次,蕭騁懷又附身在一個姓顧的身上了?!

孟金窈無意掃過蕭騁懷身後,表情呆了呆。

有影子。

蕭騁懷附身在人身上的時候,是人不是鬼?

所以他剛才是在故意诓她?

孟金窈瞬間怒了,從地上爬起來,帷帽都擋不住她一身殺氣。

蕭騁懷淡淡掃了她一眼:“孟小姐是打算想闫兄道謝?!”

要是讓闫榷知道,她就是一直跟他們作對的金堯,他絕對能轉個身,把她再送回刑部去。

把柄在人手上,孟金窈不想忍也得忍。

更何況此時天色也不早了,孟金窈怕再不走,指不定待會兒能碰上什麽亂七八糟的鬼。

至于蕭騁懷,嗬,他現在附身到顧楷林這個慫包蛋身上,她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臨走前,孟金窈扔下一句睚眦必報的:“顧公子,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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