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約會
“玄律,律令的律。”
玄律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吳法說:“我以為是音律的律。”
空中花園盛放着彼岸花,玄律沒想到會有商家在商場種植這種花。夜色如墨,血紅的花随風搖曳,如波浪湧動,兩個人仿佛站在一片血海裏。
這場景很是詭異,又美輪美奂。
“小時候,我跑得很快,”玄律解釋說,“像律令鬼一樣,所以我的師父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吳法:“師父?”
玄律的短發被風撩撥:“教我樂器的師父。”
“那他一定是一位很偉大的音樂家。”吳法做了個動作,請玄律進入旁邊全透明的玻璃餐廳。
玄律心想,什麽偉大的音樂家,那家夥,只是唐朝時一個平庸的詩人罷了。
一個死了很久的詩人。
整個餐廳裏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
玄律沒想到今天要見的人是吳法,很是意外,也的确如梁澄所說,滿足了他的期待。
吳法留着一頭長發,興許是在地下躺了太久,沒怎麽剪。上半部分倒是修理過,剪成了帥氣的碎發,他的發絲間有幾縷暗紅色,顯得極為妖異。玄律看不出那紅色是挑染的,還是如他自己頭上的幾縷金發一樣,是特殊體質的外顯。
也不知道梁澄是怎麽認識他的。但這不重要了,大概率是吳法主動認識了梁澄。
吳法的目光則被玄律的耳釘吸引,一枚藍色,一枚紅色,鑽石閃爍着,襯得他光彩照人。
“不同的顏色,代表什麽?”他問。
“耳釘嗎?”玄律下意識地側了一下頭,耳朵朝着對方,“紅色是用來殺人的,藍色是用來治愈的。”
“上次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吳法說,“你走之後,那個曲調一直在我腦子裏回響。”
他食指在自己腦袋旁邊畫圈:“我只聽了一次,記不太住,哼出來不太像,他們都聽不出是什麽。”
說着他輕輕地哼了起來。
“噠啦噠噠……”
他的嗓音很好聽,但一開口就跑調了,這對于一個演奏者來說是極其不能忍受的!玄律立刻忍不住哼出正确的曲調糾正他。
靜谧的餐廳裏,兩個人輕輕哼唱着,磁性的嗓音和清冽的聲線疊在一起,交織成曼妙的合唱。
玄律雙手放在桌面上,習慣性地跟着節奏輕輕敲擊。
吳法在對面看着他,眼底沉着淡淡的笑意。
哼唱過半,服務生識別出了曲子,用餐廳裏的音響播放出那首《City Of Stars》。
音樂緩緩流淌,窗外夜色濃郁,星光璀璨,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一曲哼完,吳法通知上菜。
“最近地府那邊有找你麻煩嗎?”玄律問。
“沒有,”吳法說,“放心,他們殺不死我。”
玄律聞言又摘下眼鏡,假裝擦拭,借此觀察對方。和上次一樣,還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麽東西,也看不到他的壽命和未來的死因。
“你想要了解我嗎?”吳法看着他的動作,溫和地說,“你可以直接問的。”
“你到底是什麽?”玄律問。
“我也不知道,”吳法眼神中現出一絲迷茫,“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如果你能看出我是什麽,請一定要告訴我。”
玄律實在看不出來。
他忍不住想,地府那本生死簿上會不會有吳法的信息呢?
畢竟他只是意識體,判官司那本才是本體。
他重新戴上眼鏡,往上面推了一下。
這副眼鏡的鏡片是淺茶色,吳法在對面看着他,感覺他看起來像是化着淡淡的淺茶色的眼妝,很是漂亮。
服務員送上了牛排和紅酒。
吳法請玄律食用:“嘗嘗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玄律自己開着酒吧,實在瞧不上外面的酒,但出于禮貌,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和對方輕輕碰杯。
放下杯子後,兩人開始吃牛排,他細品了一下,這邊牛排的味道倒是挺好的。
吳法那邊卻搞得叮叮咚咚的。
他拿着刀叉,艱難地對付着餐盤裏那塊牛排,快把牛排撅飛出去了。
察覺到玄律的目光,他擡起頭:“抱歉,讓你見笑了。我正在努力學習這些新事物,了解這個光怪陸離的偉大世界。”
他說着尴尬的事情,但面上卻不見窘迫的神色,反而從容鎮定。那是天生的氣度,讓他即使面對這種境況也不會落入無措的境地。
玄律完全沒想到,吳家大少爺會是這種畫風。
不過根據對方之前透露的,應當是在地下室躺了太久,自小與世隔絕所致。
“沒關系。”他表示理解。為了防止那塊牛排彈到自己的白色衣服上,他對吳法說:“我幫你吧。”
“那就麻煩你了。”吳法将餐盤推過去。
玄律拿着刀叉,熟練地幫他切成小塊。
吳法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手,白皙勻稱,手指纖長,切牛排時每一幀的動作都極為優雅。它看起來很适合放在一切極具藝術氣息的場合,比如鋼琴之上,比如畫板前面,又比如……
一些別的什麽美好的場景。
不等他欣賞夠,玄律已經切好了牛排。
吳法對他道了謝。
上好所有菜之後,服務員就全部退下了,把空間留給他們。
音響裏循環着《愛樂之城》的原聲碟,一首接着一首。
兩個人細細品味這頓晚餐,期間簡單地互相了解了一下。玄律發現對方真的是什麽什麽都不懂,在聊天過程中,他無數次看着吳法的臉,心想“演的吧?”但對方的表情又很自然,不像是演的,似乎真的剛得以接觸社會。
他像是一個……一個沉睡了七萬年的遠古人,雖然長得很帥,但有那麽點心智不健全的樣子……
某個時刻玄律甚至在想,自己要是跟這麽一個心智低下的人談戀愛,是不是涉嫌違法犯罪?
在他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時,吳法問:“那天地府的人為什麽要殺你?”
玄律回過神來,本想說因為自己從地府帶走了一個亡魂,把他複活了,但想了想,這不是根本原因,于是坦誠說:“因為我的誕生,是一個錯誤。”
“怎麽能這樣說呢,”吳法停下來,很認真地說,“沒有人的出生是錯誤。”
“誕生,”玄律糾正了他的用詞,“我是誕生,不是出生。”
“好,”吳法更正了說法,“誕生。”
玄律告訴他:“我活着,世界會毀滅,所以他們千方百計要殺了我。”
“唔……”吳法微微颔首,“原來如此。”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是嗎?”玄律笑起來,“你一定覺得我在編故事。”
“沒有,”吳法說,“我相信你說的。你活着,世界就會毀滅。”
“那,”他看着玄律,語氣雲淡風輕,“就讓它毀滅吧。”
那一刻,世界仿佛震顫了一下,抖落了一些星辰的砂礫。
外面風停了,浪靜了,天地似乎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法術中,停止了運轉。
一切都靜止了,在萬籁俱寂中,玄律的心弦被輕輕撥動,發出一聲孤絕的清響。
但也只有一聲而已。
三秒鐘之後,法術解除,時間繼續流動,世界繼續運轉。
玄律的心弦已歸于平靜。
他并沒有淪陷在那句話裏,畢竟他活了上千年,這千年裏,無數人想他死,也有人拜倒在他的弦音之下,願意為他奮不顧身,願意為他獻出生命。
他聽過很多的花言巧語,也聽過很多甜言蜜語。
他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了。
他說談戀愛,也只是無聊了,想玩玩而已,怎麽可能動真格啊?
晚餐結束,吳法終于找玄律要了聯系方式,然後提出送他回去。
玄律告訴他自己開了車,讓他送到樓下就行。
出了餐廳,吳法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冷。進電梯後,他把手插進兜裏。
電梯下降的過程中,兩個人都沒說話,卻不覺得尴尬。鏡子照出兩個人高挑的身姿。對于雙方來說,這都是一個美好的夜晚,一次愉悅的約會。
到了一樓,吳法出電梯,和玄律揮手作別。玄律則是去負一樓開車。
等他把車開出來,瞧見遠處的江邊在放煙花。
絢爛的背景下,吳法高大的身影出現。
“演奏家先生,方便載我一程嗎?”他攔住車,彎下腰,長發從寬闊的肩膀上滑落,蕩起一陣風,“我想去那邊看看煙花。”
因為順路,玄律就讓他上車。
吳法打開副駕駛的門,看到座位上有頂帽子。他正想将帽子拿起來,那帽子卻倏然變成了一只黑色的貓,眨眼就跳到玄律腿上,又慌不擇路地鑽下去,縮到了他腳邊,貼着他的腿瘋狂發抖。
他有點驚訝:“哎?”
“沒事,”玄律摸了摸貓咪的腦袋,“你的氣場太強了,他有點害怕。”
吳法一身邪氣,力量極為強大,對于普通的陰物來說就像行走的邪神,會本能地恐懼他,遠離他。
“抱歉,”吳法關上車門,“我還沒掌握要怎樣隐藏自己的氣息。你能教教教我嗎?我的家人也在尋找法力高深的前輩來教我,但目前還沒找到。”
“可以,”這個很簡單,玄律就近靠邊停車,而後解開安全帶,轉向他,“手。”
吳法伸出手。
玄律拉住他的手,瞬間感覺自己握住了一塊寒冰:“你很冷嗎?”
“還好,”吳法笑笑,“有點緊張。”
玄律一愣:“緊張什麽?”
他擡眼,濃密的睫毛如鴉羽輕輕煽動。
幾乎是在對上吳法的目光時,他就瞬間反應過來,對方在緊張什麽。
這種緊張是應該的。
他将對方的手翻過來:“教你一個符文,你每天在心裏練習畫它,就能把你的氣息隐匿起來。”
說着他手指觸到吳法掌心,準備畫符文,這時候,金色光芒一閃,兩人同時有種觸電般的刺痛,與此同時各自腦海中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
他們瞬間就分開了。
“怎麽回事?”玄律有些疑惑。
“好痛……”吳法攥着手說,“你是不是用錯手了?”
他提醒道:“你剛剛用右手畫的,你的右手不是殺人的嗎?”
“跟這個沒關系!”玄律不悅道,“我殺人救人分兩只手只是圖方便,又不是限制死的。你是在懷疑我的智商嗎?”
吳法連忙說:“沒有沒有。”
玄律想搞明白是怎麽回事:“來,再試一下。”
“好……”盡管手掌剛剛被電了一下狠的,吳法還是再次攤開掌心。
這一次,玄律控制着靈力,只調動了一點微弱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點在吳法手中。
觸電般的感覺又來了,但沒有第一次那麽強烈,而是酥酥麻麻的,一點點加深,加重。
像一朵小小的火花,從他們接觸的地方開始共燃,一路順着經脈竄進心底,引得他們的靈魂跟着灼燒,顫抖……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無比的感覺。
就像……就像……
就像那什麽一樣。
“是來電了,”吳法好奇地問,“這就是人們說的愛情嗎?”
作者有話說:
晚上吃了餃子,太好吃了!猜猜什麽餡?
是我為你(的評論)淪陷TuT……(寬面條淚迎風飄揚)
感謝在2023-03-27 21:10:27~2023-03-28 21:09: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鯨世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