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江山
◎不要江山要美人,也是一樁美談。◎
72. 江山
芳卿動了動腿, 将連決勾住了。
“……那我也讓你铐一次,就當扯平了好不好?”
她原本并不擅長這些手段,但跟連決在一起好像無師自通,總是不由自主地勾引他, 追求刺激也成了本能。彼此都在推波助瀾, 這次魚水之歡也變得翻江倒海, 東沖西決。
短暫的一天如此漫長, 兩人都以為險些失去了對方,又不甘被對方的謊言欺騙, 因此都在拼命侵奪,鐵鏈響得差點驚動了外面的守衛。
等這磨人的酷刑結束, 一個一瀉汪洋,一個河涸海幹, 依然依偎在一起。遠處又傳來了鐘聲, 大概離破曉不遠了。
芳卿幾乎一天沒有合眼, 此時雖然疲憊, 卻還是沒有困意。她仰頭看向連決,他也幾乎一天沒有合眼, 但他這時已經閉上了雙目,安安靜靜的,像睡着了, 沒了力氣掙紮。
這時, 芳卿才有機會給連決解開了鎖鏈。
男人大多皮糙肉厚,但折騰了這麽久, 連決的手腕也扼出了紅印。芳卿又看向他的睡顏, 只見他英挺的五官變得有些柔和, 不像剛才看着她的時候, 兇猛得連他的目光都在将她撻伐。
她情不自禁地伏過去吻連決的嘴唇,但他沒有回應,就如同是她單方面在輕薄,仿佛要吸他的精血。
想到這裏,芳卿的臉紅了紅。她輕輕放開了他的唇瓣。但一擡頭,卻見連決已經睜開了眼睛。
“阿決……”她堪堪張了口,卻像極了撒嬌,癡纏着不願放開。
喚完這聲,沉默就在他們之間蕩開了。
連決躺着看了芳卿一會兒,目光又移向了別處,說:“九如在我府上,暫時由我母親照看,你放心吧。”
芳卿見到他平安無事,就知道九如已經是順利回來了的。可是,他忽然又冷冷說道:“不過想必連府馬上也不安全了,郁大人還是早點把令媛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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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嗆得芳卿一愣。
剛才還在與她抵死纏綿,這會兒又叫上了“郁大人”。
芳卿看着躺在下面的男人,他閉着雙目一張冷臉對着她,倒真有些坊間傳聞的薄情寡性。
她撫上他的俊顏,安慰道:“連府不會有事的,我會勸說和怡殿下優待皇後娘娘,太傅和夫人也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
連決閉着眼無動于衷,不知是不是不相信她說的話,道:“郁大人費心了。”
又一聲“郁大人”,芳卿着實有點惱了。她撫着他的臉的動作停了下來,問:“我是‘郁大人’,那你我現在這般又算什麽說法?”
連決還是沒有破功:“連某如今一介階下囚,只不過是郁大人刀下的魚肉。郁大人當然想怎樣,便拿我怎樣。”
他歪着頭,閉着眼睛,了無生趣地賴在榻上,宛如一個遭她欺壓淩/辱的囚犯,演得入木三分。但連決這幅油鹽不進的态度又沒有做戲的痕跡,回應依然剛直,不見屈從的意思。
芳卿以為恩愛之後,他不會還像剛才一樣強硬,多少能變得好哄一點。可是他們現在已經那麽纏綿,連決一開口還是直沖沖的怨氣。
她又俯下身,貼近了吻他,魅聲道:“那我要小決跟我回家。”
連決還是毫無反應地平躺着,根本撩撥不動。
芳卿便繼續說:“‘郁大人和囚犯’沒有意思,我們換一個好不好。換成……連指揮和寂寞的婦人。”
她知道連決喜歡這個,可是這回卻沒能刺激得了他。
無盡的沉默将一夜的纏綿味道都沖幹淨了,榻間忽然只餘下了平淡的空氣。
芳卿望着連決的沉靜的臉,以為他睡過去了,自己也江郎才盡,無聲地摟着他,枕到了他的胸前。她正想閉上眼,靠着他小憩片刻,連決卻突然開口了:
“你就只會把我當作解悶的玩物,從來不把我當作你的丈夫。”
“這話是怎麽說的?”
“還能怎麽說。”連決冷笑了一聲:“自然是你只有一個丈夫,除了他,其他人都不配。我也不配。”
“阿決,你這次吃的飛醋好沒道理。”
“沒道理?我只說一句,你就知道有沒有道理。”
連決說到這裏,睜開了眼睛,同時将芳卿的臉擡了起來,讓她看着他,說:“如果是霍成烨,你必不會瞞他這麽多。”
他不無痛恨地說:“你只是瞞我。”
芳卿訝異地睜大了眼,卻又聽他說道:“你不用解釋,我也知道你為什麽只是瞞我。
“因為你不覺得我會幫你,甚至還覺得我會離你而去。我的出身讓你別無選擇。”他的眼神銳利得像道劍光,“可是說到底,還是因為在你心裏,我沒有他愛你。”
芳卿望着他,不能駁斥。但親族和愛情,誰都不會選擇愛情。
但如果置換一下,她的确不會瞞着霍成烨,只是嘴上卻不能對連決承認:“阿決,這不一樣,也跟誰愛的更多無關。”
連決像是識破了她的推诿,說:
“好,那便不提這些。就說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你一個字都不跟我說,只是一味地跟我玩樂。
“為什麽?我只能給你解悶,卻不能分擔你的痛苦?
“你成過婚,你比我懂,你告訴我,這樣也能叫做夫婦?你剛才問我是什麽說法,就是這個說法。”
他說完便将她放開了,也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雖然你從沒答應嫁給我,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主張,以為自己終于能代替他,當你的男人。”
“不是你的一廂情願。”
他退她進。芳卿主動躺進他懷裏,緊緊地纏住了他。
連決不以為然:“你的心從來都是偏的,從來不覺得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也不想想我能做到的,他又能不能一樣做到。”
芳卿趴着沒說話。
連決又問:“你若不覺得自己偏心,就想想如果你同時遇見我和他,你會選誰?”
這是刁難了。
芳卿又許久沒說話,連決的心也冷了下去。
半晌,她的臉靠着他的心口,說道:“我知道你能做到的事,他再也做不到了。”
“什麽?”
“你做得到,他卻做不到的事,就是陪我度過後面漫長的餘生。”
芳卿緩和又溫柔的聲音慢慢沉澱下來,落在了連決突突直跳的心口上,安撫了一室的緊張。
她的玉手撫過已經滿是皺痕的床褥,直到覆上了連決的手握住。他還是剛才那副任君魚肉的态度,既不回應,也不躲開。
“阿決,只要你不想和我分開,終有一天,你同我在一起的日子會變得比我和成烨在一起的歲月要長,長很多。”芳卿緩緩說着,心裏覺得不該煽動連決的争強好勝,但又覺得她說的也是實話:“就把這些當做我更晚遇到你的補償,好不好?”
仔細算算,她跟霍成烨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五六年。去掉那些聚少離多的日子,也許還要折半。這段歲月在漫長的人生中如此短促,快得像一道光。
如果她真能和連決共此餘生,只怕相伴的時間會是五六年的幾倍不止。
芳卿不知道連決想開了沒有,但他又沉默地躺了一會兒,反過來壓上她,語氣沉緩地問:“這麽說,我來得更晚,反而還是賺了是不是?”
“不是嗎?”
連決不答,不依不饒地對她又吻又咬。
芳卿抱着他說:“其實短短一天,郡主死了,永康死了,藺征也死了——我的腦子裏一直緊繃着,應接不暇,不知道下面又要發生什麽。只有見到你之後,和你歡愛才安定了下來。”
連決埋在她的頸窩裏,發出一道又悶又癢的聲音:“我當真是你第一個騙來的男人?你那麽會灌迷魂湯。”
“我與你說認真的,小醋精。”芳卿說他這時候都不忘記吃醋。
小醋精翻了個身,長嘆了一聲,說:“你可還記得很早以前,我問你有沒有想過皇帝的生父是誰?”
“你說是魏王殿下。”
連決挑起了一抹笑,說:“那是詐你的。其實我當時在查安都的身世,自然也要從魏王身上查起。”
“原來你真的也把我算計了進去。我總覺得,起初你在我身邊頻頻出現,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當然不是巧合,是我算計的——算計怎麽才能讓姐姐多依賴我一些。”
說了沒兩句,連決的情話也信手拈來。他也不能怪芳卿一味地與他作樂,實在是他自己也總忍不住油腔滑調,動手動腳。
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說起正事:“當時我查到安都确實是皇室血脈,但無論她自己還是魏王,都沒有登位的野心。剛好那時候永康在找一道傳位遺诏,驚動了皇帝。陰差陽錯,恐怕他以為那道遺诏寫的是将皇位傳給安都。”
芳卿道:“遺诏是假的。”
連決并不意外,他道:“和怡一直在聲東擊西,現在開始才是正面交鋒。我本想坐山觀虎鬥,但解煩騎已經暴露,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雖然解煩騎暴露在了世人眼前,但或許并非是徹頭徹尾的壞事。等他發現芳卿是和怡的股肱,也終歸得退這一步。
在芳卿看來,連決不啻于為她犧牲了自己的仕途。可他看到她蹙眉之後,只是故意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他總要令她記住,他可以做到的事,是霍成烨曾經做不到的,以後做不到的,也是其他男人不會做到的。
然而未過幾個時辰,芳卿重新梳洗穿戴好去了清晖殿,便又一次聽到了類似的話。
今日的清晖殿伫立在薄藹中,比以往孤冷而神秘。遠看重重把守的侍衛,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螞蟻。走近了再看,也都是對芳卿來說十分陌生的面孔。
清晖殿的宮人已經悉數裁撤,換上了姬旖麾下的侍衛。她雖然沒有取兄長的性命,還讓皇帝依然住在清晖殿,但在世人看不見的地方,并未完全沒有在肉/體上折磨他。
入殿之前,芳卿得知,姬旖斷了清晖殿的所有供給,包括一日兩餐,所有食物,連水也沒有。如果皇帝始終不肯讓步妥協,或許就會被他妹妹活活餓死。
連食物都沒有,殿裏自然也沒了熏香可點。芳卿踏入昏暗的內殿,沒有了氤氲香霧,金碧桂殿裏還是頭一回如此清清冷冷。
皇帝獨坐在屏風後的榻上,仍然穿着昨日那套衣裙,不過發髻已然散了下來,黯淡的青絲略顯淩亂地披在他的身後。
芳卿以為昨日兵變也未能讓皇帝知難而退,要勸服他遜位,還得費好一番功夫。她請安後,先搬出了一套相忍為國的說辭,然而才起了個頭,皇帝便一口答應道:
“好啊,不要江山要美人,也是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