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姻緣有災

藍王圖看着他通紅的眼睛,呵呵一笑,把那一杯沒喝完的茶倒在了他臉上。

茶水并不多,也不燙,但卻是一種十足的侮辱,趙永安滿懷正義的臉僵得像石頭,半晌,他松開抱着藍王圖腿的胳膊,抹了一把臉,又是濃濃的芥末味道,刺鼻,刺眼。

永安的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他聲淚俱下,“将軍,我知道我第一次想了那個蠢法子,用那個奶娘騙了您,可您現在要相信我啊,事關我朝社稷,我怎麽能騙您,您不能大意啊!”

藍王圖對永安的反應還比較滿意,他把茶杯放在旁邊,道:“那你應該是最危險的人了。”

危險?永安不太懂他的意思,“将軍是指?”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豈不是等于背叛了他們?那你的父母……哦不你的朋友,很危險啊,你又知道他們那麽多內情,你不是也很危險?”

好像有點道理啊,永安想了想,但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他道:“将軍,為了我朝大業,小人願意引蛇出洞,助将軍一舉拿下前朝逆賊!”

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藍王圖道:“你說的這件事,我會派人查清楚,但是現在為了你的安全,你還是跟在我身邊吧。”

“将軍!”

“行了你可以走了。”

永安沒想到自己本應萬無一失的計劃變成了這個模樣,居然被藍王圖倒打了一耙,還給他潑了一臉水!這個以強悍著稱的将軍處理事情的方式簡直冷酷得令人發指!

趙永安垂頭喪氣回了他的小柴房,沒過多久就被管事的許伯喊出去當苦力了。

不過托他的福,藍王圖的人還真查出了一點前朝遺孤的消息。

現在的王朝叫做陳,開國皇帝和現在的第二位皇帝共坐了三十三年的九五之位,天下雖已逐漸平穩康盛,但邊境一直騷擾不斷,朝內也有前朝皇室時不時鬧出一點事情,而最近揚州匪患也非常猖獗,所以仍然不可懈怠。

雖然藍王圖并不相信趙永安的話,但他仍然讓探子們多加注意,也是巧合,沒想到在一批木材裏發現了兵器,那人一時激動,不自量力拿着一把劍就往官兵身上戳,被白慈儉當場斬殺,臨死時剩最後一口氣喊了句,“大齊不朽!”齊,就是前朝的國號。剩下的人,則被白慈儉綁回了将軍府。

這個消息傳到藍府的時候,永安還什麽都不知道,他這幾天跟着一個叫劉大的雜役一直在劈柴,也不知道藍府哪兒來那麽多柴火,沒完沒了,他右手虎口都磨破了,劉大還不停催着他幹活。

這樣的日子永安可是一天都受不了,再說那天藍王圖威脅他的話還像把刀子挂在他心上,想想就覺得瘆的慌。

他必須得自救,藍府的牆雖然高,但是也有些牆邊種植着高大的樹木,爬起來自然很困難,但為了逃出去,永安不得不拼死一搏。

好在他身量輕,身手也比較靈活,雖然身上刮刮蹭蹭破了點皮,也沒什麽妨礙。

不過,翻過來的這裏……

永安捂着膝蓋坐在地上打量着這個院子,第一感覺是凄冷,第二感覺是詭異。

院子十分大,南邊有一排連廊的屋子,北牆下則種了窄窄一溜芍藥,圍着低矮的籬笆,紅色的芍藥從籬笆上面争先恐後伸出了枝朵,正朝着屋子的正面。

但怪就怪在這院子太過空曠了,除了這樸素到簡陋的屋子,除了這火紅到妖豔的芍藥,院子裏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其他院裏的草木荷塘石桌涼亭,而且兩邊相望的屋子和芍藥中間能相隔十二三丈,空曠地讓人不自覺發冷。

永安抖了抖,他并不膽小,只是這氛圍……他也不知道這是翻出了藍府還是只翻到了藍府其他的地方,四處瞅了瞅,沒看見門,再回頭看看這又高又禿的牆,絕望……

“這什麽鬼地方!”永安揉着屁股,心裏那叫一個悔不當初,幹什麽要出那個馊主意!

他嘴裏罵罵咧咧,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安慰一下自己。屋子的門上着鎖,他繞到了屋子後面,總算是看見了一堵通往外面的門,可是!這門也太光溜溜了吧!蒼蠅爬上去都要打滑了!

不過……永安轉過來走上臺階,發現屋子後面這扇窗子,好像是紙糊的?

他舔了舔食指,在窗紙上化開了一個小洞,然後向下一扯,整個窗紙就被他扯出了一個大口子。

“還真是紙糊的?”永安兩把就把窗戶紙扯了下來,朝裏看了看,裏面也像外面一樣簡陋,很久沒人住的樣子,桌子椅子都遮着布。

永安心裏升起了一點小小的興奮,總感覺自己好像要發現什麽了!

他利索地從窗戶鑽了進去,落地都震起了一層灰,“哇啊!”永安揮着手,好嗆!

那些顏色發黃的白布被他揭了下來,下面的桌椅還算新,上上下下擺了不少書籍,永安認字不多,随意翻了翻,只認出了《論語》和《三字經》。

屋子裏面是相通的,被落地罩和簾子隔着,永安猜測這間就是書房了,向東的一間擺着床,再向東是一個小堂子,過了堂子是另一個卧房,比之前那間大一點,擺着衣櫃還有梳妝臺。

永安湊到那面銅鏡之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樣模模糊糊出現在上面,他撥弄了一下頭發,右邊額角剛剛不知怎麽弄破了,滲了點血,有點疼。

櫃子裏面空空如也,永安翻來覆去走了好幾遍,床底下都看了,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沒過一會他就好累又好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坐在那個小房間的床上,坐了一會兒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他不知道這裏其實是給即将嫁過來的公主準備的庭院,如果他沒有誤打誤撞來了這裏,這裏将會像他想象的其他院子一樣,種上草木,挖一個小池塘,修一個涼亭,擺上石桌石凳,屋子會被翻新,雕上最好看的镂花,挂上最好看的紗燈,然後,娶進最尊貴的公主。

話分兩頭,京城富賈的公子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株珊瑚樹,三四尺高,條幹絕俗,耀眼奪目,藍王圖對這種玩意沒有什麽興趣,但那些公子說是提前賀他成婚,于是他便收了,準備把這東西安置到偏院去。

這院子是他小時候和母親的住所,在母親去世之後他就将那裏封了起來。十幾年了,他并不想容納另一個人進去那裏,但是五年前有個風水先生拜訪,神神道道說那院子代表了他的姻緣,現在有了和寧壽公主的親事,他三十了,也沒時間再耽擱了。

收了珊瑚樹,剛要喚家丁來搬過去,許伯就急急忙忙奔過來,他們一向親厚,許伯也沒有行禮,見了他便道:“大公子,那個趙永安不見了!”

“趙永安?”藍王圖提到他就想起那張涕淚縱橫的臉,“估計是跑了吧,您讓他們去找找,找到了就帶回來,找不到就算了。”

他其實本沒有對趙永安抱太大的希望,要是跑了……那就跑了吧。

藍王圖帶着三個家丁,其中就有那個劉大。他先進了門,因為這個院子的門開在屋子後面,所以他一進去就看見那扇被捅開的窗戶!

“此院風水最重,貧道所看,姻緣相牽之前,不得動此一分一毫,否則風水改道,姻緣有災,然若正主來此,萬物皆順,小有坎坷,果是歡喜。”

那老道說的話在這一刻就像符咒一樣在藍王圖耳邊循環不停,姻緣有災姻緣有災姻緣有災,他絲毫不會考慮後話中的正主,而是姻緣有災姻緣有災姻緣有災。

姻緣有災!

藍王圖的火氣“唰”就冒上來了,簡直能燒到天際,這是哪個狗膽包天的!

他從正門開了鎖進去,走到之前母親的卧房,就看見趙永安四仰八叉一身泥土躺在床上,像豬一樣還打着哼哼!

藍王圖的火氣就瞬間從天際降到了趙永安身上,他上去拽着趙永安的頭發就把他給扯了下來,趙永安這廂還睡迷糊着,頭頂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就摔到了地上,他嘴裏胡亂嚷嚷着,手腳并用又打又踢,藍王圖見他還敢反抗,二話不說拖着他就往院子裏走。

院外三個男人都傻了,就看見自家主子提溜着一個人從房間裏出來,劉大認出了這就是逃跑了的趙永安,沒想到,居然跑到這地方來了,這可是藍府明令禁止出入的偏院。

永安這時候已經清醒了,他頭擡不起來看不見是誰拉着他,但猜都能猜到肯定是藍王圖這個暴虐分子,扯得他頭發都要掉了!

到了院子裏,藍王圖把永安往那一甩,“說!怎麽跑這兒來的!”

永安跪在地上揉着頭發,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但他能明顯感受到藍王圖的怒火,便也不敢造次,喏喏道:“小人就是從那邊翻過來了……”

“翻過來?你想跑是不是!”藍王圖眯着眼睛,拳頭已經攥起來了,“我本來想饒過你,但你膽子也太大!居然敢跑到這兒來,”

“小人……小人不知這裏是何地啊!将軍饒了我……啊!”

藍王圖不等永安的話說完,就一腳踢了上去,正中永安胸膛,永安被他踢得仰躺在地一時爬不起來,藍王圖就站在他面前,盯着他,卻是向旁邊的人道:“拿我鞭子來。”

那劉大知道讓永安逃走是他監管不力,所以聽了這話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