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晚宴

本來和樂融融的晚宴,大家都挺盡興,可是半程中,那個賀樓斂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一拍桌子,大聲道:“你以為我不敢嗎!”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過去,賀樓斂此時都顧不上什麽禮節了,一只腳踩上凳子,手上的一柄折扇啪啪地打在桌子上,“你也欺人太甚!且不說我是代表洪真來的,那我燕國你也不放在眼裏嗎!”

藍王圖也很生氣,但還沒有到賀樓斂那種地步,他壓着聲音道:“要麽現在滾,要麽坐下吃飯,有話,我們回去慢慢說。”

賀樓斂才不會給他面子,一腳踢翻了腳下的凳子,“讓我聽你的,做夢!”

一院子的人都在聽着他們兩個的對話,到這裏也聽出來是賀樓斂在胡攪蠻纏了,但總歸來者是客,藍王圖不想和他糾纏,旁邊的窦恪敏也站了起來,低聲道:“賀樓公子,望您看在我家主子的情面上,莫要再和藍将軍沖突。”

可賀樓斂哪裏是會不聲不響就平了事情的人,反正藍王圖動不了他,他才不怕把事情鬧大,他敲敲桌子,正要說什麽,忽然眼角掃到了坐在角落正在伸長脖子看熱鬧的趙永安。

永安被他那雙眼睛一掃,就知道自己要遭了。

他趕緊把頭縮了下去,可已經來不及,就聽見賀樓斂道:“你讓他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着賀樓斂的指頭看了過去,就看見了畏畏縮縮的趙永安。

藍王圖眉頭一皺,怎麽搞的,這家夥怎麽這麽能招事。

就連秦珑都道了句,“又是他啊。”

藍王圖看看秦珑,他明顯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下午睡得飽,現在不累了?”

秦珑笑笑,“挺好玩。”

藍王圖對他從來都沒脾氣,只道:“可有我的事了。”

“誰讓他,”秦珑微微擡了擡下巴,對着永安的方向,“是你的人。”

藍王圖沒有否認,但心裏卻默默道了句,哪裏是我的人啊。

永安是想跑不敢跑,正在掙紮之間,藍王圖向他招了招手,“過來。”

這下是沒法跑了,永安磨磨蹭蹭挪着步子過來,頭也不敢擡,“将軍叫小人有何事?”

賀樓斂摸着下巴笑,“知道恭敬了。”

他拍了拍永安的腦袋,道:“道個歉,服侍我一晚,一筆勾銷。”說完挑釁般看了看藍王圖。

永安在心裏已經給賀樓斂吐了一臉唾沫了,盤算着要是藍王圖答應了那自己是不是給他倆下點玉樓春,讓這兩個互相看不對眼的男人去自行解決矛盾。

對,用身體。

他恭順地低着頭,那兩人自然看不見他抽抽嘴角又轉轉眼珠的神情,只以為他在靜靜等待着主人的吩咐,像一只将要被抛棄的大狗。

這樣的想法不知怎的讓藍王圖責任感一時爆發,本來他還想,為了賀樓斂不再惹事,他胸懷廣闊退一步,把本來就要送出去的趙永安就處理給他算了。

他覺得,不是他不護着自己府裏的人,只是,這倆人都挺王八蛋的,一個愛惹事一個愛招事,湊一塊去自行解決矛盾吧。

但是現在,他不想這樣了。

怎麽着?堂堂梁國公并大将軍還要給一個鮮卑小子低頭?自家府裏被別人攪和一氣,那他還有什麽臉面還有什麽威嚴!

想到這裏,藍王圖脫口就道:“我不答應!”

永安噌地擡起頭,眼睛發光,說得好!我沒白給你砍這麽多天柴!

兩人一對視,就像有無形的情愫淌入了對方眼中,但沒有人去細想,藍王圖收回目光,腰背筆直,渾身散發出的強勢氣場讓秦珑都驚訝地眯了眯眼睛。

他依然道了那句,“要麽滾,要麽坐下吃飯,我可以不追究。”

賀樓斂嬌縱慣了,雖然訝于他的氣勢,但自己也不是容易罷休的人,他擡起下巴,道:“想平了今天的事情,要麽把他給我,要麽你現在,道歉。”

道歉?永安思忖着,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還能忍□□之辱呢,藍王圖,藍将軍,梁國公,那你還不趕快道歉!

結果他就聽見藍王圖道:“你放肆得很啊,好,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麽可說了。”

永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別啊,別把我送給他!

藍王圖道:“天晚了我也不趕你,明日一早,恪敏,張燈,帶你們的公子回去,讓洪真自己想想該怎麽辦。”

賀樓斂也不懼,神态自若,道:“一個小厮能解決的矛盾你要牽扯到洪真,我只想問問,你是故意要針對洪真,還是對這小厮……有什麽其他意思?”

話越說越暧昧,藍王圖看了低着頭的永安一眼,完全沒猜到他心裏的狂奔呼嘯,還以為他因為事态的嚴重而在反省自己的過錯。

一種莫名的欣慰感湧了上來,藍王圖道:“你想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他又轉頭向秦珑道:“帶你走走,天晚了。”

秦珑依言站了起來。

藍王圖向其他人道:“你們随意,趙永安,在偏院等着,我有話問你。”

永安打了一個哆嗦,埋着頭腳下生風走了。

對于捅婁子從來不怕事大的賀樓斂來說,能不能得到永安那是次要的,主要還是要給藍王圖找不痛快,誰讓他話裏話外都怠慢自己。

他心裏算計着,嘴上卻道:“回房吧。”

幾人就這樣散了開來。

回房的一路上,張燈閃個身就不見人了,而恪敏的臉已經黑得快融入夜色了,祖宗啊,這賀樓斂真是個祖宗!主子怎麽就有這麽個表弟呢!除了惹是生非簡直一無是處,偏偏自己還不能毒打他一頓以洩心頭之憤,還得像供祖宗一樣給他收拾爛攤子,這下可好了,藍将軍和他們家主子罅隙更大了!

賀樓斂完全不自知,他滿心裏盤算着今晚上怎麽整蠱一下藍王圖,臨走之前給他留點兒紀念。

想着他就嘿嘿笑起來,窦恪敏正在心裏頭把他千刀萬剮呢,被他這麽一笑打斷了,于是臉一扭,刀子一樣的眼光就釘在了賀樓斂身上。

賀樓斂的笑僵在臉上,因為……他被窦恪敏的目光吓到了。

半晌,兩人都意識到有什麽不對,窦恪敏掩飾性咳嗽了一下,繼續走着,可賀樓斂反應過來之後都要摔扇子了!

他三兩步趕上去,氣勢洶洶伸手,拽得恪敏一個不穩,“窦恪敏!你剛才居然敢瞪我!”

恪敏只得停住腳,硬邦邦道了句,“沒有。”

“沒有什麽!你瞪我!你居然敢瞪我!”

賀樓斂氣死了,一個兩個都膽大包天輕慢自己,連自己帶來的屬下都如此大不敬,這讓他如何都沒法接受,撿起地上的扇子就打上了恪敏的胳膊。

恪敏只能受着,一聲不吭,讓他打。

“連你都瞪我!你就是一個下人也敢這麽對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一下兩下,都在左胳膊上,不過恪敏習武之人身體強健,胳膊硬着呢,那薄木為骨的扇子沒幾下就“啪”地一下被打斷了。

賀樓斂一看打壞了扇子,而恪敏卻沒事人一樣,他更生氣了,一巴掌就要打上恪敏的臉。

恪敏也心裏有氣,見他扇子都打壞了還不罷休,巴掌都要扇到自己臉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手抓住賀樓斂的手腕,使力一推,賀樓斂就被他推得踉跄幾步,若不是他沒松手,估計人就得坐地上了。

他開口,語氣冷森森的,“賀樓公子位高權重,卻也不要欺人太甚,否則,報應不爽。”

賀樓斂掙了兩下沒掙開,腿擡起來就要往恪敏下面踢去,被恪敏向左一閃,順勢擰彎了他的胳膊,他立即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望賀樓公子自重。”

賀樓斂咬着嘴唇,道:“本公子還不知道什麽叫不自重!”

恪敏知道是對牛彈琴,他松開手,看見賀樓斂變得有些蒼白的臉,雖起不了愧疚之心,卻也覺得自己逾禮太過,沒再說什麽,他轉身便走了。

直到看不見恪敏的身影,賀樓斂才“嘶嘶”地吸着氣,捂住自己右肩,“疼死了,窦恪敏,你給我等着!等回去了,我一定讓洪真好好收拾你!”

這件事情讓本來就想方設法要整藍王圖的賀樓斂爆發了更大的恨意,所以,“都敢這樣,我也要讓你們知道……”

偏院。

陪秦珑沒走幾步就被他趕了回來的藍王圖正站在偏院的芍藥前觀賞敗葉,這些花太惹眼,只要來了就忍不住要仔細看看,雖然殘枝頹葉,并沒有什麽看頭。

書房裏的趙永安已經站在窗邊很久了,在藍王圖進來之前到駐步花前,他一直在看着,看今夜月明星稀,偏院空曠,這不正是……殺人的好時機?

永安轉身回去,袖子裏的匕首冰冰涼涼,書桌上放着一壺茶水,他倒了兩杯,青花的杯子冒起團團的白氣,他取出亞麻的小布包,然後将裏面白色粉末倒了進去,又端起另一個白陶杯,輕輕用舌尖試了試溫度,真燙。

吸了一口氣,永安蹦蹦跳跳跑出去開了門,對着院子裏的藍王圖喊:“将軍來了怎麽不叫我一聲!”

藍王圖看了他一眼,沒答話,卻是向他走了過去。

“嘿嘿嘿,将軍。”

藍王圖走進了屋子,徑自在書房裏坐了下來,永安就跟在他後頭搓着手賠笑。

“你知不知道賀樓斂是什麽人?”

永安躊躇了一下,才道:“知道是很厲害的人。”

“厲害?他厲害個鳥!”藍王圖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語氣裏的輕蔑态度,“他就是個蜜罐子裏泡大的貴少,除了招惹是非,丁點用都沒有!”

永安不敢附會,低着頭不說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