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到郝秋的噩耗時,我和周啓文正在北京舉行婚禮,夏言在電話裏說:“李俞,郝秋死了,他跳樓死的。”

聽到噩耗的那一刻,我整個人一呆,随即手機掉在了地上,耳邊只剩下“郝秋死了”四個字在我腦子裏回蕩。

郝秋死了。

他怎麽會死了呢?

昨天他還打電話給我,恭喜我結婚快樂,并祝我幸福,沒想到今日就聽到他的噩耗,我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正在向賓客敬酒的周啓文見我一臉蒼白,緊張的問道:“小俞,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搖了搖頭,撿起地上的手機,夏言的聲音又傳來,“李俞,你在聽嗎?你什麽時候回來?你要不要去參加郝秋的葬禮?”

我呆呆的聽着她的話,思緒卻不禁回到了兩年前。

……

那時剛從二本學校畢業的我只身去了北京,在東四環的一家外貿公司做銷售。

初到北京時為了省錢,我住在市內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早上6點起床,倒公交倒地鐵,花一個多小時到公司上班,下午又花一個多小時回家。每天的時間耗費在來回路上,盡管累的跟狗一樣,但我依然對這份工作充滿了熱情。因為我必須工作,倘若一天不工作,我們家的生活就無法維持下去。

我每月最開心的事莫過于發薪水,因為只有發了薪水我才有錢寄給父母。原本我家以前還不算窮,在我大四時,一次意外導致我父親出了車禍,傷到了小腿。而肇事司機逃逸,雖然警方立了案,但由于事發地沒有監控錄像,所以一直沒有抓到肇事司機。而母親常年患有肩周炎頸椎病等,重的活幹不了,輕的活又沒有。再加上我還有一個比我小10歲的上初中的弟弟,所以我不得不承擔起家裏的責任。

我再次遇到郝秋是在春節期間,那時我已經在北京工作一年。原本打算春節不回家,但母親打來電話說父親的腿最近越來越沒知覺。母親怕父親身體惡化至癱瘓,便勸父親去醫院做檢查。父親怕給我增加負擔死活不肯去醫院,母親只好打電話讓我回去給父親做思想工作。

母親打來電話的那天已是臘月二十八,當日的火車票早已售罄。第二日以及随後幾日的火車票也都處于售馨狀态,我只得狠了狠心,買了張機票,卻不想因天氣而滞留機場。直到第二日我才回到家,好不容易勸動父親去醫院做檢查,卻又到了大年三十。醫院外科只留了幾名不相幹的醫生在值班,要到年初六才正式上班。雖然有些遺憾,但能和家人一起過年我還是很開心,因為從小到大每年春節我沒有一次離開過父母。記得小時候每到春節母親總會準備好壓歲錢以及買好新衣服,等到三十晚上歲末放完鞭炮母親就會把新衣服和壓歲錢給我和弟弟,第二天我們就穿上新衣服去街上逛街。

而今因為家庭的變故,母親早已無心準備,看到弟弟還穿着平日的舊衣服,我心裏一陣心疼,第二日吃過早飯我便帶弟弟去街上買衣服。

中國人的春節總是喜慶的,充滿歡樂的,街上舞獅子的隊伍伴随着鑼鼓隊的鑼鼓聲,好不熱鬧。大紅的燈籠高高挂在沿街的路燈上,整個城市一片喜慶。

我和弟弟小時候最喜歡在大年初一這天去街上逛街,因為有太多好玩好吃的東西。比如看舞獅子啦,扭秧歌啦,扔項圈啦,還有一些商家在廣場上擺上巨型充氣城堡,吸引一些帶小朋友的家長去玩。吃的就更不用說啦,冰糖葫蘆,燒烤,麻辣燙,玉米馍,糍粑等等等等……像玉米馍和糍粑這種在我們老家平時很少吃到的東西春節的時候總能吃到。

我們老家的玉米馍和糍粑可不是北京商場裏賣的那種。比如玉米馍它是用剛成熟的嫩玉米做成的,做法古老傳統。先将玉米粒放到石眼裏,然後用石礳将它碾成汁,再用紗布過濾,幾道工序下來做出來的玉米馍香軟酥糯,好吃不膩口。糍粑也一樣,用精選的糯米打成糯米粉,過濾,加水和成米團再放入蒸鍋蒸熟。蒸熟後再将炒好的花生米和芝麻碾成粉末,加上少量糖和糍粑拌在一起,最後用手做成餅狀,吃時又香又酥又甜又糯。總之每次遇到賣糍粑的攤位,我總會買三個一口氣吃光也不會覺得胃脹。

我和弟弟在商場買完衣服正準備吃飯,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轉頭一看,竟是我高中同桌夏言。夏言是我高中時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同學三年,高考後她落了榜,我則上了二本。後來夏言沒有繼續複讀,而是回家跟父母學做生意。

她父母在商業街的正中心開了一家火鍋店,生意十分紅火,每年我春節回去,她總會請我吃飯。記得高考後我們全班還在她家火鍋店吃了散夥飯,去年我大學畢業時,她家的火鍋店已發展到數十家了。

夏言快步向我走來,她身後跟着一位年輕男子,長的高高瘦瘦,皮膚很白,個子大概有一米八,五官清秀,與夏言站在一起簡直是男才女貌。

我們寒暄完,夏言毫不吝啬的向我介紹那位男子,是她男朋友,叫蘇望,交往已半年,兩人打算二月十四結婚,問我什麽時候走。

我遺憾的告訴她,我初八就要回北京。她一臉失落的說本想請我當伴娘,我只好将我家裏的情況告訴了她。因為我初八不回北京上班,就意味着我又要重新找工作。在北京找一份工作有多難,我親自體會過。每年數以萬計的大學生蜂擁到北京讨生活,而我只是這千千萬萬北漂中的一個。更何況我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沒有親戚朋友,就連畢業證都是一個拿不出手的二本。記得剛到北京時,我跑了足足兩個月才找到現在這份工作。期間還差點被騙進傳銷組織,對于剛進入社會的我而言,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實在太不容易了。

夏言聽完我的話連忙問我父親的情況,并問我需不需要幫忙,她爸在醫院有認識的熟人。我委婉的謝了她,因為在父親還沒做檢查前,一切都是徒勞。

我們一起吃完飯後,我本想把禮金提前給夏言,但一摸口袋發現錢不夠。早上出門前我只帶了1000塊,給弟弟買衣服、鞋,花去了一大半。我只好跟她約第二天再聚,她告訴我蔣樂和吳倩也回來了。

蔣樂和吳倩也是我高中同學,高一時我跟她們倆并不熟,只是跟夏言關系好。她們仨被我們班上的男生稱為三朵金花,因為她們漂亮,高挑,家裏有錢,所以班上的女生都怕她們。我能與她們走到一起也是托了夏言的關系。

我和夏言原本并不認識,我們也不在一個班,但中考時我們卻分到了一個教室,她的學號排在我後面。初次見夏言,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壞學生的感覺。因為她穿着時髦,打着耳洞,頭發雖然沒燙沒染,但剪的跟街上的小太妹一樣,所以我第一眼看到她有些反感。大概是因為在學校被老師灌輸了太多好學生的标準,所以看到夏言這樣的學生理所當然的将她與街上的小太妹混為一談。

第一堂考試時我和夏言并沒有語言上的接觸,到了第二堂考數學我由于提前交卷,我和夏言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接觸。

那時上初中的我成績不算頂尖,但也不差,年紀500名學生,我排在100名內。夏言見我提前交卷,便在考試後主動跟我交談,要我在考試中照顧她。我說我成績并不好,勉強算的上中等。她說沒關系,她每次考試在班上都是倒數之列。最後抵不過她的糾纏,我只好同意了她的要求。事後我們互相交換了電話號碼,後來收到高中錄取通知書,我去學校報道,發現夏言跟我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并且我們還分到同一班,因此我和夏言成了好朋友。

再後來我跟她混在了一起,倘若高三那年我不臨時抱佛腳,估計連二本也上不了。但我并不後悔認識夏言,因為有些朋友是值得你去犧牲的。就像夏言一樣,在後來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跳出來幫助我。在我感情迷茫的時候,她也是第一時間打電話安慰我,一個能在你迷茫和無助的時候第一時間幫助你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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