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帥還是他帥

畫面定格在韓明看向畢寒的笑容上,接着逐漸消散,并沒有再度出現。

一切都得到了解釋。為什麽韓非明會和以前截然不同,他身邊為什麽總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白衣人,再到為什麽他被匕首割破頸動脈之後,還能毫發無傷地醒來……

甚至于那個他一度以為只在自己夢境裏出現的“未濟仙人”,恐怕也跟這個有關吧。

“你猜的都沒錯。”那聲音說,“韓明後來含冤而死,為了了斷這樁恩怨,上天特許陽壽三紀,安在了那個車禍而死的韓非明身上。恩怨司派八卦仙人來到他身邊幫他完成任務,這就是你所多次看到的那個阿飄了。”

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怎麽會對這些事如此了解?

你究竟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讓他什麽都不知道地繼續自作多情下去,該有多好……自作多情地覺得老師的笑容、老師的溫柔都是為了他而展現的,該有多好……

“你現在快死了,只有我能幫你活下去。”那聲音說,“可我不想就這麽讓你簡簡單單地渡過難關,這樣沒什麽意思。”

這樣的話,你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死在最後的記憶中,那個懷抱,那個焦急的聲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知道了一切,卻寧可自己真是個智商只有三歲的傻子。

“記住,不要把我的存在告訴任何人。”那個聲音笑了幾聲,“不然……韓非明的三紀陽壽既是他人賦予,自然也有收回的可能。”

收回?你——

畢夏忽的感覺頭部一沉,像是撞到了水面上,接着,他睜開雙眼,大口喘息,發現自己正戴着氧氣面罩,手臂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管子,側頭一看,心電圖的線條規律地上下浮動。

設備檢測到他身體情況的變化,及時地發出了訊息。不一會兒一班醫生護士趕到,檢查了他的各項指标。

沒有看到韓非明。好吧,這是當然的,他進不了無菌病房。他現在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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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着急嗎?

或者不如說……他是在為了誰在着急呢?

畢夏想着想着,閉上雙眼。等他再度睜開時,環顧着他的已經不再是刺目的白色和冰冷的醫用設備。布置精心的高級病房有着色調柔和的床單,床頭櫃上的花瓶中擺着無刺激香氣的鮮花。而那個人……

韓非明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頭一點一點,正在半夢半醒中,手上拿着的削皮刀幾次險些掉落在地。

畢夏想對他說的話實在太多——質疑、诘問、埋怨,甚至表達恨意……但是,所有的問題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韓非明瘦了很多,原本就不太合身的上衣現在更是十分松垮,雙眼下的陰影很重,顯得整個人格外憔悴。

如果說……他假裝不知道呢?

畢夏被自己內心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他假裝不知道,那這樣的關心、在意和溫柔,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享受下去了?

哪怕韓非明眼中的那個人并不是自己?

哪怕……他只是一個影子?

韓非明又一下點頭,手中的削皮刀滑落在地,發出的清脆聲響讓他陡然清醒,睜眼一看,便正對上畢夏的目光,頓時欣喜道:“你……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畢夏随口應答了一句,接着繼續癡癡地盯着他看。

這目光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讓韓非明不禁有些疑惑,“你怎麽了?”

該不會是摔出什麽問題來了吧?

畢夏終于搖了搖頭,恢複了正常,“老師……我睡了多久?”

“今天已經是初十了,你還真能睡。”韓非明說着,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不但睡過了整個年假,還預支了五天。”

畢夏的打趣看起來有些勉強,“啊?不是吧?那清明端午是不是沒假放了?”

韓非明輕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他說着就要把手收回來,不料卻被畢夏一把抓住。

“老師……”片刻的沉默後,畢夏再一次流露出了那種癡癡的表情,“你對我這麽好……究竟是為了什麽?”

韓非明想要縮回手來,卻被他抓得更緊,“阿夏,你忽然怎麽了?”

“你不再叫我畢夏了。”畢夏嘆了口唾沫,“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只是忽然發現,這個名字若是大庭廣衆之下叫出來,難免有些滑稽,所以就換種稱呼。”韓非明皺了皺眉說,“你若是不喜歡,我再換回來就是。”

“不,我很喜歡,只是……”畢夏笑了笑,接着轉移了話題,“老師,你之前說有事要告訴我,是什麽樣的事呢?”

韓非明看着他,抿了抿唇,許久後說:“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得了,是否會相信……我不是韓非明。”

畢夏一副震驚的神色,韓非明只當他是被自己的話驚吓到,殊不知他想的卻是——

老師原本就打算把一切和盤托出嗎?

但,但這樣的話,他不是會死嗎?

他明知道會死,卻還是要對他說出真相?

眼看着韓非明還要繼續再說下去,畢夏吓得連忙打斷他:“老師!我不想知道了,你千萬別說!”

韓非明愣了愣,“……為什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麽事在瞞着你嗎?”

“确實是這樣,但是……”畢夏咬了咬牙,“你就不怕随便說出來會有什麽後果嗎?”

“後果?”韓非明笑了笑,“總有後果,也是由我來承擔。你就不必管那麽多了。”

怎麽能不管呢!

畢夏松開他的手,看向天花板,故作冷淡地說:“反正,我現在什麽也不想知道。你不要說了。”

韓非明面色稍僵,卻真的沒有再說下去。他從床頭櫃的水果籃撿起一個蘋果,用手上一直握着的水果刀削起皮來。

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落寞。明明打定主意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的畢夏在偷瞄了他兩眼之後還是忍不住說:“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被磕傻了,所以消化不了太多費腦子的事,啊哈哈。”

可能是他的語氣有點生硬,笑聲太不自然,這句話本來打算是補救的話反而起了反效果。韓非明放下蘋果,看着他,“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陳述句,并沒有給畢夏留下反駁的餘地。

片刻後,畢夏偏過頭去,勉強笑了笑,“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韓非明苦澀一笑,“什麽時候?”

想起那個聲音的警告,畢夏含糊地說:“不久前。”

韓非明的臉色顯得更為蒼白了,“你……知道了多少?”

“全部。”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一聲輕響,韓非明呆呆地靠上床頭,像是在尋找支撐,“對不起。”

畢夏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具體指的是什麽,但這絕對不是“沒關系”的意思。

“對不起。”韓非明搓揉着眉骨,“我本來想,如果能由我來告訴你的話,說不定你就不會這麽……”

“無論是誰說,”畢夏有些生硬地打斷他,“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沉默半晌之後,韓非明的臉色比剛剛更加發白,“你的指責沒錯,對不起。”

畢夏看向他的眼睛,“老師,我不想聽對不起。我只想聽你的真實想法……我想跟你開誠布公地談談。”

韓非明并沒有立刻接話。他顯得有些窘迫,看樣子像是在組織語言,但內心是一片空白,似乎思考的能力也同全身的力氣一起被抽走了。

畢夏稍稍嘆了口氣,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反應比他之前想象中的要冷靜很多倍。“老師,你知道嗎,在最初知道那個秘密的時候,我并不是生氣,而是失望……因為我沒想到你會做出這麽,這麽差勁的事來。”

韓非明下意識地用力咬着嘴唇,又過了幾秒鐘才說:“是我的錯。”

“但是,老師,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解釋。”畢夏抓住他的手,“之前我因為任性和魯莽誤會過你,傷害過你……我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所以,老師……你能回答我嗎?在你心中,我究竟算是什麽?”

韓非明動了動手指,擡起頭來看向他:“你是我的學生。”

“和那個‘陛下’一樣的嗎?”

“不一樣。”韓非明從剛才起就有些渙散的眼神忽然變得堅決起來,“你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或者不如說,除了樣貌以外,毫無相似之處。”

“那……”畢夏說,“那你有沒有把我當成他?”

“我不敢保證說從來沒有。”韓非明坦誠道,“但是我可以發誓,我從未有意如此。最初幾周較為嚴重,但現在基本不會。可能……有時會有聯想,但絕不是混淆。”

“那以後呢?”

“以後……”韓非明決絕道,“也定不會再聯想。”

畢夏保持與他對視的姿态,神情肅穆,“最後一個問題。”

從韓非明的眼中讀不出一絲心虛或試圖掩蓋的痕跡,那堵橫在兩人面前的高牆似乎在漸漸變得薄而透明,仿佛正在融化的冰面。“我帥還是他帥?”

韓非明一愣,旋即忍俊不禁,“……你呀,小孩子心性,真是沒長進。”

“誰說的,我這麽成熟。”畢夏眨了眨眼睛,“這回我真的像我發過誓的那樣,好好地保護了你。”

韓非明想起跌到時差點削去自己手指的冰刀,還有畢夏摔落在地時的悶響,笑容僵住,忽然心悸起來,平複半晌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說:“下次再不可如此胡鬧。若要保護我,先保護好你自己才是正經。如果你再這樣不顧惜自己……可是要罰抄的。”

“喂,老師,你不要轉移話題,到底是我帥還是他帥?唉,不會是我太帥了,害的老師不好意——啊啊啊老師,我是病人!病人啊啊啊!”

曾經将兩人分隔開來的高牆最終變成了一道透明水幕,盡管依然存在,但只消向前一步就能穿過。兩人心中各自留有隐私和秘密,卻能隔着薄薄的水幕相視而笑,穿過水幕的手也能握在一起。

或許韓非明會滿意于此,但畢夏內心卻有種模模糊糊卻相當堅定的想法——他絕不會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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