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李臻若有些發冷。
他一直以為這一趟從吳阿姨那裏得到的答案會是李臻泰。朱凱、李臻泰,朱凱從吳阿姨那裏得到他的血樣,然後交給李臻泰,李臻泰讓岳紫佳送去鑒定所做親子鑒定。
之前他總是奇怪,到底李江臨的精液是從哪裏來的,他想總不至于是岳紫佳去勾引李江臨的吧?現在他倒是開始懷疑一個可能,那就是李江臨的精液同樣也是朱凱搞來的。
李江臨一直溺愛朱凱,朱凱在李臻泰婚禮上惹了那麽大的麻煩,李江臨都可以不追究他,去休養的時候也一直帶着他。
雖然情婦不少私生子一堆,可是在李臻若印象中,自從朱韻死後,李江臨就再沒和其他女人有過什麽牽涉,他一直覺得那是出自李江臨對朱韻的深情。現在想來,朱凱和朱韻眉目間如此神似,會不會李江臨根本是把朱凱當做了朱韻的替身?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一點,他需要把這件事情理清楚。
吳阿姨還在哭哭啼啼,李臻若對她倒并沒有什麽怨恨,畢竟她也只是被人利用,而且就算沒有她,同在一個屋檐下面,朱凱總是能找出些別的辦法來。
李臻若想要知道的事情打聽清楚了,吳阿姨也依然陷在自責之中沒法擺脫開來,他臨走之前,給了吳阿姨兩百塊錢要求把小貓帶走。
吳阿姨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抱着貓坐進車裏,旁邊嚴修傑欲言又止,等到汽車駛離小路上了大馬路,他終于忍不住問道:“你跟李臻若什麽關系?”
李臻若并不是信不過嚴修傑,相反,在他過去那麽多親人朋友裏面,嚴修傑恐怕算是他最信任的幾個人之一。可是很多事情一旦說起來就有太多的東西需要解釋,而且會跟太多人牽扯不清,對目前的他來說,最好還是延續之前和李臻然的那一套說法。
于是他對嚴修傑說:“我是他朋友。我相信他的死并不是意外。”
嚴修傑轉過頭看他一眼,“你是他朋友?可是我從來沒聽他提到過你。”
李臻若聞言說道:“可是他卻經常向我提起你,他很信任你,他認為你們之間更多的是朋友的關系。”
嚴修傑握着方向盤的手似乎捏緊了一下。
李臻若伸手輕輕按在他手臂上,“你相信的死只是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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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修傑坦然道:“我不知道,不過我之前沒有懷疑過。”
李臻若不是李江臨的親生兒子,而且已經被趕出了李家,只要那兩份鑒定書不被推翻,他就永遠沒有翻身的餘地。所以誰會殺他?有什麽必要殺他?
這一點不但嚴修傑想象不到,就是李臻若到現在也覺得奇怪。
可是李臻若自己是知道的,那天那個人的出現是有目的性的,并不是什麽偶然的攔路搶劫,是沖着他李臻若來的,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那麽一個人想要致他于死地。
他想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李臻若對嚴修傑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希望你能夠幫我,到時候不管結果是什麽,我們總得要知道真相不是嗎?”
嚴修傑深吸一口氣,“我能做到的我可以幫你,可是我現在能幫你的實在有限。”
現在的嚴修傑所能做的确實很有限,說到底他不過是韻臨一個普通員工罷了。
李臻若說:“不管怎麽樣,謝謝你。”
說完,他低下頭輕輕撫摸着小貓的頭頂。
嚴修傑看他動作溫柔,問道:“你很喜歡貓?”
李臻若“嗯”一聲,“喜歡。”
如果不是自己也身為一只貓,他想他應該沒那麽喜歡貓的。
嚴修傑又問他:“你要回去嗎?”
李臻若一愣,“回哪裏去?”
嚴修傑說:“回去見二少。”
李臻若仿佛不經意間嘆了口氣,說:“回去吧,我去見他。”他和李臻然之間也不該這麽不明不白的,哪怕要結束也總該去面對才是。
有嚴修傑開車,回去所花費的時間倒是比來的時候少了許多,只不過進城時依然快到傍晚了。
回到市區,李臻若第一件事就是讓嚴修傑找了間寵物診所,給小貓處理了身上的傷口。小貓疼得喵喵叫,李臻若站在旁邊聽得心疼。
他在裏面看着獸醫處置小貓的時候,嚴修傑在外面打了個電話,片刻後進來對李臻若說:“二少叫我送你去他那裏。”
李臻若點了點頭。
等到給小貓處置完傷口,李臻若坐上車看着嚴修傑開車前往的方向,突然意識到他們現在要去的是李臻然在市區的公寓,而并不是要回去李家的別墅。
他不知道是李臻然這兩天一直住在那裏,還是今天李臻然特意去那裏等着他。
嚴修傑開車到樓下就停下來讓李臻若下車,臨走之前,他對李臻若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李臻若點頭應道:“開車小心。”
嚴修傑離開,李臻若抱着貓走進小區,站在公寓樓下面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鑰匙根本連這棟樓都進不去,更坐不了電梯。
他拿出手機來打了李臻然的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被接通,李臻然聲音聽起來沒什麽情緒,他說:“怎麽?”
李臻若突然有點悶悶的委屈,說:“我在你樓下上不去。”
李臻然聞言應道:“等一下。”說完就挂了電話。
李臻若站在單元樓門外面等了兩分鐘左右,他看到樓門被人打開,李臻然穿着淺灰色的休閑衛衣,下身也是淺灰色的運動褲,腳底踩着拖鞋站在他面前。
明明昨天早上才在學校裏面見過面,可是李臻若卻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見過李臻然了,以至于一見到就覺得眼睛酸酸的。
李臻然低下頭看着他手裏抱着的貓,說:“怎麽?找到你的命中注定了?”
李臻若有些氣憤,又想起他在李江臨生日酒席上帶來的女人,轉身便要離開。
李臻然上前一步拉住他手腕,說:“玩夠了嗎?肯跟我回去了嗎?”
李臻若悶聲道:“我沒有在玩。”
李臻然說:“我知道,你在查李臻若的死因,那你這一趟查到了什麽結果?”
李臻若擡頭看向他,猶豫着要不要說。
李臻然說道:“先上樓。”
這裏并不是适合說話的地方,李臻若感覺到李臻然拉着他的手朝裏面走去,并沒有拒絕。然而一直到進了電梯,李臻然也沒有放開他那只手。
電梯安靜而平穩地上行,李臻若站在李臻然背後,低頭看自己被他牽着的一只手,說:“李臻若的死跟朱凱可能有關系。”
李臻然沒有回頭,而是說了一句:“是嗎?你跟他不是很要好嗎?”
他這句話一說完,李臻若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朝他看去,片刻之後,便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雞皮疙瘩從頭一直爬到了腳。
他開始緊張起來,想要掙脫李臻然握着他的那只手,然而李臻然卻抓得很緊,他根本掙脫不開。
直到電梯停止,電梯門緩緩打開。
李臻然要拉着他往外面走,他卻不肯走,後背緊緊貼在電梯內壁上,盯着李臻然,神情有些驚恐。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因為被李臻然給擋着,電梯門遲遲無法關閉,發出了報警聲。
李臻然對李臻若說道:“可以先出來嗎?”
李臻若說:“你先松開我。”
李臻然松開了手,先退出了電梯,只是按着外面的按鈕,不讓電梯門關上。
李臻若将懷裏的貓給抱緊了些,他覺得從頭涼到腳,只有懷裏的貓還是溫暖的,最終還是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卻依然靠在牆邊看着李臻然,說:“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李臻然神情平靜,“我一直在懷疑,直到剛才才敢肯定,李臻若。”
李臻若并不是第一次從李臻然嘴裏聽到他的名字,可是這般面對面的稱呼,卻還是第一次,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以前。那時候他在家裏,李臻然從外面回來,見到他只是冷淡點一點頭,連個微笑都欠奉,轉身就直接上樓。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和李臻然的關系,哪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卻也從來不曾親密過,他們也并不打算要緩和和改善這種關系。
明明心裏想着自己不能繼續對李臻然依賴下去,可是在這一刻,李臻若發現自己最怕的,卻還是李臻然再也不肯接受他了。
他們是兄弟,而他一直在欺騙他、利用他,李臻然會怎麽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
李臻若死死盯着李臻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只是想要看清楚李臻然的反應。
然而李臻然卻在這時候說道:“還不回去?你要在這裏站多久?”
李臻若說:“我……”他只說出口一個字,剩下的話都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該說什麽。
他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卻沒有走出電梯,一只手緊緊抱着貓,身體靠在電梯門旁邊,另外一只手偷偷按在了電梯關門的按鈕上。
電梯門開始不斷發出報警聲,李臻然微微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似乎是察覺了他的動作,在這個時候,放開了按住電梯門的那只手。
在他松手之後,電梯門立即便緩緩關閉。
李臻若看見李臻然一直看着他,在電梯門關閉前的最後那個瞬間,他看到李臻然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然而電梯門還是緊緊閉合發出一聲輕響,随即便開始下行。
李臻若頓時覺得有些腿軟,抱着貓在電梯裏蹲了下來。
他跑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在剛才那個瞬間他情緒太複雜,有緊張有害怕,他不敢面對接下來要面對的東西,他害怕聽李臻然繼續說下去。
腳步虛浮地從李臻然住的小區出來,李臻若走了不遠的距離,抱着貓在路邊的花臺邊緣坐了下來。他将臉埋進了小貓柔軟的身體裏,閉上了眼睛。
李臻若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事到臨頭只知道逃避,就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小貓不舒服了,發出叫聲開始掙紮。
李臻若連忙把頭擡起來,對它說道:“對不起。”
他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倒是無所謂,就是覺得這只小貓太可憐。當然他現在沒有精力再養一只貓了,可是在那之前,他希望能把它找到一個負責任的主人,不要再有人傷害它了。
站起身,李臻若轉頭望向小區裏面的高樓,卻發現自己連到底是哪棟樓那扇窗戶都不太搞得清楚,他不禁又回憶起來李臻然那個眼神,頓時覺得胸口悶悶痛起來。
他突然有些後悔,心想自己不逃避是不是更好?可是如果他不走,李臻然會對他說什麽?李臻然那個眼神代表着什麽意思?是不是你騙我,我很失望?或者是你竟然是李臻若,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
李臻若用力甩甩頭,讓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總是阻止不了讓自己往更悲觀的方向去想,就好像今天就是他和李臻然的末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