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妄想

聞言,沈姝呼吸一窒,擡手将昨夜的棉被蓋在身上順勢躺在塌上,死死閉着眼睛調整呼吸,半天都沒敢出聲。

裴雲謙邁步走進房裏,淡淡瞥了朱雀一眼,轉而望向正躺在塌上裝睡的沈姝。

半晌,裴雲謙眯了眯眼,語氣平淡無波:“公主今日睡的久了些,應是還未醒過來。”

說到這,他嘴角劃過一絲戲谑,吩咐道:“朱雀,去,打盆涼水過來給公主醒醒神。”

冷水?

沈姝打了個哆嗦,又暗暗罵了一句“狗男人,沒心肝”,虧的她昨天還那麽擔心他的身子,他倒好,知道她在裝睡居然要用冷水潑醒她!

沈姝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動了動,心中思量着到底要怎麽裝才能裝得更像剛剛睡醒的樣子。

可接下來周圍卻沒了聲音。

難道是裴雲謙走了?

然而,沈姝一睜眼便看見了裴雲謙的一雙黛色官靴,吓得她呼吸一窒,起身低頭捂着胸口咳出聲來。

“醒了。”裴元謙語中帶着幾分戲谑,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聞言,沈姝擡頭猝不及防對上他狹長的眸子,顯然吓得不輕。

“将……将軍,你……你回來了。”

聞言,裴雲謙挑眉,輕勾嘴角:“怎麽?公主不是找臣有事?”

“沒……沒事。”沈姝吓得連連搖頭。

“哦?是嗎?”裴雲謙附身緩緩靠近沈姝,漫不經心道:“那我剛剛怎麽聽見剛剛公主叫了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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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吞了吞口水,身子往後移了移,嘴角強扯出一抹笑來:“将……将軍許是聽錯了,本……本宮剛剛才醒,怎麽會叫将軍的名字呢?”

裴雲謙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身子往前傾了傾,臉上冷意不減,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沈姝呼吸一頓,鴉羽般的長睫輕輕動了動,裴雲謙的臉近在咫尺,原本陰冷的眸子沈姝卻從中看出幾分柔情來,眼尾的一顆紅痣格外吸睛,讓人移不開眼。

“公主可知,上一個敢在本将軍面前扯謊的人如何了?”

裴雲謙挑了挑眉,尾音上揚,眼底冷意不減,卻絲毫沒有從前那般駭人。

原本沈姝已經忘了,可經裴雲謙這麽一提醒,她瞬間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後院看到的場景,不自覺的脊背發涼。

她垂下眸子,目光下意識閃躲,不敢再看裴雲謙。

裴雲謙餘光瞥見沈姝身後的挂飾,下意識擡手沈姝的方向伸過去。

見狀,沈姝心頭一驚不知他要做什麽,便本能的向後躲,卻因動作太急失了重心,半邊身子向後倒過去。

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麽東西,卻在伸手瞬間意外的勾住了裴雲謙的脖子。

而裴雲謙也似是沒料想到沈姝的動作,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下意識環住她的腰身替她穩住身形,整個人被她帶着,随着她一起向後倒。

最後,沈姝穩穩落在身下的塌上,三千青絲散落在塌上,而裴雲謙則是将一只手撐在塌上,撐住了半邊身子,另一只手攥着沈姝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塌上。

四目相對。

沈姝呼吸一窒,下意識抿了抿唇,心跳仿佛漏掉一拍,呼吸也比平時急促了幾分。

兩人近在咫尺,連彼此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眼前男人眼中陰鹜盡數消散,雖逆着光,但仍能看清他眼中光芒熠熠生輝,帶着幾分侵略性。

裴雲謙沒動,俯着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呼吸輕輕掠過她的耳垂,帶着幾分暧昧,目光漫不經心落在沈姝臉上,頗有幾分審視的意味。

沈姝是第一次與男子靠得這樣近,大婚那天夜裏雖同塌而眠,但中間卻隔着一人的空子,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裴雲謙的威壓之下,心中不自覺生出幾分懼意來。

半晌,裴雲謙輕笑出聲,語中帶着幾分戲谑:“公主此番可是在勾引臣?”

說着,裴雲謙緩緩低下頭,貼近沈姝耳垂,溫熱的呼吸撲在她耳畔,啞聲道:“公主可知,臣可不是什麽坐懷不亂之人。”

聽見裴雲謙的話,沈姝臉上似是被火燒了一般,窘迫和羞赧摻雜在一起,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她臉上的紅暈是羞紅的,還是氣紅的了。

她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過像裴雲謙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沈姝紅着臉憋了半天才把“下流”兩個字憋出來。

“呵……下流?”裴雲謙沉沉地笑出聲。

見狀,沈姝皺了皺眉頭,似是有些惱了,索性別過臉去:“你走開。”

裴雲謙充耳不聞,垂下眸子,細細打量着沈姝。

女孩臉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微微蹙着眉,發髻未曾打理,有些淩亂,幾根碎發飄在額前,睫毛輕顫,目光卻始終不敢與他對視,臉上似有若無的愠色顯得更加嬌憨可愛。

裴雲謙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從前那個天真爛漫,對着他頤指氣使的沈姝。

腦海裏瞬間浮現出從前他第一次見到沈姝,一身青衣的少女站在海棠樹下,揚着下巴喊了他一聲:“姓裴的,你過來。”

回憶像斷了線一般,他睫毛輕顫,喉結滾了滾,情不自禁低首緩緩靠近沈姝唇沿。

就這一次,他只放肆這一次。

裴雲謙一分一分靠近沈姝,灼熱滾燙的呼吸灑在她臉上。

見狀,沈姝不自覺的顫栗,眼看着裴雲謙的臉在她眼前一點一點放大。

沈姝身子僵硬着,半晌才緩過神來,像是突然受驚了一般,一把将他推開。

裴雲謙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沈姝推出去。

一瞬間,如墜冰窟。

半晌,他閉了閉眼,長呼出一口氣,手上青筋鼓了鼓。

是他妄想了。

沈姝看着裴雲謙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心中不自覺的發顫,她沒想到裴雲謙會有如此舉動,更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推開她,似乎是本能反應。

她只知道,現在,她怕的要死。

空氣瞬間靜默。

裴雲謙眼中陰郁漸濃,半晌都沒再動過。

見狀,沈姝大腦一片空白,一雙受驚了的杏眼一動不動瞧着裴雲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默了默,沈姝有些懊惱地低下頭,是不是她的反應過激了,裴雲謙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以她如今的身份,就算裴雲謙真想對她做什麽,她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沈姝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裴雲謙背對着沈姝站起身來,立在地上許久,卻再也沒有勇氣回頭看沈姝一眼。

良久以後,裴雲謙自嘲一般輕扯了扯嘴角,而後一步一步走出房間。

沈姝聽着房門“咣當”一聲關上,心也跟着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了一把一般,隐隐的泛着痛意。

半晌,沈姝才緩過神來,愣愣的坐在塌上。

用一夜高燒和親手做羹湯才緩和一些的關系,似乎又被打回原形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回想起剛剛的場景,她心中竟有幾分悸動,可這幾分淺淺的悸動很快便被後怕掩蓋。

想到這,沈姝皺了皺眉,輕甩了兩下頭,想到剛剛裴雲謙的臉色,沈姝的心也跟着沉了幾分。

他應該很生氣吧。

門外,裴雲謙阖上房門的那一刻手指就隐隐發了抖,他已經不知道他是如何一路走回書房的,一路上腦中浮現的都是剛剛沈姝臉上驚恐和她眼中的畏懼。

裴雲謙痛苦的閉了閉眼,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果然,是他妄想了,竟想着失憶的沈姝能夠重新接受他。

無論什麽時候,人身體本能的反應都是最誠實的,她該是有多怕他,就算如今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還是本能的推開他。

今日他雖不得不去處理朝中事物,但一顆心還是挂在沈姝心上,所以他剛剛處理好朝中事物,片刻都未停歇就飛奔回府裏。

誰知剛一走到門口,就聽見少女那一聲脆生生的“姓裴的”,以至于讓他恍惚到以為回到了從前,失了分寸。

可直到剛才,現實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他才知道,一切不過是他幻想罷了。

她怕他。

沈姝剛剛看他的眼神跟三年前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樣。

眼裏滿是驚恐和畏懼。

想到這,裴雲謙垂下眸子,自嘲一般勾了勾嘴角,眼中陰鹜更甚。

他守了承諾,自沈姝失憶以後,他一次都沒再出現在沈姝面前。

但這一次,是她先招惹他的!

翌日,天還未亮沈姝就早早被噩夢驚醒。

昨夜,沈姝并未去主塌上歇息,她以為裴雲謙應當是不願意與她同塌而眠的,便依舊歇在屋內的另一張塌上。

可今晨剛睜開眼,沈姝就看到對面塌上被褥整整齊齊放着沒有一絲褶皺,與昨天她鋪好的分毫不差,她才知道裴雲謙昨夜一夜未歸。

沈姝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竟如此生氣麽?

“公主,您醒了嗎?”沈姝的思緒被門外的敲門聲拉回現實。

“醒了。”沈姝聽出是琳琅的聲音,應了一聲。

聽見沈姝聲音,門外才接着道:“公主,今兒是三月十八,按照禮數公主今日應當回宮給太後娘娘請安了。而且今日是睿王殿下的生辰。”

聞言,沈姝如夢初醒,今日是越兒的生辰,她怎麽忘了。

想到沈越如今在宮中的處境,沈姝心中又自責了幾分。

這幾日不斷有事情發生,若不是琳琅提醒,沈姝已經将歸寧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

今天是歸寧的日子,按理說是要夫婿陪同回母家,可好巧不巧昨日她才剛剛将裴雲謙得罪了,今日怕是要一個人回宮了。

想到這,沈姝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成親一個人成,歸寧一個人歸,她怕是如今楚京城茶餘飯後最大的笑柄了吧。

這婚事是她替自己求來的,事先也并未征求裴雲謙的意見,且不說裴雲謙這幾日對她的态度如何,裴雲謙應了已經算是幫了她大忙了,如今她的确不應該抱太多其他的希望。

良久,沈姝輕嘆一聲,開口道:“時辰不早了,先給本宮梳妝吧。”

看着鏡中的自己,沈姝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拿着檀木梳的手也不自覺收緊了幾分。

畢竟,今日進宮見了馮太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想到成婚那日馮太後交代她的事,沈姝眸光暗了暗,心思也跟着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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