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狠戾

屋裏的聲音還在繼續,可裴雲謙此時除了那句“他對我有恩,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以外,其餘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現在裴雲謙只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是冷的,比現在院子裏的寒風還要刺骨幾分,凍得他整顆心髒都麻木,沒有半分知覺。

院子裏的風還呼呼地刮着,直到腰間的護身符被風吹落至他腳邊,他才微微緩過神來。

從前,他挂上護身符時心中不知道有多歡喜,可如今看着腳邊的護身符,他只覺得格外刺眼。

裴雲謙一雙眸子裏全是冷意,他輕扯了扯嘴角嘴邊笑意全是嘲諷,周身的戾氣也掩不住他此時的頹廢。

原來是因為他救過她又幫她免去和親,她才對他好。

原來如此……

是他想太多,竟以為可以用自己的真心相待慢慢教會沈姝愛上他,卻不知她早已心有所屬。

屋裏的人,是名正言順的靜河王世子,他不過是個從小被遺棄,後來才被找回來替人受過的野種。

想到這,裴雲謙痛苦地閉了閉眼,是他高攀了。

良久以後,裴雲謙才緩緩轉身離開,腳下重重踩在地上護身符上。

地上,是他從前視若珍寶的東西,屋裏,是他視若珍寶的人。可如今,他只覺得無論是東西還是人,都不是他的。

也從來都不屬于他。

裴雲謙沒敢再聽那屋裏發出的半點聲音,再聽下去,他怕他會忍不住。

忍不住進去殺了蘇禦。

可他怕沈姝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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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看到沈姝為別的男人流眼淚,一滴也不行!

屋裏的聲音沒停,蘇禦還是試圖勸說沈姝離開将軍府,若說宮裏是龍潭虎穴,那這鎮國大将軍府比龍潭虎穴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雲謙手握重兵權傾朝野,就算是劍指龍椅怕是也沒人敢說半個字,懼他的人比比皆是,可想要他命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如今沈姝既然嫁給他,就勢必要一輩子與他捆綁在一起。

他想讓沈姝平安。

“蘇禦哥哥,你不要聽信外面的傳言,将軍真的不是個壞人,我覺得将軍是真心待我的,将軍真的很好,你真的不用擔心。”

說着,沈姝手上攪着帕子,微微低下頭,臉頰浮上一抹紅暈,帶着幾分羞赧,溫聲道:“而且,我也是真心……真心喜歡将軍的。”

從前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時,若是蘇禦回來了想要帶她走她也許會同蘇禦離開,可如今她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也認定了裴雲謙是她此生唯一的夫君,她定然是不會離開他的。

就算沒有上輩子的恩情,她也不會走。

想到這,沈姝抿了抿唇,一雙微微濕潤的眸子裏帶着幾分堅定:“所以,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見狀,蘇禦垂了垂眸子,他沒想到沈姝居然會喜歡上裴雲謙,喜歡到不願跟他離開的地步。

這些年來,為了能夠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沈姝,蘇禦早就練就了一身本領,就算心內如何波濤洶湧,可臉上依舊可以保持雲淡風輕,任誰也看不出半分破綻。

半晌,蘇禦重新擡起眸子,嗓音溫潤沒有半分責怪:“若你當真不願意離開,哥哥也不會逼你,只等你想好了,若是有一天你想通了不願意在就在這刀光劍影之地,便來找我。”

靜河王府雖然一向低調,可在護住沈姝的能力總是有的,這些年來靜河王府在蜀地積攢的勢力,即使是對上裴雲謙也不是全無勝算。

既然,他不能帶走沈姝,那他便用整個靜河王府做她最大的後盾,護她一世平安。

聞言,沈姝臉上總算是帶了幾分笑意,她彎了彎唇角,應了一聲:“謝謝哥哥成全。”

她想,她應該是不會有想要離開的那一天的。

晌午的時候,沈姝才将蘇禦送走,轉過身就遇見了剛急急忙忙從外面跑回來的朱雀。

“夫人!”

朱雀躬身跪在沈姝面前:“是屬下保護不利,請夫人責罰。”

見狀,沈姝忙伸手将朱雀拉起來,溫聲道:“與你無關,你不必如此。将軍去哪了?怎麽我回來半天了都未曾見過将軍?”

聞言,朱雀一愣,她明明看見将軍早就回來了。

“夫人沒見到将軍?”

沈姝遲疑着搖了搖頭,沒有提起蘇禦。

朱雀皺了皺眉頭,昨夜将軍找了夫人一整晚,今天一早便收到了馮家派人送來的消息,片刻都未耽擱便動身去了城外,誰知到了信上說的地點以後,裏面空無一人。

剛剛将軍突然回府應當是知道夫人回來了,可已經快兩個時辰了,夫人怎會還未見過将軍?

沈姝本來還想問一問朱雀,裴雲謙是何時從宮裏回來的,可有出什麽事,可轉念一想,這些她還是等見到裴雲謙以後親自問他吧。

見朱雀半天沒開口,沈姝便溫聲道:“無妨,那本宮自己去尋将軍吧。”

話音剛落,沒等朱雀說話沈姝便邁步往裴雲謙的書房走。

走到半路上沈姝才想起來,她在那個破廟裏被綁了一夜,她現在衣服上一定髒兮兮的,還是先回房間沐浴更衣,換一套幹淨的衣裙罷。

回到卧房,沈姝花了半個時辰沐浴更衣重新幫自己梳好了頭發,全部打點妥當以後才去書房找裴雲謙。

她知道,只要裴雲謙在府裏,不是在卧房就一定是在書房。

果不其然,還沒等她踏進房門就聞見了書房裏傳來的墨香。

見到裴雲謙平安從宮裏回來,沈姝嘴角不自覺帶着幾分笑意。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從前宮裏嬷嬷說的,女子若是見到喜歡的人,是掩不住臉上的笑意的。

嘴上忍住的喜歡,就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她走進書房,一如既往溫聲道:“将軍,你回來了。”

聞言,裴雲謙原本拿着筆的手頓了頓,手指死死握着筆身,手背上眼見着鼓起青筋。

裴雲謙沒開口,似是沒有聽到沈姝說話一般,他知道他一開口必然會忍不住。

見狀,沈姝看着裴雲謙眼睫抖了抖,開口解釋道:“将軍,我沒在府裏等你是因為……”

聞言,裴雲謙就像是突然被撥動了什麽開關一般,沒等沈姝說完話就被裴雲謙打斷,他緩緩擡眼,眼底猩紅還未盡褪,語氣冷得駭人:“你去哪了跟本将軍有關系?”

聞言,沈姝怔了怔,心頭突然像是堵了一塊棉花一般,眼眶忍不住泛紅。

難道她被人擄走,裴雲謙竟渾然不在意嗎?

可他昨日臨走時明明告訴她,叫她等他的。

她抿了抿唇,壓住了自己的哭腔:“那将軍是何時從宮裏回來的?陛下可有為難你?”

裴雲謙冷冷別過眼,渾身上下都透着難以接近的冷意,他語氣冷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眼底泛着細碎的冷光。

“本将軍做什麽需要跟你報備?”

那是沈姝未曾見過的淡漠疏離。

她張了張嘴,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如鲠在喉,衣袖下的手緊緊收着,指甲深陷在掌心裏,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沈姝垂了垂眸子,裴雲謙說的不錯,他去哪了做了什麽的确用不着跟她報備。

沈姝立在原地低着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夜之間裴雲謙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從前,裴雲謙雖然也有喜怒無常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冷漠疏離,難以接近,仿佛渾身都帶着刺,每說一句話身上的刺都往她身上紮。

見沈姝低着頭站在原地紅着眼眶的樣子,裴雲謙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他擡起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眼底湧起嗜血的光芒。

他想殺人。

裴雲謙突然覺得他們說的沒錯,他的确殺人不眨眼,冷血無情又心狠手辣。

想到這,裴雲謙嘴角嘲諷之意更甚,現在,沈姝怕是更加覺得他喜怒無常,恨不得離他遠遠的吧。

可那又能如何,若是她敢走……

想到這,裴雲謙眼中陰鸷漸濃。

這輩子,她既已是他的妻,就算是鎖他也要把沈姝鎖在他身邊一輩子,誰若是敢同他争,他便殺了誰。

挫骨揚灰!

即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但至少人在他身邊。

良久以後,裴雲謙動了動身子別過臉,起身走出書房,他見不得沈姝在他眼前掉眼淚,可他如今也不知該如何說服自己。

他不想同沈姝發脾氣的。

直到裴雲謙走出書房,沈姝還未能反應過來,她想不通明明昨日還能因她一時戲言便帶她游湖泛舟的人,今日為何突然對她态度如此冷漠,是她做了什麽惹了他不悅了嗎?

沈姝抿了抿唇,直到緩緩松了手以後才看到指甲裏的絲絲血跡。看着有些血肉模糊的掌心,沈姝一愣,她只知道她半分都未感受到疼。

想起昨天白日裏發生的事,沈姝緩過神來,書房是将軍府的禁地,瓜田李下她不能再落人話柄。想到這,沈姝轉身将書房的門小心翼翼關好才離開。

傍晚,沈姝才回到卧房。

一進門,沈姝便看到裴雲謙冷着臉坐在塌上,一旁地上放着的都是已經整理好的她的貼身之物。

還沒等她開口便聽見一陣陰冷淡漠不帶半分情緒的聲音:“從今日起,你便搬去北閣住。”

聞言,沈姝呼吸一窒,眼眶微紅帶着幾分茫然。

他這是……在趕她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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