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祭祖

時至年關, 楚京天氣日益寒冷,轉眼就到了年關,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再有三日就要到了, 整個皇宮內外都在打點着三日後的祭祖儀式。

祭祖向來是在皇家的太廟中, 由太後和皇帝主持,三品以上大臣以及皇室宗親都要參與,當天無疑是一年到頭整個楚京城最熱鬧也是最亂的時候。

從半月前,裴雲謙就開始日日早出晚歸, 這些日子, 沈姝見過他的次數一只手就可以數過來,每次不等沈姝問清楚, 裴雲謙便匆匆忙忙離開,就連朱雀和秦珣沈姝都很少見。

沈姝單手撐着下巴,坐在卧房的桌案旁, 鴉羽般的長睫輕輕抖動, 應是困極了。

窗外,銀白色的月光透過透明的雕花窗柏星星點點灑落在少女身上。

沈姝傾了傾身子,擡眼朝着窗外看了看, 算算時辰,眼下多半已經子時了,裴雲謙今日似乎比從前還要晚。

須臾, 她收回目光,視線重新落在面前桌案上的宣紙上,少女字跡娟秀, 寫得一手及好的簪花小楷,只是如今字體有形無神,落筆也看得出來有些潦草, 明顯是藏着心事。

沈姝近日來越發嗜睡,白日裏要睡上三五個時辰,并且經常會做相同的夢。夢中場景分外真實,可沈姝卻始終無法看清夢裏每一個人的臉,每每思及此,沈姝心中都越發不安,夜裏也時常被噩夢驚醒,醒來心口就是一陣發慌,每每只有夜裏裴雲謙回來時她才能安穩入睡。

府外,裴雲謙翻身從馬背下來,剛邁步走進府裏就遠遠看見南閣的燈亮着,裴雲謙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幾分。

裴雲謙推門進屋的時候沈姝剛好放下手中的筆,聞聲擡頭,沈姝動了動身子站起身來,溫聲道:“将軍你回來了。”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在等我?”裴雲謙阖上房門走過去牽着沈姝往床榻邊走。

沈姝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溫聲道:“将軍近日公務似乎有些繁忙。”

聞言,裴雲謙眉頭舒展了幾分,他垂眸輕笑了一聲道:“近日是有些忙,公主可是想臣了?”

說着,裴雲謙手指若有似無的剮蹭着沈姝的掌心,帶着些許不尋常的意味。

又來了。

沈姝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微微正色道:“我今日是同将軍說正事的,将軍正經些。”

裴雲謙垂眸掃了她一眼,故意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他挑了挑眉,不悅地哼了一聲:“這就不正經了?”

沈姝擡頭瞪了他一眼。

裴雲謙一笑,帶着幾分寵溺道:“成,公主有什麽正事盡管吩咐,臣洗耳恭聽。”

沈姝氣結,沒理會裴雲謙,自顧自附身靠在榻上問道:“将軍這幾日可是在忙三日後祭祀的事?”

裴雲謙附身蹲在沈姝腳邊,慢條斯理把沈姝的鞋子脫下來擱在一旁,期間抽空擡眼瞧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多說:“是。”

見狀,沈姝抿了抿唇,心中思量片刻開口道:“将軍,狩獵那天馮太後找過我,若是我沒理解錯,她應當是想在祭祖當天有所動作。”

裴雲謙擡眸瞧了她片刻,緩緩站起身子,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淡淡道:“我知道。”

“那将軍……可有安排?”沈姝擡頭看着裴雲謙,小心試探道。

聞言,裴雲謙笑了,他緩緩俯下身子,目光漫不經心落在沈姝眼睛上,毫不避諱地直視她的眼睛。

“沈姝,同我說話你想說什麽便說什麽,不必拐彎抹角,更不用小心試探。”

聞言,沈姝身子不自覺的往裴雲謙的方向傾了傾,開口解釋道:“将軍,我……”

沒等沈姝說完剩下的話就被裴雲謙打斷:“放心,我自有打算。”

默了默,裴雲謙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接着道:“到時我讓朱雀跟着你。”

馮太後的計劃早在一個月前就有人将消息從宮中傳出來了,自從上一次城中瘟疫的事情過後,兩邊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就連表面的和氣裴雲謙也懶得跟她繼續維持下去。

此次,馮太後的計劃十分周密,看上去一擊即中,若是成功了勢必會讓裴雲謙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還有可能有性命之憂,看得出來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想到這,裴雲謙眼底嘲諷一閃而過,再周密的計劃又能如何,其他人都不足為懼,宮裏那個藏在暗處的,才是真正養精蓄銳随時能咬斷馮氏脖子的狼。

只可惜,她不知道。

轉眼就到了三日後,因馮太後準備在祭祖當日動手,所以這次祭祖儀式不同于往常,而是少有的大祀。

晨光熹微,天色漸明。

沈姝是先帝最小的公主,雖已嫁做人婦可按禮數祭祖前也是要辰時起身,沐浴熏香以後才能前往太廟。

按照禮數,沈姝需得着盛裝先前往皇宮,随沈亭和馮太後還有沈鳶一同乘坐轎辇從皇宮出發,繞整個楚京城的街道游街一圈以後再前往太廟祭祖。

到達太廟時天色早已大亮,金黃色的光從天邊一直蔓延至大地,撒在太廟兩旁的紅牆綠瓦上。

車馬緩緩停至門前,随行的侍衛先将太廟大門推開,而後分列兩旁,緊接着端坐在轎辇裏的幾個人才由身旁的下人扶着從轎辇裏面出來。

沈姝由琳琅小心翼翼扶着從轎辇上走下來,腳剛落地,沈姝就忍不住尋找裴雲謙的身影,直到看到正前方熟悉的背影沈姝才微微放下心來。

片刻,沈姝由大批侍女伺候着邁步走進太廟。

行至門前,沈姝微微放緩步子,擡頭看向一身鴉青色朝服負手立在太廟門前的裴雲謙,兩人有了短暫的目光交彙,裴雲謙垂眸居高臨下看着沈姝緩緩從他面前經過,眼中情緒不明。

沈姝抿了抿唇,逐漸放下心來,她緩緩收回視線,邁着沉重的步子,儀态端莊一步一步踏進門檻。

踏進院子裏,正中央是一個青銅的焚香爐,上面燃着香,帶出袅袅青煙,兩旁是紅牆綠瓦,上面是燙金的大字,處處展現皇家威儀莊重肅穆。

沈亭身着金絲龍袍立在最前方的焚香爐前,身後則是太後馮筝以及沈姝和沈鳶。文武百官分成三列立在三人身後,兩旁是端着祭祀糕點的宮女以及保護沈亭安全的侍衛。

按照禮數,沈亭需先靜心焚香,焚香以後應當是皇後焚香,可北臨并無皇後,便由太後馮氏代為焚香,再然後才是沈姝與沈鳶。

焚香以後便是往大殿去聽祭文,以及跪拜先祖。

沈姝擡眼看了看大殿內,眸光逐漸暗了下來,若是馮太後想有所動作,待會兒去大殿跪拜時無疑是最好的機會,可同時也是犯了大忌。

沈姝站在原地遲遲未動,半晌,她擡眼看了裴雲謙一眼以後才抿了抿唇,緩緩邁步跟在馮太後身後一步一步往大殿裏走。

大殿內,沈亭和馮太後跪在前面,沈姝和沈鳶分別跪在兩人身後,看着父皇的牌位,沈姝眼底忍不住濕潤了幾分。

若是父皇知道北臨的江山竟落在他人手中,怕是在天上也不會安生。

一系列的流程結束以後已經過了快兩個時辰,沈姝緩緩走出太廟,意料之中的殺戮并沒有出現,直到重新坐上轎辇沈姝才後知後覺有了幾分劫後餘生的感覺。

沈姝端坐在轎辇上,心提到了嗓子眼,馮太後既然沒有在太廟動手,那必然就是在回程的路上。太廟建在楚京成的禦佛山上,山路崎岖,是動手的最佳選擇。

沒過多久,沈姝的手上一涼,下巴精致的匕首從轎辇的外頭悄悄扔進來。

沈姝心下一抖,條件反射扭過頭看向窗外。

“夫人,将軍交代給夫人防身用的。”

剛剛沈姝一路上都沒看見朱雀的影子,若是沈姝猜得不錯,朱雀應當是剛剛辦完了事悄悄混在車隊裏跟上來的。

可轉念一想,沈姝又覺得哪裏不對,自從太廟裏出來,她似乎就沒看到過裴雲謙。

想到這,沈姝心髒一沉,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忍不住道:“可是出了什麽事?将軍呢?”

聞言,朱雀表情一滞,她低了抵頭寬慰道:“夫人放心,将軍不會有事的。”

沈姝将朱雀的細微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任憑朱雀如何寬慰,見不到裴雲謙沈姝始終難以放下心來。

默了默,沈姝重新開口道:“馮太後籌謀已久将軍身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算,你去協助将軍吧。”

聞言,朱雀搖了搖頭:“将軍吩咐過了,屬下今日的職業就是寸步不離保護夫人,保證夫人的安全。”

沈姝皺了皺眉,聲音也急了幾分:“本宮這裏出不了大事,怎麽說本宮也是皇室血脈,殺了本宮馮太後堵不住悠悠衆口。”

話音剛落,還沒等朱雀說話轎辇就突然一晃,沈姝身子也猝不及防地跟着傾了傾,握着匕首的手驟然收緊。

緊接着,轎辇緩緩落地。

回過神來,沈姝扭過頭,一旁的朱雀面色凝重,目光冷厲,早已拔劍蓄勢待發。

“鎮國大将軍裴雲謙反上作亂,意圖謀反,本官奉太後之名捉拿亂臣賊子家眷,來人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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