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歡迎回來02
九月深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一覺睡醒,她從高專一年級來到了十年後。
當然,這個想法是她所堅持的, 她完全不相信五條悟那家夥的解釋:她只是記憶上的老毛病發作,以至于一夜之間夢回高專。
開什麽玩笑?相信五條悟那個家夥的嘴?還不如相信她會穿越。
可即使是這樣努力地試圖說服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但是,但是——
一睜眼卻發現她居然和五條悟那個混蛋的乖張前輩睡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讓人崩潰的事情嗎?
九月深秋簡直要抓狂, 明明前一天下午她才被五條悟提着領子,惡趣味地扔進咒靈堆裏打滾,美名其曰是訓練。
而現在一睜眼,她卻窩在五條悟懷裏打滾。
最重要的是,身體上陌生的觸感清清楚楚地告訴她,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瘋了, 瘋了。
……
在經歷了半個小時的兵荒馬亂之後, 九月深秋勉強冷靜下來, 死死抱着被子,怒瞪着被她攆去沙發一角反省的五條悟,眼神恨不得化為刀子, 一刀一刀剮了他。
五條悟也非常苦惱,今天才17號, 她的記憶問題來得猝不及防,明明昨晚好不容易水到渠成的,原本以為以後就可以快樂度過每一個不再單身的夜晚——
事實變化太大, 讓身為最強的他都感到些許的棘手。
“自願, 我發誓, 絕對是自願。”
五條悟抱着她暴砸過來的枕頭,枕頭上殘留着兩人頭發上的香味,他舉起一只手對天發誓,認真得像是個打算進行人口拐賣的騙子。
“你閉嘴!!”
九月深秋一點也不想聽見任何有關昨晚的話題,她現在的情緒正處于爆炸的邊緣,稍不注意,很可能選擇馬上和五條悟同歸于盡。
她用了十分鐘的時間,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房間內的擺飾。
溫柔細心的風格,排除一些不常見的器具,剩下的全部都是她喜歡的東西,如果說這間房是由五條悟親手布置出來的,她寧願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對于她的質疑,五條悟捏着眉心,十分頭疼:“我在十年前的你心目中,究竟有多可惡啊。”
“這種問題還需要問?難道你自己想不起來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嗎?令人發指到我已經不想再重複一遍。”
九月深秋聲音幹啞,這讓她感到恥辱,她能夠想象得到昨晚他究竟有多過分,否則她的嗓子不至于變成這樣。
而且,她真的超渴。
五條悟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
“你不許動!!”九月深秋扭着上半身,連忙捂住眼睛,聲音都變了調,“你給我坐在那不許動!!不許動!!”
五條悟如她所願,不動了,過了幾秒鐘,長腿一伸,手背支着側臉,面無表情:“深秋,你打算讓我一直光着和你說話?”
也不算是光着,至少穿上了一條長褲。
他碰了下翹起的嘴角,拖長聲音:“其實我是不介意啦,不過你的話,能看得下去麽?來來,轉過頭看我一眼嘛。”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九月深秋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腰腹的部位,燙着似的挪開,幹澀地催促:“你,你穿、穿上!你馬上把衣服穿上!”
這副炸毛的樣子還挺可愛,不常見,不常見。
五條悟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瞧了會兒,在她不耐煩的警告下,這才不緊不慢地抓了抓後腦勺淩亂的白發,赤着腳踩到毛毯上。
毛毯一團糟,全是他昨晚的傑作。
九月深秋瞪着那團毛毯,臉上慢慢發燙,發紅,胸口憋了那麽一口氣,無法發作。
從毛毯到被窩,他真是夠了。
五條悟彎腰撿起角落裏皺巴巴的黑色長袖,随意地擡手套到頭上,眼睛被衣服擋住的那一瞬間,九月深秋這才将閃爍的視線重新投到他身上。
修長雙臂擡起的動作簡單地撐起黑色長袖的完美線條,腰腹的肌肉輪廓成熟且流暢,完全不像是未成年,身高的話,似乎也确實比昨天更高了。
只是那張臉,怎麽看都不像是十年後的他吧。
可是他的行為動作,以及說話的腔調,都和昨天有着明顯的不同,再加上房間裏先進的各種器具擺設。
果然是十年後嗎?
十年後。
十年後的她真的和五條悟那個混蛋走到一起了?這是噩夢吧?
九月深秋絕望地捂住了臉。
不行,絕對不行,必須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絕慘的末日之前阻止它。
手腕被人握住,拉開,眼前多出一杯溫水,五條悟正站在床沿,垂眸俯視着她。
“也該渴了吧。”他把杯子塞她手裏,懶洋洋的腔調,“一晚上,嗓子不疼麽?喝完水再繼續罵我也不遲。”
一、一晚上?
九月深秋咬緊牙,沒動。
他彎腰,挨近她的臉,近到呼吸咫尺,故意調侃:“要我喂你喝水麽?”
九月深秋:“……”她想把水潑到他臉上。
一杯水很快見底,幹澀的喉嚨不再像是被沙礫碾磨過後那般幹痛。
九月深秋清了清嗓子,冷靜下來後,不得不接受眼下既成的事實,她放下杯子,滿臉敵意地盯着歪在沙發裏苦思的五條悟。
“你……”
他偏過頭。
九月深秋卡了一瞬,因為她發現,穿上長袖的他,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在散發着“餍足”的氣息。
在無法關注其他重點後,他脖子裏的幾點痕跡就過于顯眼了,以至于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停留在那一片。
“這是,第、第幾次?”她深呼吸,捂住眼,艱難地開口。
五條悟怔了下,倒是沒想到她居然如此輕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若有所思地托起下颌打量着她。
說起來,深秋是,高專時對他産生的“喜歡”?
那麽,究竟是高專一年級,還是高專二年級?亦或是三年級?
換個角度來說,高專時沒有來得及喜歡上她的他,面對如今這個記憶停留在高專時期的九月深秋,勉強也算是彌補昔日遺憾的一種方式吧?
五條悟摸了摸嘴唇,蒼藍的眼底蕩開一層薄薄的笑。
“幾次啊……四個月了喔。”他面不改色地答。
……
……
對于九月深秋的失憶,家入硝子表示樂見其成,并且認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第一次是把你弄暈了,第二次是把你嘴唇弄破了,第三次直接把你記憶弄沒了。悟,你的本事可真是越來越讓人火大了啊。”
家入硝子指間飛速轉動着一柄銀色的手術刀,她剛做完一場手術下來,就聽說了九月深秋失憶的事情。
在這之前,九月深秋上一次的失憶事件,她并不知情,這一次是瞞不住,五條悟才幹脆坦白。
家入硝子瞥向正坐在椅子上假裝自我反省的五條悟,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滿臉麻木的九月深秋:“我早就說過,在這之前,你要把握機會多嘗試嘗試其他男人的滋味。正好機會難得,記不得也好,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又沒掉一塊肉,從今天開始,主動結束這段關系,邁向你的新人生吧深秋。”
五條悟:“?”
五條悟耷拉下嘴角,指尖煩躁地敲着桌子:“硝子,我找你是讓你給深秋做個全身檢查,不是讓你趁機撬我牆角。”
“我沒和你商量這件事。”家入硝子說,“不如你問問深秋,她現在還喜不喜歡你。”
九月深秋心安理得地吃着五條悟買來的午餐,非常給家入硝子面子,應聲冷笑:“在我的記憶裏,他昨天才把我一個人扔進詛咒堆裏,袖手旁觀看我狼狽地打滾,喜歡他?除非我腦子被那堆詛咒吃掉了。”
五條悟:“……”
九月深秋喝下一口飲料,冷眼看他:“順帶一提,那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五條悟吸了口氣,難以置信地站起身:“我——高專時的我,對你做過那種事?”
他搖搖頭,自欺欺人地選擇忽視兩人漠然的眼神,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高專的我有那麽惡劣嗎?”
廢話。遠遠不只是那麽一點點的惡劣。如果真的要細數他的“罪行”,恐怕一整天都數不完。
家入硝子和九月深秋并排坐下分享午餐,嗤笑:“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真是太好笑了。悟,你對自己的認知,實在讓人難以茍同。”
五條悟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在回憶高專時期做過的那些“好事”,越回憶越驚心動魄。
哪怕是被伏黑甚爾捅穿腦袋那一次,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他感到濃濃的危機感。
須臾後。
他選擇放棄,長腿微屈,半蹲在九月深秋面前,與她保持平視,一副認真到不行的模樣:“是這樣,深秋你聽我說,高專的五條悟是高專的五條悟,和現在的五條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深秋,你相信嗎?”
九月深秋敲着桌子反問:“現在的五條悟,你認為呢?”
“你相信吧,不不不,不如說,即使是欺騙我,你也要相信吧。”
五條悟蔫眉耷眼地把腦袋搭到她掌心上,磨蹭了幾下,柔軟的白色短發從她指縫間滾過,像一只失去寵愛的委屈波斯貓。
這樣可愛的五條悟她哪裏見過?
高專二年級的五條悟在她眼前,從來都是惡趣味的、只會欺負她的、鋒芒畢露的可惡前輩,像這樣收起全身的刺,主動把脆弱的脖子伸到她手掌上的五條悟……
九月深秋心口微妙地動了一下,指尖幾不可察地碰了下他的發梢。
……
……
全身檢查結束,九月深秋除了短期內的營養不良以外,并沒有太大的問題,尤其是腦部,健康活躍得讓家入硝子側目。
“嘛,總之,雖然暫時查不出來原因如何,不過目前來看也沒有明顯的壞處,只是不清楚會不會有潛在的風險,如果不是物理因素造成的問題,那麽大概率是因為詛咒了吧。”
家入硝子翻看着資料和各種片子,頭也沒擡:“我這幾天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類似的詛咒,深秋你有時間就過來。對了,正好你現在對悟沒什麽感情,不如找個時間和其他的優秀男性多來往,也許等你恢複記憶之後就會發現悟并不适合你。”
這倒是。九月深秋深以為然。
不過。
“硝子前輩……”
她的記憶停留在高專一年級,這個時候,她和硝子還沒有熟悉到可以互相稱呼名字的地步。
家入硝子糾正她的稱呼。
九月深秋默了默,順從地改了稱呼:“硝子。你似乎,對未來的我,和五條前輩之間的那種關系,一點也不看好?”
“差不多吧。”家入硝子沒有否認。
“為什麽?”九月深秋确實想不通。
莫非是她和五條悟之間發生了什麽意義重大的分歧?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家入硝子合上資料,敲了敲額頭,靠着椅子嘆氣。
“我只是,”她不是特別想承認,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公平。”
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摸摸她腦袋,現在的九月深秋還不知道傑的叛變,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深秋再經歷一次那種打擊,關于這一點,她難得的與五條悟達成共識。
“如果我不知道那件事情倒還好,可偏偏我知道了,并且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知道,最讨厭的是,明明我早該知曉,卻偏偏在十年後才弄明白。”家入硝子說話時,帶着一絲懊惱,“我只是覺得,你太累了,深秋,你太累了。如果我早知道你高專時暗戀的那個人就是悟,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在你面前說出他不喜歡你的那件事。”
九月深秋唰地站起來,吓得碰倒手邊的一本書:“什、什麽???!”
不要吓唬她,她現在對五條悟只有讨厭、讨厭,和讨厭。
暗戀他?高專就暗戀他?她是受虐狂嗎?不至于不至于。
家入硝子攤開手:“你瞧,連你自己都感到震驚,那個時候我确實沒有想到你對悟有那種感情。”
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繼續插刀:“而且,你暗戀他整整十年。”
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冷笑:“而他,今年才喜歡上你。”
九月深秋:“………………”
家入硝子憤憤不平:“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夠再仔細考慮考慮,是不是真的非悟不可?我沒有真的想要拆散你們的意思。”
假如她真的想拆散他們,就不會給五條悟那麽多有機可趁的機會,因為她不想讓深秋為難,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又确實為深秋感到難過。
感情這種事情本來是沒有對錯的,深秋暗戀五條悟十年,沒問題,如果只是她的單戀,家入硝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五條悟不爽,畢竟感情無法強求。
可時隔十年,五條悟竟然也對深秋動了心,這樣一來,深秋暗戀他的那十年,無疾而終的十年,被他誤會、同時也被他忘記的那十年,不是超委屈的嗎?
家入硝子這個旁觀者都替深秋感到委屈,九月深秋總是不在意的平淡樣子,誰知道她心裏,是不是也會偶爾感到難過呢?
家入硝子摸摸她腦袋:“我只是希望你确定要将終生交給他之前,能夠再為你自己考慮考慮。你和他在一起,短期內,你只可能處于弱勢。有句話不是說,誰先喜歡上對方,誰就輸了麽?”
“深秋,你已經輸了十年。”家入硝子說,“我不希望你再輸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
……
五條悟不知道自己只是出門買了份下午茶的時間,失去記憶的九月深秋輕而易舉地被家入硝子成功“俘虜”。
天下第一的五條悟老師,哼着小曲,左右手各拎着兩份下午茶回到學校,一路上收到來自學生們與相熟的咒術師們同情且憐憫的目光……直覺提醒他深秋那邊大概出事了。
但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深秋那邊究竟出了什麽事,才會讓這麽多人用一種“讓我們看看你的白毛是不是變成了綠毛”的幸災樂禍的眼神,明目張膽地追随着他。
十分鐘後。
無敵的五條老師,沉默地推開京都最有名的牛郎館的大門,一米九的他,單手插兜,迎着店內形形色色的各種眼神,一步步走過光線暧///昧的長廊,不緊不慢地停下。
他擡頭看了眼包廂數字,垂眼,波瀾不驚地踢開某間包廂的門。
“我喜歡,嗯……應該是這種類型的男人吧。”包廂裏,九月深秋指着其中一位美麗牛郎說,“我可以選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