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歡迎回來03
九月深秋惴惴不安地點了三名男公關, 點完之後,忐忑地向家入硝子确認。
“我哥,他确實不會知道的吧?”
在她的記憶裏,夏油傑還是她那位細心體貼的好哥哥, 誰也沒有告訴她, 夏油傑早就叛變了。
家入硝子一邊翻東西, 一邊面不改色地扯謊:“絕對不會知道,傑現在正在國外出差, 這件事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 傑怎麽會知道?”
“但我們來公關店的事情,被人聽見了吧?”
“放心啦, 他們不會亂說的, 頂多只會嘲笑一下悟。而且, 我們又不是來做什麽壞事, 只是和長得好看的哥哥們聊聊天而已。”家入硝子指着對面進來的六個人, 慫恿, “你看看,你喜歡哪種類型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挑一個喜歡的, 讓他陪你多聊聊嘛。”
九月深秋:“……”
她猶豫了一會兒,在男公關們溫柔的注視下, 略顯尴尬地咳嗽幾聲, 眼神飄忽了幾秒鐘,定了定神, 随手指定其中一個:“我喜歡, 嗯……應該是這種類型的男人吧。”
眼神相對, 對方是一位純黑色半長發的男人,長相偏成熟,五官帶着一點攻擊性。
和五條悟截然相反的容貌。
九月深秋這會兒的心理年齡尚且處于未成年,來這種店,本來就讓她感到些許的慌亂,再加上對方剛好是個她不一定能駕馭的類型,遂為難地咽了口口水,試探性地問:“我……可以選你嗎?”
男人還沒來得及答話,包廂半掩的門被人從外面踢開,用的力氣不大,門板撞到牆上後就停在原位,沒有再反彈回來。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九月深秋本就心虛,這下子又被突如其來的響聲驚到,她以前常常熬夜打游戲被夏油傑人贓并獲逮住,以至于她養成了“一聽見開門聲就心虛”的壞習慣。
她習慣性以為是夏油傑過來逮她回家做作業,一擡頭,卻發現來的是讓她心煩意亂的那位,懵逼地和他對視半晌,莫名地松了口氣,渾身放松地坐了回去。
屁股沾到墊子時,才恍然想起來,她這具身體,十年後的九月深秋,和五條悟,屬于戀人關系。
當着戀人的面,點男公關。
真刺激。
“…………”
九月深秋頓時口幹舌燥,避開他模糊不清的目光,匆忙抓起一杯酒灌了兩口。
她不會喝酒,家裏的人也不會讓她喝,猛然間一口烈酒下肚,嗆得她眼淚暈濕眼角。
肩頭搭上一只寬厚的手掌,男人醇厚的聲音響在耳側。
“請慢點喝。”被選中的那位男公關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替她擦了擦眼角,原本偏兇的長相不知不覺柔和下來,“如果不能夠接受這種酒,可以換一種果酒,很甜的,需要為你拿上來嗎?”
“……”
“……”
這下子,連家入硝子都忍不住沉默了下來。
她看了看那位膽大包天的男公關,又看了看門口逆着光的五條悟,默默地舉起ipad擋住臉,露出兩只眼睛準備看好戲。
剩下五個男公關十分有眼力見地轉移到看戲的家入硝子身邊,以免陷入危險的局勢之中。
九月深秋被男人突然的觸碰吓了一跳,但想到這本來就是公關店的服務項目,立刻忍了下來,只是身體尚且緊繃,眼睛不由自主瞥向門口,心頭狠狠一跳。
五條悟戴着那副黑色小太陽鏡,臉上沒什麽表情,單手插兜站在那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九月深秋再次咽了口口水——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心虛,明明現在的她和他沒有一日元的關系,她又不是十年後的九月深秋,她喜歡做什麽都和他沒有關系的吧。
于是她謹慎地停頓了一下,悄悄把身體朝面前這位魁梧的男人身後藏了藏,大概是覺得安全了,這才從對方肩膀上方露出半個腦袋,不爽地瞪着門口不請自來的那家夥。
像是在說:我就喜歡這個類型的好男人,關你什麽事,你管不着我。
五條悟被她氣笑了。
“真是讓人……”忍不住地想要活動筋骨啊。
他擡手抓了抓白色的短發,兩片圓圓的黑色鏡片擋不住鋒銳的目光,腔調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懶散,擡腳走來的動作卻帶着幾分強勢。
“深秋,這麽好玩的事情,怎麽可以不叫上我呢?”
他緩慢停下,意味不明的視線從男公關臉上輕輕掠過,落到九月深秋不自在的臉上,彎下腰,當着對面那位男人的面,逼近她的臉頰。
“是覺得,我這張臉,玩不起這個游戲嗎?”
……
……
門外,公關店的老板心驚膽戰地按着計算器,幾分鐘後,絕望地捂住臉。
“我的資産這下子是不是要變成負的了?這可是我攢了十幾年的資産!啊!”
外圍一群湊熱鬧的咒術師們心不在焉地安慰他:“沒關系,裏面要是打起來,我們會幫你的。”
“幫我把裏面的人打出去嗎?”
“當然不,只是幫忙把你從廢墟裏拎出去,保證你的生命安全而已。”
“……………………”
這不是更加可怕了嗎!!!你們這群危險的家夥趕緊從我的店裏滾出去啊!!!
老板抱着計算器,戰戰兢兢地觀望着緊閉的那扇門。
“已經十分鐘了,裏面真的沒有鬧出人命吧?”
“安啦,如果真的要出人命,五條那家夥用不了十分鐘就解決了。”
“看這個情況,我也挺好奇裏面發生了什麽,五條居然沒有生氣嗎?”
“上次在壽司店,他可是拆了人家半個店啊。”
“哦吼,打起來打起來,我喜歡湊這種熱鬧,到時候我再趁亂摻和一腳,還不要我賠償,全部記在五條的頭上,四舍五入就是我刷了五條的卡。”
“……………………少做夢吧。”
“啧,話說,裏面怎麽會這麽安靜?完全不像是要爆炸的樣子,五條忍得住?真忍得住?”
“不不,我覺得,五條應該是成熟了,知道趨利避害了吧,畢竟是被分手過一次的老男人了呢。”
“啊,說的也對呢,總是用暴力解決問題,可不太好。”
而此時,包廂裏的情況,和外面那些人猜測的,在某種程度上,有點類似。
包廂外面,氣氛是一半冷,一半熱,“冷”是因為老板和店員擔心五條家那位家主會一氣之下拆了他們的店,“熱”是因為過來湊熱鬧的咒術師們快樂地擺起了賭局,賭今天五條會不會拆店。
包廂裏面,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六個男公關齊齊坐在五條悟身側,左右各三名,正在和他侃侃而談。
五條悟右腿搭在左腿上,長身倚着身後的軟皮沙發,坐沒坐樣,黑色太陽鏡要掉不掉地挂在他鼻尖,他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正和身邊的六個男人聊到興起。
“……真的假的?我昨天只看了一半的直播,後來有點私事就沒有看完诶。”
“當然是真的,那個球隊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只差最後一腳——呀!就這麽輸了,可真是讓人生氣呢。”
“哈哈哈哈,太巧了,幸好我昨天壓的是另一個球隊。”
“诶——?五條先生太狡猾了。”
“有嗎?哎呀,是我運氣好罷了。”
“才不是運氣的問題吧,一定是五條先生更懂行,下次有機會,五條先生要不要來店裏教教我們如何看球呢?”
“你們都這樣說了,如果我不來的話,豈不是太過分了?”五條悟單手支腮,笑得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都好說,都好說。”
……
明明是女人的聊天場,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群男人卻被五條悟的個人魅力兼雄厚的財力吸引過去,圍着閑聊了半個小時的天。
九月深秋和家入硝子麻木地坐在原位,有一搭沒一搭喝着果酒,順便推了兩把牌。
兩個女人用眼神交流。
[我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明明是勾搭好看小哥哥們的吧。]
[結果男人都被五條悟吸引過去了。]
[難道我們要去吸引美麗的小姐姐們嗎?]
[如果是小姐姐們,更容易被五條悟那張臉吸引的吧。]
[……]
九月深秋打出兩張牌,發現局勢不利,糾結地咬了咬牌頭,正在沉思要如何接下一張牌,手腕就被人攥住。
“別咬那種東西。”
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男人堆裏過來的五條悟,抽掉她口中那張沾着一點點水漬的牌,食指從邊緣随意地撫過,蹭幹淨上面的潮濕,無所謂地将牌扔到桌子上。
九月深秋詭異地感覺嘴角發燙,皺着眉心,敲了敲牌,心裏不太爽。
感覺像是被他撩了。
他俯身,挨着她繃起的脊背,微燙的掌心貼着她手背,手把手教她出牌。
九月深秋腦子開始燒起來了,迷迷糊糊地就打出去一張牌。
家入硝子瞪她:你背叛了組織。
九月深秋立即回神,攥緊手裏的牌,面色發寒地推開五條悟:“去去去,去聊你的天,不要耽誤我打牌。”
五條悟順勢松開手,直起身,垂着眼皮瞧她,竟是在笑:“嗯?不高興啊?”
廢話。明明是她們花錢來的公關店,結果公關們全被他勾搭走了。
長得好看了不起?男女通殺了不起?
九月深秋在桌子底下用力踹了他一腳,惡狠狠地打了個雙殺。
五條悟也不嫌疼,倚着桌子笑,過了會兒,找了九月深秋中意的那個男公關過來,組了個四人局。
幾局下來,五條悟連續放她水,把她哄得稍微高興了點,但家入硝子不高興了,提着聲說:“警惕,警惕,深秋,不要被男人的小恩小惠迷惑。”
九月深秋:“……我沒有。”
家入硝子撇嘴。
九月深秋反省,然後放了家入硝子的水,直接偷了五條悟的家。
連續幾次都是偷家,對方總是放水,這牌局還能搞起來?
沒勁。
打牌沒什麽意思,九月深秋正準備換個娛樂項目,包廂外面忽然響起熱烈的歡呼聲,門被敲響。
與此同時,冥冥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模糊的電波中,她的聲音充滿幸災樂禍:“嘿,兩位寶貝,聽說你們正在公關店玩耍,我特地給你們點了一個十層雙子塔——當然,錢是你們支付的呢,不要客氣,盡情享用哦。”
九月深秋:“???”
各方面都很想吐槽好吧!!!
家入硝子看着五條悟晴轉多雲的臉色,忍不住地給冥冥拍手叫好。
包廂門推開,門外的男人面帶微笑,客氣有禮地向一臉懵的九月深秋伸出手,邀請她出去享用香槟和為她準備的歌曲。
九月深秋幾乎是被拽起來的,剛走了兩步,另一只手被人用力拽住。
五條悟坐在沙發上,擡頭看她,臉上露出些許無奈:“深秋,還要繼續?”
九月深秋和他對視片刻,突然反問:“你可以收買店裏的所有人嗎?”
“唔……”他沉吟,“也不是不可能哦。”
“如果我去的話,你會那麽做嗎?”
“如果你去的話。”這是肯定句。
九月深秋笑了,一點點地抽出被他攥着的那只手:“那我更加要去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是想不通地說:“五條前輩,我一直都不明白,九月深秋,為什麽非你不可呢?未來發生的事情我不清楚,她喜歡你的契機我也不了解。但現在的我,你知道的,我的選擇還有很多種,不是非你不可的啊。”
她說:“畢竟,現在的我,又不喜歡你。”
……
……
外面熱鬧得像是另一個世界,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獨自坐在包廂裏,像兩尊石化的雕像。
半晌。
家入硝子清了清嗓子,先開口:“有件事,大概要向你坦白,雖然聽起來不太可信,總之,信不信随你。來公關店的主意,不是我出的,是深秋主動提出來的。”
五條悟擡頭看她一眼,自顧自倒了一杯果酒,仰頭喝了兩口。
家入硝子看向外面被衆人圍起來的九月深秋,嘀咕:“不過,她來了之後馬上就産生了退縮之心,但她卻堅持下來了。你也知道,現在的她,記憶只是停留在十年前,這裏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極其陌生的,甚至可以說,她排斥、恐懼眼前的一切,包括我們這些熟人——她掩飾得很好,不過,你也能看得出來吧。”
當然能看出來。
高專一年級的深秋,和二年級的大家還沒有熟到可以單獨聊私事的地步,而且。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除了他和硝子,深秋所認識的人,大概只有同級的同學了吧,只認識了一年不到的同學,當然也不可能立刻親近到可以互相信任。
十年後的環境讓她感到陌生,十年後的朋友她也不夠了解,但她卻有在努力地融入和習慣這個世界——除了繼續喜歡他這件事。
除了繼續喜歡他。
她一點也不想喜歡他。
她在嘗試掙斷和他之間的那層薄弱的關系。
五條悟五指攏起杯子,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杯沿,有一點不痛快,是對高專的自己的不痛快。
如果有時光穿梭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高專,提着高專的五條悟的領子把他扔進河裏醒醒腦。
家入硝子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回神:“不問問我為什麽她要來這裏嗎?”
五條悟想了想,放下酒杯,面色平靜地說:“是在替十年後的深秋抱不平吧。”
“你知道?”家入硝子一想,也對,“哦,也難怪,你沒有立刻把她帶回去,而是任由她在這裏玩,是在縱容她啊。不過……”
她指了指外面熱鬧的景象,饒有興趣:“看着那裏,你真的沒有一點不爽的感覺嗎?你那要命的占有欲呢?”
“嗯?”五條悟懶洋洋地擡腿搭上桌角,一歪頭,“我看起來像是會犯兩次同樣錯誤的人麽?”
上一次,他因為中原中也,拆了半個壽司店,深秋生了很久的氣。
這次,高專深秋為了十年後的深秋,故意來這種地方氣他,如果他再不講道理地胡鬧,可就真的沒救了。
“想是這麽想啦,但理智好像也只能勉強撐住那麽一點點的時間。”
他用手比出一點點的距離,深深吐了口氣,在發現外面有人已經碰到深秋的手背時,終于坐不住,蹭地站起了身。
“真是糟糕,那麽一點可憐的理智,大概也要繃不住了。”
他自言自語地踢開椅子,邁步走向人群熙攘的吧池。
……
九月深秋并不習慣被人親密碰觸,尤其是異性,可一想到她這輩子可能真的要栽到五條悟那家夥的手裏,心裏就止不住地生氣。
明明昨天,他才把她扔去詛咒堆裏。
上個禮拜,他把她偷溜去游戲廳的事捅給了夏油傑。
上上個禮拜,騙走她的游戲賬號,把裏面的東西坑了個光。
上上上個禮拜,他吃掉她排了好久隊才買來的蛋糕。
上上上上個禮拜,訓練室裏,他蹲在累趴了的她眼前,超大聲地笑話她身嬌體弱。
……
我怎麽會喜歡他?九月深秋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低頭看着面前正捧着她的手,準備給她一個吻手禮的陌生男人。
過線了。
腦子裏突然有根弦震顫起來,她清醒過來,想要縮回手。
眨眼間視野發生了巨變,她被人從後面打橫抱了起來,來人不由分說地将她的頭按到他肩上,耷拉着薄薄的眼皮,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面前試圖挑戰他理智的男人。
“我說,”他微微俯身,湊近那人的臉,“游戲,該到此為止了吧。”
呼吸轉瞬即逝,語氣平淡,卻讓周圍的嘈雜一瞬間平息下來。
氣勢這種東西,并非普通人一朝一夕就能練就的,就像是王者不凡的氣息——并非人人都是王。
同樣的,并非人人都是五條悟。
衆人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屏起呼吸,漸漸從呆滞中回過神,轉眼就見幾秒鐘前還氣勢淩人的五條先生,不知何時收斂起渾身的乖張,不急不躁地朝懷裏的女孩低首。
“我生氣了。”他說。
“……哦。”
九月深秋盯着他看不出情緒的藍色眼睛,有那麽一瞬間,退縮了。
畢竟這個五條悟,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位無論她如何針對,也不會真的對她使用暴力的五條悟。
這麽一想,高專的五條悟好像也沒有特別讨厭,雖然總是把她扔進詛咒堆裏,但是真遇到生命危險時,他也是第一個把她護在身後的。
雖然騙走了她的游戲賬號,但是後來也還了她一個滿級的豪華賬號。
還有還有,他吃掉她排隊買來的蛋糕之後,第二天,他又會帶來兩份更好吃的甜品,訓練室裏嘲笑她之後,也是他親自指導她如何使用術式……
九月深秋突然有點想念高專的五條悟,至少,他不會揍她。
可面前這個,各方面都很成熟的五條悟,性格也和從前有了微妙的不同,一時之間,她甚至不确定,他會不會揍她。
他會揍我一頓嗎?就像我親生父母在世時那樣,拿着雞毛撣子抽我屁股?
畢竟,他的年紀可就擱那呢,比現在的她,大了足足一輪,簡直就是老父親一般的存在。
老父親啊!
這麽一想,九月深秋居然産生了些許對長輩的畏縮,隐隐摻雜着點點委屈,為什麽只有她來到十年後呢,又不是她想來的。
超級委屈的好嗎?
九月深秋憋着氣,悄悄地偷看他:“你……是想揍我嗎?”
五條悟挑了下眉:“怎麽說?”
他不記得以前有揍過她,雖然他忘記的事情很多,但這種混賬事情,他絕對不可能做的吧。
九月深秋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和他拉開距離,認真地答:“因為你現在看起來,很像是我小時候闖禍之後,拿着雞毛撣子追着我狂揍的親爸。”
五條悟:“……”
九月深秋抿了下嘴唇,這個世界她不熟悉,有時候,也許,應該适當地做出些許退讓吧。
于是,她按着眼皮,勉為其難地提出了一個“喪權辱秋”的條件。
“要不這樣,我們打個商量,我叫你一聲五條爸爸,你,你以後都不許對我動手,成不成?”
五條悟:“…………”
九月深秋見他表情複雜,一時拿不準他同不同意,只好試探:“我當你默認了?五條爸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