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08
岳沣一連三天沒有來店裏報道。
桑德懶得打電話問他什麽情況,他這幾天也有點忙,有個LMPB的朋友需要他過去幫幫忙,他實在沒有精力應付目的不純的小鬼。
來來被他拜托給了樓下面館的老板娘,老板娘把小金毛摟在懷裏,從自己發帶裏抽出條蝴蝶結給它綁上,把它往櫃臺一扔,當吉祥物了。
桑德每天回家接寵物,就看到自己小金毛被各種客人摸摸抱抱強行拍照,小眼珠在閃光燈下迷離得像醉酒。
帶回家裏小金毛累得不想動,癱在他身上不肯走。桑德把他放窩裏自生自滅,自己也是一沾枕頭就着。
第四天他幹脆利落地把岳沣的那份申請書改了,細節處讓他自己補,再給LMPB的朋友審過一遍,估計差不多能通過了。下午把其他客人送走,他給岳沣打了第一個電話。
普通民衆還是喜歡把通訊器叫電話,以懷念消逝沒多久的科技。
岳沣一開始沒接,隔了一會兒才給他回過來,聲音壓得很低:“桑德先生,剛才我在工作,不方便接通訊,有什麽事嗎?”
桑德道:“你的申請表改好了,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過來拿一下吧。”
岳沣措不及防:“改好了?這麽快?”
桑德反而笑了:“不快了,這份申請表我改了一周多,平時一份表格我改一兩天也就差不多了。”
“那好吧……我會去拿的。”岳沣聽起來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禮貌地道了謝,承諾最近一定抽時間過去拿。
桑德不在意他的忙碌,事實上,以岳沣的身份,不忙才不正常,也不知道他前段時間怎麽抽出時間去他店裏與他聊天的。
不過很奇怪,他至今都不知道岳沣到底是做什麽職業的,對方沒有提,自己也從來沒有問。在他們的交談中,岳沣從來不會談論自己學習的專業和從事的職業,桑德一開始以為對方是為了保密,後來才發現除此之外,岳沣也在有意避開這個話題。
他們似乎都不是很了解彼此。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着,唯一的變化大約是小金毛長大了些,抱起來沉甸甸的。桑德給來來買了個電子項圈,再也懶得抱它,每天溜着它上下班,順便借以調戲姑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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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沣似乎就此失蹤,自上次通話後一直沒來店裏,大約有半個月的時間。
桑德一開始還惦記着,後來忙起來,就把這件事忘到腦後。
直到初冬的那一天,他圍着顧客送的長圍巾從店裏出來時,看到了站在店門口的岳沣。
大半個月不見,對方似乎瘦了些,臉上的肉清減下去,原本肉乎乎的萌感不見了,烏溜溜的眼珠在那張清秀的臉上顯得有些微不協調。他穿着羊絨衫和休閑褲,外面套了件駝色的毛呢外套,大敞着,頭發蓬亂,看上去竟然有些消瘦。
桑德不知道他做了什麽工作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全變了樣,那個看上去腼腆的少年似乎多了幾分成年人的銳利與陰沉。
“桑德先生,好久不見了。”岳沣主動打招呼,臉上笑容浮起,眼睛裏還是溫潤的光。
桑德點點頭笑道:“是啊,工作很忙?”
“有一點。”
“我都準備關門啦,既然你來了,那我把改好的申請表拿給你。”桑德折身回了店裏。
來來見到久違的朋友,跑過去繞着岳沣的褲腿汪汪叫着,毛茸茸的尾巴甩來甩去。
岳沣蹲下去,摸着它的腦袋:“來來想我了嗎?”
來來沖他汪汪叫着,蹲在地上乖乖被他摸,還用腦袋蹭他的手心。
“我也想你。”岳沣低下頭親了親它的額頭,招手讓它一起進店裏去。
桑德已經把修改好的申請表文件打印出來,并把原件一起遞給他:“你看一下吧。我把申請理由着重放在你的個人精神創傷上,LMPB的評審官們總是對這類人心懷同情。你最好再補充一些細節事件進去加深一下影響。還有,你和你姐之間的溫情相處也被我放大了,這對博取同情有好處。鑒于你姐姐的案件中,你姐姐的立場是非正義性的,這在評審中占據的比重非常大,所以我無法保證你的這份申請真的能通過。我已經盡力了,LMPB的評審程序非常複雜,并且十分嚴格,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岳沣翻着他拿過來的文件,果然比最初的稿子更專業且描述更具有煽動性。
“好的,我會考慮的。謝謝您,桑德先生,您真是幫了我大忙。”
桑德搖頭:“這沒什麽,既然我無法說服你放棄這次謀殺,那我只能盡量減少你受刑的可能。”
“您是一位好人。”岳沣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很柔和,“一直以來是我給您添麻煩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我可以請您一起吃晚飯嗎?”
桑德本想拒絕,但岳沣眼中的請求太真誠,來來又繞着他來回打轉,他的心軟了下來,點頭答應:“好吧。”
岳沣很高興,撲過去抱住他:“謝謝!”
桑德有些不适應這個懷抱,尴尬地笑了笑,掙開了他:“走吧。”
岳沣帶他去了一個很別致的小酒館,木制吧臺和桌椅上擺放着古樸的藝術品,人們三三兩兩地在小桌前圍坐着小聲聊天,吧臺的酒保穿着很随意,調酒的手法卻十分老練,笑着和倚在吧臺的客人們聊着天。
岳沣點了杯苦艾酒,桑德要了杯紮啤,岳沣又補了一些店裏的特色小吃,兩人尋了個角落坐下去,服務生不一會兒把小吃送來了,還體貼地把附近賓館的名片塞在盤子底下。
岳沣有些窘:“這個……這個我們不需要。”
服務生朝他們眨眼:“那可說不準,留着以備不時只需呗。”
說完就走了。
岳沣:“……”
桑德倒是很自然地抽出名片看了看,嘴角挂着笑:“哦,都是附近的,考慮挺周到啊。”
岳沣:“……”
桑德把名片塞兜裏,正經道:“說不定用得着。”
岳沣:“……”
桑德端起酒來喝,指着盤裏的小吃問:“你不是說請我吃飯?就吃這個啊?”
“這個……雖然看起來有點簡陋,但是很好吃的,我經常過來吃。”岳沣極力推薦着,“這裏的大漢堡和炸雞翅很好吃,沙拉也不錯的。”
桑德笑了笑,挑起一根雞翅吃:“你們小孩子就是喜歡吃這些。”
岳沣不置可否。
氣氛難得輕松,兩人聊了些閑話,說的都是桑德那些可愛的鄰居們。說來也奇怪,岳沣明明沒出現過幾次,對街上的鄰居們居然都記得很牢,還與他們有過短暫的接觸。而那些鄰居們說起他來,也都是笑眯眯的表情。
岳沣提起水果店的老板娘:“上次隔壁店的姐姐調侃我,說我喜歡你。”
正在喝啤酒的桑德一口噴出來,嗆得不輕:“什……什麽……咳咳咳……喜……咳咳……”
岳沣默默給他遞去一張紙巾:“她說我看你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桑德咳嗽半天,擦着嘴問:“什麽眼神?”
“不知道,因為我看着你的時候,是看不到自己的。”岳沣坐在對面就這樣看着他,問,“您能看到吧?您說這是什麽眼神呢,桑德先生?”
桑德鎮定了些,擡眼看他。
岳沣那雙深褐色的眼珠在燈光下居然異常深邃,桑德此時才發現他的睫毛是淺金色的,長而濃密,容易讓人有種人畜無害的錯覺,這種反差時常讓人們忽略他眼神中的厲光,而迷惑于他五官的溫順。
他就這樣直視着自己,嘴角帶着淺淡的笑意,眼睫掀起,瞳孔中倒映着燈光和自己的影子,明亮的、溫柔的、真摯而執着的。
桑德幾乎要被這雙眼睛蠱惑,甚至産生了“他真的喜歡我”的感覺。
是錯覺,桑德告訴自己。他微微偏開頭,笑得漫不經心:“哪有什麽眼神,只是看着我而已。”
岳沣有些失落地動了動嘴角,自嘲地說:“只是看着你……可是只是看着你,已經很疲憊了。”
他聲音有些低,桑德沒有聽清,扭過頭問他:“什麽?”
“沒什麽。”岳沣舉杯,“來,幹杯。”
桑德與他碰了一下:“幹杯。”
岳沣忽然問:“桑德先生,您以前愛過什麽人嗎?”
桑德愣了一瞬,沉默片刻,道:“愛過。”
岳沣微微歪着頭,好奇:“那個人現在在哪裏呢?”
“死了。”桑德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眼神乃至表情都很平靜,“被我殺死的。”
岳沣:“……”
他漸漸直起身子,盯着他,問:“既然您現在坐在這裏,說明那件事的罪責不在您身上。我記得您現在依然是D級公民的身份,那麽……可以講一講那個故事嗎?”
桑德問他:“為什麽想聽?”
“只是好奇桑德先生經歷過什麽。”
“好奇可不是什麽好品質。”桑德笑了笑,“不過,講給你也無妨,畢竟是有些久遠的事情了。”
岳沣直接點了瓶酒,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故事開始之前,我先把他的名字告訴你。”桑德微笑着,說到,“他叫付月,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子,是我曾經的學弟,當然,我是畢業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才認識他的。他的名字裏也有一個月字,和你的姓一個音,不過不同字而已。”
岳沣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補充最後這句話,眨了眨眼,沒說話,繼續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