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3—10

陸雅一直昏迷不醒,蘭達和趙慈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坐在床邊聊着天。

蘭達比上次見面時沉靜許多,注視着陸雅時臉上總帶着幾分散不開的憂愁。趙慈雖然不是個細心的人,卻還是注意到了。

“你和他……”

“我們?我們只是同事。”蘭達笑了笑,開起自己的玩笑來,“陸雅他……是個很好的人,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不愛我。”

她如此真實,倒讓心裏有些小別扭的趙慈內疚起來。

蘭達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耳根,察覺到什麽,問他:“你……你也喜歡他嗎?”

趙慈被這句話吓得站起來,張大嘴巴看着她:“我……我……”

蘭達本來只是試探,沒料到他反應這麽大,頓時明白過來:“還真是?”

“……”趙慈閉緊嘴巴,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頭,眉頭皺起來,竟然不是羞澀或尴尬的任何一種,反而顯得有些……困擾?

蘭達忍不住笑:“你這是什麽反應?”

趙慈盯着陸雅看了會兒,發現他仍舊沒反應,便小聲說:“我不知道……我沒喜歡過人。”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蘭達卻沒有了笑話的心情,而是看向對此一無所知的陸雅,緩緩道:“我也不知道喜歡別人是什麽心情,但喜歡陸雅……我倒是挺有心得的。”

趙慈很想請教一下經驗,又覺得這種話問出來太欠抽,便安靜地站在一旁裝木頭人。

蘭達知道他什麽心思,心底的想法無人可說,此時卻忍不住一并道了出來:“陸雅這個人啊,看上去對什麽都無所謂,其實眼光可高了。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這點的……”

趙慈想起陸雅的“命中注定說”,默默地贊同。

“我本來想好了,要永遠拉黑他,不要看見他,但是好巧不巧,還是遇到了……”蘭達小聲抱怨着,“他說不要因為他而放棄我的前程,說得好像前程對我來說更重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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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慈忍不住插嘴:“我也覺得前程比愛情重要。”

蘭達笑着搖頭,對他說:“等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哪還有理智去思考這些,腦子裏全被那個人所占據,不犯傻都不可能了。”

趙慈還未有如此深刻的體會,那些明媚憂愁的心情對現在的他來說十足陌生,可在偶爾獨處的時候,也能窺得見幾分酸澀。

蘭達還未大度到真的與他分享喜歡同一個人的種種心路歷程,說完這些便告辭了,走前不忘叮囑他照看病人需要注意的細節。

等人都散了,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趙慈才緩下心情仔細描摹陸雅的臉。

沉睡中的男人褪去了平素淺笑的溫雅,臉頰凹陷下去,透出幾分蒼白。趙慈猛然意識到對方辛苦了幾個月其實早就憔悴不堪,而自己總是被對方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嘴角的淺笑所迷惑,忽視了對方的營養不良。

熬夜、飲食不規律嚴重幹擾到陸雅的健康,而他每日早出晚歸,竟然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趙慈猶豫着,将陸雅的手放在掌心,觸手冰涼,讓趙慈頗有些膽戰心驚,恐懼襲上心頭,他連忙去探對方的鼻息,發現規律如常才心有餘悸地将他的手握住了。

發現自己心理潛藏的喜歡,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若不是今天那一幕,他恐怕還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

我會失去他。

這是他看到陸雅從臺階上摔下來時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幾乎是下意識地把兇手拿下,扭送到警局,飛奔來醫院……得到陸雅安全的信息後,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松下來。

人們常說,愛是因為觸動,而失去是因為不珍惜。

趙慈忍不住垂下頭,将目光落在陸雅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與陸雅幹淨斯文的外貌相反,他的手掌很薄,幾根指布滿了老繭,所以手指的皮膚粗糙堅硬,微微發黃,這是常年翻書、寫字、查閱檔案留下的痕跡,還有偶爾做飯走神留下的刀口,指甲縫和手掌心遺留着一些油墨的痕跡。

這樣一個人,春雨一般悄無聲息地浸潤着他的世界,目光溫吞,言辭懇切,笑容和嘆息都是淺淡的,在間或低首的眉目中透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沉重與莊嚴。

趙慈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被這樣的人吸引。

這是一個與他經歷過的人生、與他見識過的人截然不同的一個存在。他曾經想找一個詞來定義陸雅,然而随着日積月累的相處,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人,卻仍舊沒想到準确的答案。

就像這種喜歡,也是靜默而深沉的。

“唔……”陸雅輕聲哼着,眉頭皺起來,指尖顫動。

趙慈連忙松開手,上前詢問:“醒了嗎?”

陸雅掙紮着醒過來,視線模糊着,含糊着問:“這是哪兒?我的眼鏡呢?”

趙慈幫忙找了找,沒找到,便說:“摔碎了,回頭再幫你配一副。你渴不渴?要喝水嗎?”

陸雅想擡手,忽然發現左臂被固定了石膏動彈不得,而右小腿仍然有些抽搐,他的五官扭曲起來:“好痛!”

“哪裏?”趙慈急急地按着他,“胳膊嗎?”

“腿……腿……”陸雅龇牙咧嘴地叫着疼,“好像抽筋了。”

“我看看……”趙慈把被子掀開,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右腿,伸手滑過他腿肚,按壓着問,“是這兒嗎?還是這兒……”

“對對!就是那兒!”

“我幫你捏捏……”趙慈小心地幫他捏着腿,試圖讓他的小腿不那麽疼。

陸雅很沒出息地慘叫,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消停下來,倒抽着氣說:“好了好了,不疼了……”

趙慈松開手,仍舊不放心地盯着他。

陸雅試着動彈幾下:“嘶……有點麻,我動動……”

他把腿挪開,艱難地坐了起來,苦着臉問:“我胳膊殘了?”

趙慈額角冒青筋:“只是骨折。”

“咦?命這麽好?”

“因為你穿得多。”

“……”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陸雅無奈:“還好只是骨折,要是殘廢了,我可就憂傷了,得孤家寡人過下半生了。”

“不會的。”趙慈立刻道,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語氣中的緊張,便補充道,“社會福利這麽好,你殘了也有人照顧。”

“誰照顧?”陸雅随口調笑,“你嗎?”

“……”趙慈沉默。

陸雅低頭看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吊在脖子上的紗布有點勒脖子,他想調整一下,就聽到趙慈說:“好啊。”

“啊?”陸雅擡頭,茫然,“什麽好啊?”

趙慈伸手幫他把腿上的被子蓋好,輕描淡寫道:“我說如果你真的殘了,我就照顧你下半輩子。”

陸雅沒聽出少年人語氣中潛藏的情愫,無奈地說:“咱倆到底誰是監護人啊?”

趙慈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僵硬。

兩人話還沒說完,警局的人過來問案。

趙慈沒有避嫌,站在窗邊安靜地聽着,從警方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撞傷陸雅的人是曾經申請過合法謀殺的一位D級公民,他的申請層層過關,就連群審環節都順利通過了,卻在最後一欄主審官意見那裏被陸雅駁回。那個男人懷恨在心,就去找陸雅算賬。他本欲直接将陸雅從臺階上方推下去,那麽高的臺階,不死也半殘。只是沒想到陸雅今天看到趙慈來接他,心裏高興,下樓梯下得快,走了一半才被他匆忙撞倒,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陸雅問了那人的名字,警察告訴他。

陸雅低着頭回憶片刻,才小聲說:“他的謀殺計劃太過兇險,我覺得實現的可能性不大,但申請人提交的資料裏已經顯示了他有狂躁症傾向,我覺得他的申請如果通過,中途出錯的可能性很大,而他一定會不顧一切把對方殺了。這樣的話,他就要面臨LMPB的追責審核和法院的傳票……”

他的描述十分簡潔,沒有提到那人的隐私,更沒有提到申請內容。

“我覺得……如果是這樣的結果,還是不通過為好。起碼他顧忌着法律的嚴懲和身份降級這樣嚴重的後果就不會胡亂殺人……沒想到……”陸雅苦笑兩聲,道,“我不後悔當初做的決定,那樣的謀殺申請不應該通過,即使他對我懷恨在心,我也不會後悔。”

趙慈敏銳地發現,那幾個警察對陸雅十分欣賞,臨走時還特意提到他過幾天到其他法制系統交流的事。

“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陸先生能來我們警局交流,我們十分歡迎。”

陸雅客套地微笑:“如果有機會,一定。”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病房才重新恢複寧靜。

陸雅有些疲倦地靠着枕頭,閉上眼休息。

趙慈走過來,問:“你看上去很淡定……以前是不是遇到過這種事?”

“嗯?”陸雅眼前一片模糊,所以瞳孔便有些渙散,聞言反問了一句,“什麽?你說被人報複?”

“嗯。”趙慈點頭。

“肯定有啊。”陸雅莞爾,“我可是LMPB的主審官之一,被我卡掉的申請成千上萬,總有那麽幾個對我懷恨在心的,實施報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趙慈臉色瞬間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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