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化目傀儡術

不過一會兒,沈望山便帶着兩個小團子來了。

跟着他一起來的,除了白芷和裴隐真以外,還有抱着胳膊一臉傲嬌的秋明淵。

自西峰潭一戰之後,秋明淵因為受罰罷了職務,現在基本上就是大閑人一個。

沈望山前一步掀開了簾子,後腳如如和意意就走了進來,歡喜的朝龍皎月喊道:“龍姐姐!”

龍皎月左右看着這兩個小團子,尤其是如如。可她這樣不着痕跡的偷撇了好幾眼,也沒有覺得如如和以前有什麽不同。

沈望山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眉宇間之前的戾氣與疲倦一掃而光。白露見師叔們來了,甜着嗓子喊了兩聲師叔好,便退了出去。

他坐在龍皎月床頭的椅子上,關切的朝她問道:“感覺可好些了?”

白芷緊跟在秋明淵的後面,掀了珍珠簾子,進來也是朝龍皎月一笑。

裴隐真背着藥箱,龍皎月搖頭,朝沈望山笑道:“沒事,已經好多了。我是覺得,再過幾日就可以下地活動活動了。”

沈望山和藹親切道:“你自是覺得無恙,可這身體當然是要看裴長老怎麽說了。”

裴隐真過來,放下藥箱,給她懸絲搭脈,手指搭在紅線上,過了半響,才慢吞吞的收起紅線道:“嗯,倒也是已經大好了。”

龍皎月殷切點頭。這身體好了,她就能蹦噠回仙姝峰清雅軒等魔尊大駕光臨了~

她想了想,還是說道:“剛剛白露給我說,她在這浮雲閣上,看到了一個魔族。”

此話一出,滿座皆靜。沈望山慎重道:“魔族?竟然敢來長流聖地?還上來浮雲閣?”

秋明淵明顯不信,只說道:“怕是小孩子眼花了罷,這長流畢竟是修真重地,哪裏是一個小小魔頭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

哼,什麽叫小魔頭,要是紅眼病聽到了你秋明淵這句話,非得跟你大戰三天三夜以駁回你看不起一代魔尊的狂言傲語。

其實龍皎月并不像把魔尊的出現告訴給這兩位世尊,只是聽白露說那淩雲霄想要吃了她,她倒是有點擔心白露的安危,想讓幾位世尊加強警惕,那淩雲霄來仙姝峰沒事,可若是去了其他地方,傷到了別人(白露),那就不好了。

縱使幾位世尊加強了長流的禦魔結界,魔尊也進的來,只不過是多花點功夫罷了。

想來他魔尊的天下大計尚還在襁褓裏,如今過了這麽久,也沒見到雛形。這世間還是一樣的世間,人魔照樣不兩立,修仙世家和魔族妖裔照樣打的死去活來。

沈望山思索了片刻,見龍皎月沒有絲毫猶豫的樣子,似乎有馬上就要回去布置下去加強禦魔結界的意思。但是他還是繼續和龍皎月閑聊了幾句,說了些龍庭龍宗主在水鏡中關切她的話,最後再三囑咐她務必按時吃藥,才告辭匆匆走了。

眼瞅着沈望山走了,裴隐真先是背着藥箱繼續熬藥去了,白芷和秋明淵也跟着要告退。龍皎月靠在床頭,只朝秋明淵道:“世尊,請留步。我有些話要同你說。”

白芷看了她一眼,果斷退了出去。秋明淵留了步,眼看着四周沒人了,只蹙眉道:“什麽事,非得要偷偷摸摸說?”

他又思慮片刻,猶豫說道:“你好歹是龍庭未出閣的小姐,我又沒娶家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該避避嫌。”

龍皎月慢悠悠道:“是關于沈世尊的事情。”

秋明淵卡了卡詞,幹淨利落道:“說。”

龍皎月凝了神,只斟酌着說道:“你近來,可覺得沈世尊與往常有什麽不同麽?”

秋明淵一聽到她說這話,臉色分外平靜,只說道:“哦?你覺得有哪裏不同嗎?”

龍皎月看他這樣子,竟然是臉上一分波瀾也無,知曉他肯定是知道些情況的。她輕聲道:“如如在西峰潭下殺了一個紅衣女妖,你可知道?”

秋明淵側目看她許久,才說道:“如如?你可知道如如到底是什麽身份嗎?”

秋明淵嘆了口氣,看着龍皎月等着下文的眼神,只神色複雜道:“你所說的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西峰潭下,他救你心切,如如便失手殺了紅绫女妖。天下化目傀儡為一派邪術,但用的好,卻是一個門道。這普天之下,在化目傀儡術方面的造詣,只要望山說第二,那便沒人敢稱第一。至于為什麽如如和意意不能殺生。”

他只隐晦的說道:“如如和意意,并不是做出來的紙偶,她們曾是活生生的人。”

龍皎月驀然呆住,曾經是活生生的人,難道是沈望山殺了兩個小孩子,才做出了這巧奪天工的一對絕世傀儡?

龍皎月啞然道:“不會吧?難道是沈世尊……”

秋明淵看着她那表情,頓時就不爽道:“你別多想,望山不是那種人。”

看着龍皎月半信半疑的表情,秋明淵只得将其中原委娓娓道來:“如如和意意,是望山的弟弟和妹妹。望山少年時天資聰穎,缬草只身拜入長流,只修一門化目傀儡術,就是為了自己這對年幼時便因病夭折的雙胞胎弟妹。當年化目傀儡術只算旁門左道,望山只修得這一門傀儡術,往日裏在師門之中沒有少受非難。”

龍皎月聽到這話,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想起那平日裏溫柔和藹的沈望山,在許多年前,那個文質彬彬瘦瘦弱弱的少年,背負着無數人的質疑,受着同門的排擠,只為了修的一門鬼術挽留自己因病夭折的幼小弟妹。

秋明淵看着她的表情,只說道:“當初望山只修化目傀儡術,引得無數同門側目,更是有人四下宣傳說他是鬼迷心竅。那時候你們龍庭的家主,也就是你龍皎月的祖父對他青眼相加,不僅要同他定下姻親,還力保他坐上三司殿世尊的位置。只是你祖父膝下無女,于是這婚約便落在了你的頭上。”

秋明淵看着她,只輕聲道:“如如和意意不是一般的傀儡,至于她們為何不能殺生,殺生之後又有何種後果,這世間沒有以魂成傀的先例,既然連望山都沒有個準确的答複,我們更無法得知。”

龍皎月被秋明淵這樣一說,這些未知的陳年往事占據了心頭,一時竟想不出該說些什麽。秋明淵繼續道:“望山沒有說如如殺了紅绫女妖,也是怕被有心人拿去宣揚。他私底下同我們說過,如如殺了生,後果未知。若是他有何異常,就要我們殺了他,以防萬一。”

龍皎月顫了顫,只說道:“比起沈世尊的性命來講,那為何不殺了如如?”

她想起那個小團子歡笑甜膩的樣子,心裏一陣掙紮。可相比沈望山的性命,如如到底只是一個魂魄,如果只能保全一方,她更寧願保全沈望山。

秋明淵涼涼笑道:“你以為我不想?若是有機會……”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又嘆了口氣:“已經過去了大半月,我看望山也沒有什麽異常。只上幾次看見他眼裏冒出黑芒,他也同我說是察覺自己時不時會失神。你以為本尊的眼力不好麽?你以為望山如今這樣沒日沒夜的批着長流的大小事務,都是為何?他是在怕那個不可知的後果來臨時,能走得……能讓長流的事物都有條不紊,門下的諸位長老們都有足夠的時間去選出下一任的世尊。”

龍皎月黯然道:“那我們現在只能幹看着嗎?”

秋明淵道:“或許如如殺了生,後果并沒有那麽壞罷。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希望這寄存了魂魄的化目傀儡,犯戒殺生之後,并沒有那麽嚴重的後果。”

秋明淵走之後,龍皎月獨自坐在床上。

白露進了門來,看見龍皎月坐在床頭,黑色的發絲從她的額頭滑落,掩住了半邊臉龐,那明亮而漆黑的眼睛,在那白淨的纖細臉龐上,在睫毛的虛掩下,望向窗外的滿樹白雪。

白露察覺龍皎月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只走過來,老老實實的坐在她床頭,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秋世尊剛剛單獨留下時和師傅說了些什麽,但師傅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憂郁,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去打擾師傅好了。

龍皎月來這個世界這麽久了,第一次感受到作為布局者,卻身在局中無法看穿謎底的無力。

她無法将這裏的人再看做無關緊要的人,他們的喜,他們的怒,他們的悲,身處于他們身邊的龍皎月,都可以感同身受。

白露坐在床頭,安安靜靜的看着龍皎月的側影。她的睫毛輕輕的顫抖着,那雙至美的眼睛在光影中閃動着攝人心魄的鱗光。

龍皎月轉過頭來,看着白露。面前的小白露有着圓潤的小臉蛋,上面一雙大圓杏眼濕漉漉亮晶晶的。這曾是她筆下瑪麗蘇白蓮花的女主,但此刻,她是龍皎月的徒弟,她是被白露全身信賴的師傅。

白露看着她回過頭來,從凳子上下來,站起來靠在床邊,突然伸手抱住了龍皎月的脖子:“師傅怎麽了,師傅不高興了嗎?”

被這小小的軟軟的身子給抱着,龍皎月輕輕的嗯了一聲,只說道:“師傅沒事。”

白露抱着她,只像個小大人一樣認認真真的說道:“師傅要是不開心,就告訴白露。白露不會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龍皎月被她逗得一笑,只把頭放松下來,擱在她的小肩膀上。

你這個小團子,總是這樣善解人意可愛無邪,說出來的話明明是童言無忌,卻總是能戳中師傅的心裏,真是讓師傅拿你沒辦法。

龍皎月在靈藥殿躺了幾天,之後便陪同白露下了山。

出靈藥峰的那一天,浮雲殿外侯了一大群弟子。龍皎月這初見吓了一跳,再一看裏面的諸多面孔是那日看着她與原重陽一戰時跑龍套的弟子,還有仙姝峰的衆位弟子。

龍皎月剛一出門,門外兩邊仙姝峰的弟子便穿着白藍色的校服,異口同聲齊齊喊道:“師傅!”

裴隐真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你看看你門下弟子可真是擔心你,天一大早便來這裏候着了。”

龍皎月看那些弟子看見她時熱烈盈眶的模樣,轉念便明白了。以往她當上仙姝峰掌門的時候,靠的是龍庭的滔天權勢和沈望山的裙帶關系,這一幫弟子們又是白芷大師姐的一等一fans,自然是不服她。

而那日在長流白玉石階操場,她不僅展現了她作為了龍庭嫡女的強勢引雷決,更是在關鍵時刻(為長流弟子)用手中的雷霆擋下了原重陽的光劍,突出了她作為長流掌門關懷弟子的品行,敢情這些弟子自那一戰打心底認可她了,難怪會全都上來迎接她。

龍皎月拿出一副矜持的掌門模樣,淡淡揮手道:“嗯。”

這動作一做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傻。

白露跟在龍皎月身邊,只朝她甜甜笑道:“師傅你看,師姐們看到師傅沒事,都很高興呢!”

龍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是來得晚只看到這同門友愛的一幕罷,若是來早些,就能看到師傅在這仙姝峰與諸位師姐們明裏暗地的撕逼大戰,師傅以前在仙姝峰可完全就是個花架子。

回了仙姝峰後,龍皎月站在那滿地白雪裏,擡頭看那沿着一路點燃的宮燈。

竹舍小徑被她的結界撐着,地上沒有一粒雪。只有兩旁的竹枝上,挂着星星點點的宮燈,上面的燈籠上倒是有些積雪,映的燈籠裏的螢石更是顯得淡綠。

白露見龍皎月在路上走着,大着膽子,伸出手來,牽住了龍皎月攏在袖子裏垂在兩邊的左手。

她的手又小又軟,指甲剪得圓圓的,如蔥尖一般嬌嫩,還發着一點微微的紅。龍皎月見她大着膽子來牽自己的手,笑了一笑:“哪裏有徒弟牽師傅的手的?”

她反手握住白露的手,十指緊扣,當是牽着個不懂事的孩子,牽着她在竹舍小徑上慢悠悠的走着:“你的手怪涼的,改日得多穿些衣裳。”

白露的心在胸腔裏一陣跳,又是竊喜又是緊張,只壓低了聲音小小的軟軟的說道:“哪有,師傅總覺得白露冷,可是白露還覺得熱呢!”

龍皎月一笑,只說道:“別多說,反正着涼了,惹了傷寒,就要喝藥。這個你自己做主,到底是多穿衣裳還是多吃藥。”

白露吐了吐舌頭,巴不得兩只手都去牽住龍皎月的手,她只仰着頭軟軟道:“哼,才不會讓師傅得逞呢。”

龍皎月不以為然的搖頭一笑,又擡頭看了看那竹枝上挂着的宮燈,那鋪天蓋地的冰雪世界裏,她突然出聲道:“師傅記得,再過幾日,該是年關了罷?”

白露點頭。

龍皎月輕聲道:“你想不想家?”

白露暮然一呆,半響才說道:“白露拜了師傅做師傅,須得學成才能回皇宮。而且,哥哥他們……”

她有些黯然,只說道:“白露很想父皇和母後,可如果白露回去了,因為白露和哥哥們的關系不好,幾位母妃都會很頭疼的。”

龍皎月一笑:“這樣說來,還是很想家嘛!”

白露有些害羞,不說話了。龍皎月看着她,說道:“過年就是要大家聚在一起才好,小白露想自己的父皇母後,師傅也想龍庭裏的家人,所以,今年大家一定要聚在一起過。”

白露擡起頭,朝她吃驚的說道:“師傅是讓白露在長流過年夕嗎?大家聚在一起,聚在一起的話,可是父皇和母後是不能出皇宮的啊!”

龍皎月順了順她的毛,只笑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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