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不傷心
程伊川抱着相框抽泣，肩膀一起一伏，有些眼淚打濕了手背，有些砸在地板上。
他的眼睛在哭，但自認為心裏一片平靜。
李桂花竟然能發現他把東西放在後面的那個屋子裏，還把這事跟江父他們說，這個情況是程伊川沒有想到的。
那間房子是他以前，晚上沒地方睡，偷偷跑出去轉了好幾圈才發現的，後來他收拾了那間房子，把一些父母的東西放在裏面存着，大多時候他晚上還會去那邊睡。
一直怕被人發現，程伊川每次去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的，現在貿然被李桂花揭發出來，情況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
他什麽事沒有，反而是李桂花被解雇了，還被江父打了一巴掌，程伊川只要想到李桂花痛得扭曲的臉喪，簡直要開心得笑出聲。
他被江野攬着回別墅吃飯，抱着相框上樓，回到房間關上門——在此之前，程伊川還在想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一下子解決了兩個麻煩。
直到江野面對面和他站着，表□□言又止的想要安慰他，眼裏全是毫不掩飾的擔憂……程伊川的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明明那麽讨厭被別人發現自己的易哭體質，所以經常低着頭，被氣到了，被別人故意磕着碰着了，都要低頭遮住紅紅的眼眶。
程伊川很厭惡這樣的自己，他希望自己強大，永遠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可惜現實和想象差得很遠。
聽見眼淚滴落到地板上的聲音，程伊川有些麻木，把相框抱得更緊了些，在心裏告訴自己，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眼淚終究會自己停下來的。
這麽想着，眼淚卻流得越來越兇。
江野手忙腳亂的站了一會兒，眼看程伊川哭得越來越傷心，終于忍不住一把把人抱進懷裏。
程伊川比同齡人矮一些，體重也輕，江野再一次認識到這個事實，心裏某個地方軟成一團棉花。
小孩突然被抱起來，吓得全身僵硬，還打了個嗝，打完就把嘴緊緊的閉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看起來越發可憐。
江野抱着他坐到床上，把人壓在自己的頸窩，感受程伊川或輕或重的呼吸，相框被擠在兩人中間，誰也沒嫌棄它硌不硌人。
“別哭了，壞人已經被趕跑啦。”江野下意識把他當成很小很脆弱的小孩子來哄着。
他才說完，就感覺懷裏的人大大的抽了一口氣，好像更傷心了。
江野:“……”嗚嗚嗚他也想哭。
程伊川咬着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哭出聲，結果突然發現抱着自己的人沒了動靜……也不是全沒動靜，他好像聽到了抽紙巾的聲音。
程伊川抵着江野的肩膀，稍微往後一退，沒來得及看江野的表情，先一回頭，發現江野一只手拿着紙盒，另一只手正小心的抽着紙。
紙還剩一點沒抽出來，因為被他發現，這個動作半途中止了。
程伊川以為他要給自己擦眼淚，結果一回頭，又對上眼含熱淚的江野。
兩個人淚眼朦胧的對視一眼。
程伊川:“……”
雖然現在問這個問題很不合時宜，程伊川還是沒敵過自己心中的疑惑，問道:“你哭什麽？”
江野被發現了，也不覺得丢臉，臉皮很厚的把剩下的紙抽出來，胡亂往自己臉上一抹，又将就着給程伊川擦。
程伊川沒躲得過，臉上其他地方也被擦得濕漉漉的，眼淚忽然就止住了，程伊川自己抽了一張紙重新擦了一遍。
江野嗓子有點啞，破涕為笑道:“你不哭了。”
程伊川沉默的點點頭，看到江野這樣子，他就知道自己哭起來到底有多丢人了，實在沒有哭的心情，他眼眶還紅着，但已經真正冷靜下來。
江野跟着掉了幾滴眼淚，擦幹淨就什麽都看不出來了，他又把程伊川抱進懷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直到程伊川呼吸也平緩下來。
“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江野低聲說道。
程伊川沒點頭，畢竟以他的經驗，自己這麽多年，總是時不時就會遇上一些找麻煩的，而麻煩是不可能被杜絕的。
但聽到江野說出這種話，程伊川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顫。
江野親了親他的發頂，程伊川感覺到頭頂輕飄飄但不容忽視的觸感，忍不住抓住了江野背後的衣服。
“你要把相框放在這裏嗎？”
程伊川埋着臉，遲疑着點點頭。
江野輕輕地把相框拿出來，被夾在兩人肚子中間，相框都有點被捂熱了，上面的人笑容依舊，江野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他暫時把相框放在床頭櫃上，面朝着他們這個方向，江野推了推程伊川，讓他看一看。
程伊川回頭去看，忽然擡手動了動相框的位置，擺好後對上江野詢問的眼神，低聲解釋道:“以前就是這麽放的。”
江野憐惜的揉了揉他的頭發，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江野突然想起，之前程伊川被撞到桌子上，也不知道腰上是不是又受傷了，或者又撞到了之前受傷的位置，那豈不是更嚴重了？
他急忙把程伊川按倒在床上，程伊川被他突然的動作吓得一驚，手腳卻沒掙紮的力氣，只能看着江野掀開他的衣服，露出白白的肚皮。
江野定睛一看，果然又青了一塊。
他生氣的在床上捶了一下，随即湊上去在傷口上呼氣，“疼怎麽不說，都快紫了。”
程伊川捏着衣角，面無表情，臉頰邊帶着一點點薄紅，抿唇倔強道:“不疼。”
江野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趕緊去拿了條熱毛巾搭在上面，正好把兩塊傷處都遮住了，江野輕手按了按，“敷個三十分鐘吧，待會兒疼一定要跟我說。”
害怕程伊川又當鋸嘴的葫蘆，江野威脅道:“你不說，要是被我發現了，我就……晚上不給你喝牛奶了。”
程伊川垂下眼，沒說他本來也不喜歡牛奶那股腥味。
江野看他乖乖的躺在床上，便問他要做點什麽解悶，程伊川:“拿本五三給我吧，謝謝。”
江野:“？”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于是重複了一遍，程伊川以為他找不到自己的書包，順口說:“把你的學習資料拿給我做也可以。”
江野驚了，他現在高二，程伊川才初三，他沒聽錯吧，程伊川說要做他的學習資料，做得來嗎？
程伊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突然有了點其他的意思，說道:“我提前預習了，會做。”
江野果然毫不掩飾驚訝和贊賞的目光，程伊川嘴角微微上揚，又聽見江野說道:“可是……我沒有學習資料。”
原主在學習這件事上根本就是抱着得過且過的心态，更別說買什麽學習資料，有錢也不會浪費在這個上面。
江野就更如此了，他對重讀一遍高二高三沒有任何興趣，有空就和蔡財商量養殖場的事情。
這就導致，他房間裏，連一本學習的書都沒有，書包基本都是空的，裏面只裝了充電寶和數據線。
學渣和學霸相視一眼，紛紛覺得對方是個奇葩。
江野咳了一聲，把平板拿出來，打開消消樂，“你玩這個吧，正好我這關過不去，幫我過一下。”
程伊川看着這個對他來說堪比弱智的游戲，沉默半晌，還是選擇乖巧的接過來通關。
江野松了一口氣，打開筆記本，一邊觀察股市，一邊和卓遠聊天。
[你卓大爺]:你下午怎麽回去了又來了，都不來教室看看我，呵。
[你江大哥]:你有什麽好看的，呵呵。
[你卓大爺]:別轉移話題，我聽說你家那個小崽子的老師被開除了，班上還有個同學轉學了……你幹的？
[你江大哥]:過獎，爸爸威武。
[你卓大爺]:……哎，不是，你來真的啊，果然，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那小崽子給你下了什麽蠱，讓你變成這樣，噢，我可憐的小江。
[你江大哥]:惡心，愛信不信，我看你腿又好了是吧。
[你卓大爺]:艹！談到這個我就生氣！你個烏鴉嘴！我真的被綠了！
卓遠就是因為和一個外校也喜歡她女朋友的男生起了争執，兩個人約出去打了一架，哪知道他被暗算，對方叫了一群人，腿都給他打折了。
幸好卓遠鬼精鬼精的，對方也沒好到哪裏去。
[你卓大爺]:嘿，你猜我怎麽發現的，下午放學，我約她出去吃飯，她竟然嫌棄我訂的空中餐廳太裝逼？！她非要自己回去吃，我跟上去一看，才發現她竟然和那個狗男人在一起！
[你卓大爺]:我真的是綠得發光了，虧我還為她打了一架[猛漢落淚.JPG]
[你江大哥]:哈哈哈哈。
[你江大哥]:下一個更好。
[你卓大爺]:男人，你沒有心……哼，幸好我又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女！她長得真好看！給你看照片！
對面幾張照片發過來，卓遠笑得竟然很腼腆，和一個只有他肩膀高的白裙女生站在一起，女生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典型的黑長直，五官端正，笑得很溫柔，一邊露出的耳朵上戴着一個東西，像是助聽器。
江野沒有多想，打字問道。
[你江大哥]:要到聯系方式了？看起來年齡不大啊你個禽獸。
[你卓大爺]:[笑出豬叫.JPG]才不告訴你人家叫什麽名字呢，女神就算年齡小了一點，身體有一點點缺陷，還是我女神，嗷嗚。
[你江大哥]:[猛漢無語.JPG]
江野對卓遠這種三心二意很快就能丢掉綠帽子尋找新女神的行為非常不恥，很快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交流。
平板那裏不斷傳來“Unbelievable”“Bonus Time”的聲音，程伊川面無表情的通了一關又一關。
江野湊過去一看，已經兩百多關了，真實情感的感嘆道:“你好厲害。”
程伊川心情複雜，還從來沒有人因為這個誇他的，不過這種誇獎還不錯，程伊川稍微對這個弱智游戲提起一點興趣，然後……通關更快了！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江野給程伊川傷處上抹了點藥，因為要把藥給抹得傷處發熱，他用了不小的力氣。
上個藥下來，程伊川的眼尾又紅了。
江野摸摸他的狗頭，腦子一抽，直接親了一口在他額頭上。
程伊川像是受驚的小動物，面上的冷淡都消失不見，擡起濕漉漉的眼睛驚訝的看着他，江野讪笑兩聲。
程伊川望了他一眼，平板裏游戲的聲音還在，他突然張了張嘴，好像要和他說什麽，但因為不知道怎麽叫他。
江野頭一次看出他什麽意思，趕忙摸摸他的頭說:“你叫我哥就行了。”
“……哥，我有東西想給你。”
程伊川微微勾唇，手上動作不停，又通過一關，在頁面加載的關卡，他右手在身上摸了摸，捏着什麽東西握成一個拳頭，遞到江野面前。
江野:“是什麽啊，要我猜嗎？”
程伊川搖搖頭，緩緩張開手。
江野一看，是一把比食指長一點的刀片，被磨得锃亮，看了的人毫不會懷疑它的鋒利程度。
江野:“……”好像想起了什麽。
程伊川假裝不敢擡頭看他，一邊觀察他的表情。
他嘴上說着:“這是我的刀。”
江野驚訝地指着他手心，“所以那個史帥真被你割了一下？”
程伊川腼腆的笑了笑，緩緩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