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節的假期非常短暫,幾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初五。前天晚上梁安敏和梁言坐高鐵回家,睡得很晚。早上的鬧鈴不知怎麽有沒響,梁安敏醒來的時候已經将近九點。

大學的第三節課,從九點五十五上到十一點半。在不堵車的情況下到學校也要将近二十分鐘……梁安敏慌慌張張的從床上起來穿衣服,這動作驚醒了在旁邊熟睡的梁言。

梁言揉着眼睛看了看時間,也有些驚訝。

他靠在床上,看着正在打領帶的梁安敏,慢悠悠地說:“要不您今天請假好了。”

“那怎麽行。”梁安敏匆忙穿褲子:“那麽多研究生等着我安排任務,我請假不是耽誤人家時間嗎?”

梁言把雙手放在腦袋後面,靠在枕頭上,嘴裏哼了一聲:“今天可是情人節。”

“我知道,”梁安敏穿上最後一只襪子,略微猶豫一下,還是轉過身,用最後一點時間親了梁言的臉。

他身上散發出非常甜美的信息素的味道。

“我下課就回來……”

“算了。我待會兒去找您。中午就在外面吃吧。”

“好。”

梁安敏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匆匆拿着公文包去洗漱。

梁安敏是在美國讀的研究生,日本讀的博士,也在日本任教過。但真正對他影響大的還是中國傳統教學。每次上課之前都要穿戴整潔,西裝革履,在穿着方面一絲不茍。

梁言則對父親的這種行為很反感。他自己對穿着一直很随性,也很讨厭男人在穿着方面投入大量時間。

況且梁安敏穿着西裝的樣子,梁言總會下意識的覺得他道貌岸然。

這當然是一種偏見,但梁言控制不住這種偏見,甚至到了一看梁安敏穿西裝就想阻止他的程度。

等梁安敏出門後不久,梁言才起床穿衣,慢吞吞的喝了牛奶,走出家門坐車到梁安敏的學校。

梁言再過五天就要回軍校了。他現在還是新生,放假的時間較長。等以後,寒假會越來越短,能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如果畢業以後分到了北京的軍區,那就更是難以見面。

想到這些事,梁言又覺得心煩起來。但幸好很快就到了T大門口,他付了車費,走進學校。

十點半正是上課時間,況且本科生還沒有開學,校園中人很少。梁言一個人慢慢地走到梁安敏任教的房間,從後門向裏面看了看。

偌大的教室裏坐了十幾個研究生,專心致志地聽梁安敏講課。文科專業一般都是女生多,男生少,到研究生的時候也一樣。

梁安敏在講課,模樣非常專注,也并沒有注意到梁言。他有時候會在黑板上寫字,有時候也讓同學發表自己的看法。

梁言覺得站在講臺上的梁安敏依舊很親切,并不像有些老師,講課的時候高人一等,好像自己有天大的功德。梁言甚至還覺得當梁安敏的學生也不錯,起碼他不會讓學生送禮,也不會做肮髒的事情。甚至在節假日,還會自掏腰包給學生發津貼。

如果當初大學報考梁安敏的研究生,好像也沒什麽不好。但是當時為什麽就覺得這樣的事情非常丢人?現在,他自己也不明白了。

梁言在後門站了一會兒,梁安敏好像看到了他,雖然并沒有什麽過度的反應,但明顯語速還是加快了。

梁言輕笑一聲,轉身靠着牆等待父親出來。

沒過多久,房間裏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應該是下課了,梁言朝裏面望了望,就看一些女生圍在梁安敏旁邊問問題:“梁導,作業晚點再交可以嗎?”

“不要太晚,”梁安敏站在講臺把書塞到包裏面,“怎麽沒寫完?”

“啊啊不是沒寫完啊,這不是很多資料都在圖書館沒法搬回去嗎?回學校才可以詳細的查一查啊。”

“所以平時我不是叮囑你們要全部背下來的麽?”梁安敏輕柔的說話。

“太多了啊,”不少女生一起抱怨:“哪有教授要求背那麽多的呀?明明是覺得輕松才報考文科的,結果假期裏比好多理科生還要苦哦。”

聽了這話,梁安敏有些生氣,卻還是耐心說着:“老師确實對你們比較嚴格,現在覺得辛苦,但等你們獨立做研究的時候肯定有好處。我一想到你們父母……”

話還沒說完,好多女學生就轟的笑了起來:“開玩笑的梁導,我們只是逗您的。”

梁安敏被莫名其妙的笑聲弄得有些尴尬:“逗我、幹什麽?”

論年齡都可以當她們的父輩了。

“當然是您的書生氣很……正直啊。”

女生笑了起來,梁安敏無奈的嘆了口氣,說:“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好的,梁導慢走~”女生齊聲說道,笑嘻嘻地剛要分散開,突然一個女生驚訝的喊:“诶?外面那個不是上次和肖文一起玩的男生嗎?”

那女生用力戳着肖文的後腰:“肖文,你男朋友诶!”

“什麽男朋友啊!”肖文怒了,眼睛偷偷地看梁安敏的反應,見教授只是低下頭收拾東西,稍微安下心來:“我們只是朋友!”

“男的朋友也是男朋友啊,”那女生小聲嘟囔一句:“他這不是還找你來了嗎?叫什麽名字來着?”

“梁言。”

“咦,也姓梁啊,好巧,和梁導什麽……”

“是梁教授的兒子。”肖文平靜地說。

“什、什麽?”女生驚訝的張大嘴巴:“我怎麽不知道?”

肖文無奈的看着她:“因為你沒去過梁導家裏。”

“不過,他長得好帥啊,”女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梁安敏,又悄悄看着站在外面的梁言:“長得和教授一點都不像,一定是像媽媽。他真不是你男朋友?”

肖文嗯了一聲。

女生啧啧嘆道:“那不就證明我還是有機會追他的嗎?”

“這你就不要想了。”

“啊?”

“人家眼光很高,早就有喜歡的人了。”肖文涼涼地說道。

“啊……好讨厭,”

女生撅着嘴,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許多:“梁教授不是一直強調學者不要過早談戀愛嗎?我還以為他的家教很嚴格,絕對不允許兒子喜歡其他人。”

“喂你說話聲音太大了,”肖文慌忙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擡起頭偷偷看着梁教授,發現梁教授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不由得心中慌亂。

幸好梁安敏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後就拿着東西走出去。

女生望着梁安敏的背影,仍然心有餘悸:“梁教授的兒子是在外面等梁教授的啊……我還以為是來找肖文你的呢。”

肖文皺了皺眉頭,心裏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也沒有約定好要出來玩兒啊。”

“不過你看,梁教授和他兒子走在一起還挺和諧的,”女生伸長脖子看過去:“梁教授那麽文質彬彬。兒子呢,又有種冷美人的感覺。”

兩個女生說話的時候,梁安敏或多或少還是聽到了一些,連帶着猜測,大概也就明白了她們說的是什麽。

讓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他心中居然會覺得不舒服。要知道做教師的最重要一點就是能夠接受不同的觀點,并且對每一個人都保持充分的尊重。這一準則一直貫徹在梁安敏生命中,并且從未發生過偏離。

梁安敏對任何一個學生的看法,就算是完全否定梁安敏,或者和他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梁安敏都不會覺得生氣或者憤怒,只是尊重。

然而這些對待自己學生的方法和态度,絕對是不能夠在梁言身上實現的。

即使這樣說很抱歉,但梁安敏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對兒子的生活并沒有足夠的尊重。只要是涉及到他兒子的事情,梁安敏絕對會進行情感的偏移。別人家的孩子,梁安敏只說:用心學習就好。但對于梁言,梁安敏還是希望他能夠盡力,日後不要有遺憾。最好還能夠繼承梁安敏的學業。

就像今天,如果他的兩個女學生只是談論男孩子,只要不是梁言本人,那麽無論是談論誰,梁安敏都不會覺得心裏煩躁。

這種情感在以前能夠說成是對兒子的保護,然而現在……

梁安敏有些恐慌,但對這種事情本身,他還是無能為力的。

梁安敏大步走出去,梁言聽到聲音,輕輕笑了:“這麽早就下課了?”

梁安敏點點頭:“本來也沒什麽可以說的。你怎麽來的這麽早。”

“反正家裏也沒有什麽事情,”梁言慢慢地說:“打擾到您了?”

“不是。”梁安敏連忙否定。此時已經到了下課的時間,每一個樓層都有學生稀稀落落的從教室裏面出來,好奇地打量着梁安敏和梁言。

因為梁安敏算是學校裏風雲教授,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帶着這種目光進行審視,他本人早已習慣。

然而現在帶着梁言,他自己倒有些不自在,便說道:“到外面再說吧。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梁言配合着他向外面走,邊說道:“要不然去食堂吃好了。”

“那多不好……”梁安敏笑着看兒子,卻發現梁言表情很認真,不是在開玩笑,因此梁安敏有些疑惑:“那……就去食堂?”

倆人邊說邊朝食堂走去,雖然還是梁安敏比較熟悉T大校園,但現在反而是梁言走在前面帶路。

梁安敏在後面跟着走,一開始沒怎麽注意,但後來越發奇怪起來,忍不住開口:“寶寶,你走錯了,這裏是…”

梁言轉過頭輕聲說:“走錯了?”

梁安敏點了點頭。只要是校園總會有一些地方,環境優美,卻因為遠離教學區域,所以在平時很少有同學會到這裏來。T大有巨型的人工湖,還建有木橋人工島,但平時卻是人煙罕跡,加上樹木繁多遮擋了視線,走到這裏來基本上都看不到別人。梁言正好走到了這裏來。

“食堂應該在南面,不過很近了。我們去吧。”梁安敏說完,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超過梁言。就在這時,梁言突然伸手拉住了父親的手腕,使得他不得不又退回了一步。

“诶?”梁安敏驚訝地擡頭看兒子的臉,手腕被握的很緊。肌膚觸碰的感覺不僅僅是暖,總之讓梁安敏很不自在。然而梁安敏把這種不自在強壓在心裏,只是問:“怎麽了?”

梁言不說話,只是盯着梁安敏的眼睛。

冷風吹過,露出的手腕有些發麻。一時間空氣仿佛都凝固,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粗重。梁安敏的心懸了起來,隐約知道梁言是什麽意思,但又不敢确定,只好低下頭,輕聲說道:“寶寶,怎麽了?”

梁言一用力,把他拉到懷裏面,抱住他的腰。

另一只手反扣住他的後腦。那是絕對控制的姿勢。

“啊…”梁安敏有些驚訝的發出細細的聲音,但立刻止住聲音,“還在學校…”

“嗯。”梁言俯下身,嘴唇貼在父親的耳旁,輕輕喘氣:“我知道。”

“……”

“就這樣抱一下。”

梁安敏說不出拒絕的話,嗅到兒子身上的味道,忍不住也把臉埋進他的衣服裏。 校園的純淨仿佛能洗除一切塵垢,冬天又有一種幹淨的感覺。

每年夏天的傍晚,火燒雲染紅天際之時,梁安敏下班從湖邊路過,總會看到校園裏的情侶依偎着走過去。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經歷這樣的場景,雖然知道無論是身份還是時機都并不合适,但梁安敏還是希望這樣的時間能夠無限制的延長。

“您冷麽?”梁言開口,氣息全都噴灑在梁安敏的脖子裏,“身子一直在發抖。”

“不、不是。”梁安敏回答的勉強。他講了一上午的課,聲音本就有些沙啞,加上在外面站得久了,說話都帶着顫抖。但他總想這樣和梁言多呆一會兒,就違心的說謊。

“是嗎,”梁言輕笑一聲,嘴唇若有若無的蹭過他的臉邊,“爸,您知道麽。您在講臺上講課的樣子很好,會讓人在心底産生崇敬的感覺。”

感受到懷裏的人顫的更厲害,梁言接着說。

“我一直想超過您,并且有時候會覺得這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但仔細想來,可能是我一直認為超越您才能夠證明自己。一旦想通了,我就覺得很可怕。所以立刻選擇逃離,選擇了不同的人生軌道。”

“……”

“一旦和您的生活拉開了距離,所有東西都産生變化。”梁言淡淡的說道:“看到您講課,我不會嫉妒或者不甘心。這樣挺好的。”

梁安敏不知如何回答。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我尊敬的人,我就越想得到他,并且還會産生滿足感。”梁言略微的彎下腰,更加用力的懷抱住梁安敏,輕聲的問:

“……今天晚上我要插進去。您有什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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