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一日早上是梁言先醒的,他聽到了樓下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第一個感覺就是難道家裏進了賊。
梁言轉過頭看了看梁安敏,見他還在睡,眼睛還是腫的,也就舍不得叫他醒來。自己一個人披上外衣出去看。
打開門走下樓,看到人影後,梁言愣了一下,然後說:“阿姨,您怎麽回來了?”
那人穿着紅色衣服,正蹲在地上擇菜,聽到梁言的聲音,也回頭,大聲地說:“把你吵醒了?我昨天的火車,今天早上就到了。等會兒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梁言靠在門旁邊,語氣淡淡的:“不着急。您先休息再做事。”
“那怎麽行?”鄧阿姨風風火火的洗菜,炖湯:“梁先生醒來就能開飯了。不過這麽多年來,到從沒見過梁先生起床這麽晚。昨晚一定是又熬夜了吧?”
梁言擡起手摸了摸鼻子,說:“……應該是。”
鄧阿姨在梁家工作十多年,動作利索幹淨,很快廚房裏就傳來濃郁的飯香。
梁言坐在桌旁看報紙,問了一句:“做了什麽?”
鄧阿姨手上的動作不停,一邊回答:“蒸了小籠包。餡兒是我從老家帶回來的,很鮮。還炖了椰汁燕窩。梁先生身體那麽瘦,該好好補補了。”
梁言也應道:“是該補一補。”
鄧阿姨應了一聲,轉過頭看着梁言,語氣帶着心疼:“瘦了。部隊裏瘦了不少苦吧?早上吃的清淡點對身體好,阿姨中午再給你做肉菜,好不?”
梁言似笑非笑:“不用了,中午做點好消化的。我怕我爸身體受不了。”
再說梁安敏醒過來之後下樓,覺得腰快折了,全身都別扭。他看到梁言坐在桌子旁邊,鄧阿姨端着碗給他盛湯。一瞬間有點恍惚,不知身處何地。
聽到聲響,鄧阿姨擡頭,語氣帶着尊敬:“梁先生醒了?快吃飯吧。”
說完她把梁安敏那份端到桌上,自己卻沒有坐上餐桌,而是在廚房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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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阿姨是個非常傳統的北方女性,對知識分子異常的尊重。尤其是梁安敏這種能夠在電視裏出現的頂級知識分子,在她眼中簡直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不管梁安敏怎麽說,鄧阿姨都覺得她和他們不是同一階層的人,吃飯的時候就能看出來,非要等他們都吃完,才躲在廚房裏吃飯,不管梁安敏怎麽勸都不行。
梁安敏坐在梁言對面,有些不大自在:“你……早上起來怎麽沒叫我?”
梁言夾了一筷子菜:“我看您還在睡。身體難受嗎?”
“沒有,”梁安敏也端起碗,眼睑低垂:“阿姨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
梁安敏點了點頭:“學校都要開學了。你的機票是幾號的?”
梁言擡起眼看了看梁安敏,沒說話。過了許久,他才輕聲說:
“後天。”
“……?!”
“後天我就回北京了。您不知道?”
梁安敏表情震驚:“剛回來沒幾天就……這麽快嗎?”
“我放假快一個月了,哪個學校放這麽久?”梁言聲音放低了許多:“您這學期有機會去北京嗎?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梁安敏表情盡是不舍,嘆了口氣:“我盡量。就算我到北京,你也不一定能請到假吧?”
“嗯。”梁言點了點頭:“那您還是別來了。”
梁安敏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
梁言笑了笑:“開玩笑的。”
說完,他左右看了看,阿姨還在廚房裏面做飯,于是壓低聲音,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昨天晚上怎麽樣?”
“……”
梁安敏低着頭沒說話,臉卻紅了。
“射了那麽多次,應該是爽了。”梁言把那一碗椰汁喝完,臉上幹幹淨淨的:“阿姨回來了,以後說話都要小心些。好麻煩。”
梁安敏被梁言肆無忌憚的話說的臉熱,低着頭慢慢的喝湯。餘光處看到鄧阿姨從廚房出來,就端正了身體做出父親的模樣,叮囑道:“到北京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熬夜。聽到沒?”
梁言擡頭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說:
“好。”
鄧阿姨站在旁邊,又給梁言添了一碗,帶着笑意說道:“你們父子倆,一個假期沒見到就變得親近了。”
“怎麽?”梁言問道:“以前不也是這樣。”
“不一樣。怎麽能一樣?以前在飯桌上,眼見着那氣氛都能凍出水來。你們誰也不搭理誰,吃完了就往書房裏跑。”
梁安敏笑了笑,也沒接話。
梁言接過阿姨遞給過來的飯碗,淡淡道:“我在北京沒什麽。反倒是您,記得按時回家。”
一轉眼就到了梁言離開的日子。這次梁安敏非常想到機場去送他,梁言也是這麽想的。當日,本來梁安敏上午有課,但他早就已經通知同學,将課程補到周五,就是想要騰出時間陪兒子到機場。
誰想到車都開到一半了,梁安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接聽後,梁安敏有些驚訝:“羅主任?”
梁安敏看了一眼時間,剛剛是早上七點。這個時間羅主任怎麽會給他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嚴肅的聲音:“梁教授,您現在在學校嗎?我希望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現在?”梁安敏說的有些為難:“可我現在不在學校裏面。”
“我記得您第一節是排了課。”
“是有課。但臨時有事,我又調到周五去了,現在人還在外面。什麽事情這麽着急?”
“如果我要求你現在就趕回來,大概要多久?”羅主任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事情……實在等不及。你盡快,無論什麽事情都放一放,盡快趕過來。”
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梁安敏有些莫名其妙,自從他工作後就聽過羅主任用如此着急的語氣說話。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他才會這樣。
梁言在旁邊開車,但也聽到了手機裏的一些談話內容,于是說:“我找個地方停車,然後自己打車去機場。您自己開回去吧。”
“這……”梁安敏本想說這不大好,還是要送你去。可羅主任那邊太過着急,讓他自己也覺得不能夠遲一些,因此也很猶豫。
從這裏開車到機場最少還要兩個小時。回來的時間就加倍,就算不堵車,趕到學校也要下午了。
梁言找了地方停車,拎出來行李就催促梁安敏趕快回去。盡管是萬分的不舍,但工作的事情也不能耽擱,梁安敏一直看到梁言坐上車,這才沮喪的開車回學校。
等他急匆匆的推開系主任辦公室,時間也不是很早。梁安敏看到羅主任摘了眼鏡,手扶着額頭,一副疲憊的樣子。
聽到梁安敏進來的聲音,羅主任強打着精神擡頭:“你坐。”
“什麽事情這麽着急?”梁安敏坐在旁邊,先問了。
羅主任手裏拿着一個信封遞給梁安敏,語氣異常的疲憊,“你自己看看吧……我是不相信這些,現在科技這麽發達,什麽事情都能僞造不是?”
這些話說的梁安敏莫名其妙,他拿過信封,打開看。
那是一疊照片,而上面的內容……
“咣當”一聲,梁安敏猛地站起來,椅子倒在後面。
“這、這是……?”
手上的照片随着梁安敏的動作灑了滿地,而上面的人物是梁安敏不能再熟悉的。
“這是誰照的?”
梁安敏的聲音帶着顫抖。
“你先別着急,”羅主任從兜口裏拿出一根煙,點燃後深吸一口。
“有人把這照片寄到我信箱,但到現在還是沒和我說他的意圖。如果只是要錢那就沒關系,雖然咱們也不能肯定這照片上的都是事實,但能花錢解決的問題就盡量解決掉。你想想,明年我從這個位置上退下來,不就是你接我的位置嗎?這個關口就不要惹人注目了,省得你上來惹別人議論。”
“這照片能知道是誰照的嗎?有沒有底片?”
“現在還沒弄清楚,不過也不會很久。”羅主任點了點煙頭,又吸了一口煙:“關鍵是……照片上的那個人,是你嗎?”
梁安敏雙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蒼白。
房間裏寂靜無聲。過了許久,梁安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是我。”
“什麽?!”
羅主任猛地站起身,焦急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那裏面另一個人不是你兒子嗎?!”
“……是他。”
“你在搞什麽!”羅主任聲音暴躁起來:“梁安敏,那可是你兒子……”
“……”
“你跟誰我都不會多嘴一句,但你兒子、他剛多大?!你這不是……你做的什麽事?”
羅主任從梁安敏手中抽回那些相片,有一張從他手裏掉落。那張照片的畫面并不是很清晰,但足以認出那上面的人臉,正是梁安敏和梁言在學校裏擁吻在一起。
類似這種的照片還有很多,都牢牢的攥在羅主任手裏。
梁安敏臉上發白:“這事兒說不清……”
“我不管說不清還是怎麽樣!”羅主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先停課!你這個月就別上課了,回家做點項目,好好待在家裏!你兒子什麽時候開學?”
“……今天上午剛走。”
“那正好,讓他最近都不要到上海。”
羅主任表情帶着煩躁,重新坐在椅子上抽煙:“你兒子是個O?”
“不,他是A。”
“……”
羅主任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他自己是學習西方文藝學的。西方文藝作品中經常會涉及到亂倫等中國人很難接受的題材,然而羅主任學了很久,自認為自己能夠接受并且很喜歡這種類型的文學作品。
國際上的各種“主義”花樣變換,他都能很快的理解并且包容,從沒有激烈的反抗過什麽。羅主任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開明的教授,也總能和同學打成一片。
和他完全相反的是梁安敏這類人。
梁安敏專攻中國古典文學,功底又是真的紮實。雖然在系裏面一直都處于保守的位置,但也因為真的做出了成績,在系裏地位不低。
羅主任最看好的下一任就是梁安敏,踏實肯吃苦,又很老實,光憑成果說話,很能服衆。
現在看來,羅主任還真是低估了這個沉默保守的梁教授了——那種只能夠在小說裏面出現的情節,梁安敏竟然做得出來,并且做的如此的理直氣壯!真是讓羅主任大開眼界。
羅主任沉默地抽了兩三根煙,發愁。他這麽大歲數,但在主任的職業生涯中還算是一帆風順的,除了有學生舉報老教授和女同學私底下吃飯什麽的,這幾年就沒遇到過手底下的人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
這梁安敏平時老實,一旦出格簡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