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舒揚

那時正值QQ風靡大江南北，那些對何曉表白的話，錢舒揚沒有勇氣當面對她說，于是他就想寫封電子郵件，中考結束的時候發給她，用這樣的形式對她表白。但是，要對她說的話實在太多，放在一封郵件裏顯得太散亂，幹脆，就多寫幾篇好了。漸漸的，給她寫郵件，但不發給她，到變成了他的一個習慣。

終于，中考結束了，他期盼已久的成績發布日到了，可是迎接他的，卻是一段五雷轟頂的話語。原來，她之所以期盼中考結束，是因為她跟大哥早就有了共識，如果在高中他們還是在一所學校，那麽他們就開始戀愛。中考的結果，讓他們三個都考進了一所高中，所以，她和大哥要履行之前的共識。

幾個月的期盼，突然化為泡影，他卻覺得沒有受到太多的打擊。他只怪自己下手晚，這麽長時間的接觸，都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說出那些話。

他想，大哥和她談戀愛之後，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受到影響，畢竟他也不明白，對她的感情到底算什麽。雖然是這麽想，可是他還是不自覺的疏遠了大哥，本來兩兄弟一直是睡在一個房間裏的，自從上高中之後，他就要求搬到另一間屋子裏。看到大哥跟她有親昵的舉動的時候，他就會刻意的回避。

他應該還有很多不正常的反應，心細如發的大哥自然注意到了，從大哥數次欲言又止的舉動上，他也能猜出幾分。他記得那是盛夏的一個下午，酷熱炎炎，他跟大哥坐在一棵樹下聊天。

突然，大哥把話題轉到了她身上，大哥果然已經知道，他也喜歡着她。他有些驚慌失措，大哥淡淡的說：“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即使沒有我，她也只把你當做弟弟看待，你現在這樣刻意的避開她，只能讓我們漸行漸遠。”大哥說完，勉強的笑了笑。

她只把他當弟弟看待！為什麽，因為沒有大哥那一本正經的神态，還是因為比不上大哥成熟。突然“咔嚓”一聲輕響，他看到她正拿着相機朝他們揮手。那棵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樹，那個萬裏無雲的晴空，那座散發着淡淡“熱氣”的教學樓，那兩個看似是在“親密”談話的兄弟，都印在了那張膠片上。

他覺得大哥說的有道理，總是這麽逃避不是辦法，于是，他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就這麽一日一日的過下去。他唯一宣洩內心想法的途徑，就是在電子郵箱的草稿箱裏，寫永遠都不發的郵件。

直到她去了北京，那是因為她父母工作的關系，她沒有當面告訴他，只是默默抽泣的給他打了個告別的電話，并讓他去安慰一下大哥。他沒有那麽做，而是去質問大哥為什麽不想辦法把她留住。

到現在他還為自己的任性而後悔，因為那時候，大哥的心情應該比他還要糟糕。他以為，這一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為此他失魂落魄了很久，直到他認為已經把她從他的生活中剔除了。

高三的那個冬天，一向穩重的大哥做出了一件讓他驚訝的事：大哥要逃課去北京看她了。他這才明白，原來他沒有想象中那麽愛她，不然的話，他會比大哥做出更瘋狂的事。

大哥回來那天，他去火車站接大哥，遠遠的看到馬路對面大哥正朝他招手，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大哥已經倒在了血泊中。那一刻，他以為是個夢，大哥的性子那麽穩重，他怎麽會發生意外？一定是個夢，或者他看錯了，或者是大哥在開一個他看不懂的玩笑。

但是當鋪天蓋地的悲痛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差點站不住腳，那一天，是他過得最沉痛的一天。呼嘯而來的救護車，殘紅的晚霞，周圍人驚訝的目光，他抱着大哥，求他不要死，可是醫生來的時候，大哥早已經沒有了氣息。

昏暗的天空，冷冽的氣息，以及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悲傷，他好像已經不知痛，不知冷！在母親的哭聲中，大哥下葬了。他突然想到，大哥發生意外，她還不知道，要通知她到大哥墓前看一看的，可是該怎麽跟她說？

他雖然是局外人，但他很清楚她有多愛大哥，大哥的死會對她帶來多大的打擊？但是，還是要告訴她的。那時候，手機剛剛時興，他沒有她的號碼，只能去翻找大哥的手機。沒想到在翻找的時候，她卻打來了電話，他愣住，還沒有想好怎麽對她說大哥的死訊，不過他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一接起來，她劈頭蓋臉的抱怨他為什麽一直關機，他順口說了句：這幾天有事。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她把他當成大哥了。他剛要解釋，她卻還要去上課，匆忙說了兩句就挂了。

挂了電話，他準備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她。可是在下一秒，一個瘋狂的念頭出現在他腦海，他，要假扮大哥。這樣，她就不會為大哥的死而傷心，他也可以得到她的愛，大哥的“心”，也可以由他傳遞下去。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付之以行動，他開始回憶大哥的神态，開始搜索大哥與她的記憶。為了扮好大哥，他無時無刻都在用大哥的神态說話、做事，也開始承擔大哥的一些責任，漸漸地，他變成一個很像錢舒飛的人。

她也被他騙過了，雖然他不知道大哥跟她的私密話題，不過每次驚無險的逃了過去。可是好景不長，可能是她太了解大哥，也可能是他本性難移，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她還是覺察到不對勁，有一次她甚至說：你可越來越像你弟弟了。雖然她是在開玩笑，不過他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後來他身上的漏洞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接錯了電話，本來是她打給他的，他卻用大哥的口氣和身份接了電話。兩個人還聊了兩三分鐘，他也絲毫沒有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不對勁，直到挂電話，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

因為她的語氣都是正常的，所以他抱着僥幸心理，覺得她肯定也沒有察覺到。可是他太小看何曉了，第二天，她出現在上海，要一起見一見他們兄弟倆。他又不會分身術之類的法術，最終，他被何曉識破。

那是他人生中最尴尬的時候，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偶爾還有響亮的汽笛聲，還有氣憤填膺的她。他揭穿後徹底呆住，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在欺瞞了三百多天之後，終于讓她知道了大哥的死訊。

他一直忘不了她在大哥墓前抽泣的情景，灼熱的天氣，綠綠的草叢，以及她微微顫抖的背影。他也總算清楚，大哥在她的心目中有多麽重要，致使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她。

後來他擔心她會受不了這個打擊，才經常往北京跑，看她的近況，有一次意外的加入到了她朋友的一次聚會，遇到了一個叫付子睿的男生。第一次見面，付子睿已經把他視作敵人，他覺得付子睿不會有希望，因為他知道大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但是後來還是讓他失望了，她做了付子睿的女朋友，他曾發誓再也不要見她了，但是他做不到，偶爾還會去北京看她。就在五年前，那時候他已經接手了家裏的一些産業，有一次去北京公幹，在街頭碰巧遇到她。

她好像有點不對勁，剛好付子睿從馬路對面的咖啡店出來，他跟付子睿打了聲招呼，還沒來得及寒暄幾句，付子睿就已經跟她吵了起來。他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麽吵架，只知道自己被牽扯到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中，付子睿好像對她跟他在一塊兒特別反感，而且有吃醋的反應。他覺得付子睿不可理喻，這些年因為大哥和付子睿，他吃的醋，夠全球華人炒菜的了。

出于道義，他自然要解釋一下，可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有時候他很讨厭自己這樣，他做事從來都是光明磊落的，但是在何曉的問題上，他卻變得很奇怪。那天，她說付子睿：你連錢舒飛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不光是付子睿受到打擊，他也受到很大的打擊，沒想到，她的心裏依舊全是大哥。

後來他才知道，因為那天的争執，她跟付子睿分手，付子睿去了美國，一向不大安分的她，竟然接受家裏的安排，考公務員。本來他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他可以趁着付子睿離開做很多事，他告誡自己，這次一定要積極起來。但是她卻變了，他感覺的到，她不會再接受其他男人的愛了，她這樣的蛻變讓他絕望，因為這說明，她是愛付子睿的。

錢舒揚把煙屁股滅掉，對着墓碑上大哥的照片說：“何曉不是大哥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付子睿的，她是何曉，這世上唯一的何曉，我們都不應該再束縛她了，對吧，大哥。”她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情人的位置，從來就不是他的，但他依舊愛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