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距離

白鶴生氣了。

溫景堯還沒遲鈍到發現不了的程度。

雖然知道白鶴是為什麽生氣,他卻不知該如何安撫對方。

溫景堯的思維向來很直線,只要自己從頭到尾都沒做錯,那就沒必要由自己去道歉。

昨晚在進副本之前,他跟白鶴也說得很清楚,對于有需求的裝備和物品都是采用roll點的方式決定歸屬,适合該裝備的職業有優先分配權,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的要求改變規則。

白鶴對這些規矩也是全盤接受。

至于後來她主動開口索要廣陵的裝備,以及小魚兒故意跟她搶雪芙蓉……只能說雙方都有錯吧。

總的說來,源頭還是小魚兒和白鶴的個人恩怨,與其他任何人都無關。溫景堯不願意再管這件事。

自那天之後,白鶴一直沒來找過他,上線也不再主動跟他打招呼。等過一段時間消了氣,白鶴應該就會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吧?溫景堯是這麽認為的。

還沒等到白鶴的情緒恢複正常,某個周三的晚上,衆生相的幫主流英就先找上門來說這事了。

流英這個人,給溫景堯的印象不怎麽好。

嚴格說來,溫景堯對整個衆生相幫會都沒什麽感情。

他當初進幫是被師父一夢逍遙拉去的,在幫裏一直找不到歸屬感。之所以決定留下,也是因為他覺得一夢逍遙和白鶴都是熱情的好人。

溫景堯本人性格冷淡,但他不讨厭熱情開朗的人,他反感的是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的兩面派。流英這個人剛好就是個兩面派。以前在一夢逍遙面前跟他說話,和現在私底下跟他說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态度。

“霜雪明,你和白鶴到底怎麽了?”流英開門見山地問。

“沒怎麽。”

“沒怎麽?”流英的語氣不可思議,“那她為什麽傷心難過好幾天?”

白鶴傷心難過?

溫景堯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那是她自己的事。”

溫景堯想表達的意思是:“既然是她自己的事,所以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可是這話在流英耳朵裏聽着就翻譯成了:“她怎麽樣關我屁事”。

流英不由得有點上火。

“白鶴是個好女孩兒,你別整天擺個冷冰冰的死人臉對着她。她跟你那麽久了,你好歹多關心她一點吧?”

溫景堯并未及時理解“她跟你那麽久了”的含義。他還在想,白鶴這回生氣到底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她這幾天情緒都很低落,除了你恐怕沒人能勸得了,我們其他人看着也很難受。女孩子家家的,就算你跟她吵架了,事後多說幾句好話……好吧我知道你不會說話,買點她喜歡的東西,悄悄塞她郵箱裏你總會吧?”

溫景堯很想強調:我沒跟她吵架啊。

“剛好這周五是她生日,晚上夏侯準備在游戲裏給她辦個生日會。到時候你必須得來啊,最好給她準備個驚喜,不用我再手把手地教你吧?”

流英自顧自地說了一堆,主動結束了這段基本單方面的談話。

溫景堯從流英的話裏找不到任何邏輯。可是有一點他聽明白了,周五晚白鶴的生日會,來參加的都是衆生相的人,他就算去了也一定會冷場。

如果送點東西給白鶴,能讓她的心情變好嗎?

溫景堯去了一趟市場。

雪芙蓉的價格依然貴得可怕。只有一兩個人在賣,最低的價格居然都标了五十萬。

趕在高價的時候收實在沒意義,況且身上的現金也不夠。

溫景堯把腦海裏的記憶翻了個遍,想起白鶴曾說過,想要一把叫“龍魚”的匕首。

龍魚要求的鑄造等級很高,現在去學已經來不及了,材料也大多沒得買。溫景堯花了一下午時間,四處搜集了材料,最後付了些人工錢,找了個專職鐵匠幫他把匕首做了出來。

周五那天溫景堯遇到了一些突發任務,在圖書館裏忙到很晚才出來。

中途伏麟打電話來,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我大概還有一陣才能走,你不用等我。”

“你吃飯了嗎?”

“還沒。”

“那我給你留着吧,你回來再熱熱。”

伏麟帶着笑意的語氣很溫柔。

溫景堯挂上電話,第一次意識到他所住的地方比以前更像是一個“家”了。

等他把一切搞定,剛好是晚上十點。回家,洗澡,吃飯,跟伏麟簡單地交談幾句,時鐘指針已逼近十一點。

這時候再爬上游戲,生日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結束了。

好在他看到白鶴還在線。

溫景堯剛想跟她說點什麽,白鶴這些天來頭一次主動招呼了他:“霜哥,有空的話來西城門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溫景堯去了尹都的西門口,這裏人流相對稀少。白鶴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站在守衛NPC旁邊。

“霜哥。”

“生日快樂。”

“謝謝。”少女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長發,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眼神看着溫景堯,“等了你一晚上,你終于來了。”

“學校裏臨時有點事,抱歉。”

“沒關系。”

溫景堯剛想拿出龍魚,跟她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但是此時目光微微往下,就看到白鶴的腰間,挂着跟他包裏一模一樣的一把匕首。

原來她已經有龍魚了。溫景堯打住了送禮的念頭。龍魚本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她自己能弄到也并不奇怪。

見他沉默着許久沒有說話,白鶴輕輕地吐了口氣,說道:“霜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說吧。”

“我最近可能沒精力再做藥,所以想停一段時間對你團裏的供應……不好意思。”

“這樣嗎。”溫景堯點點頭,也沒覺得有多意外,“無所謂,你方便就好。”

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白鶴苦澀地笑了笑:“我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永遠都是‘無所謂’的?”

溫景堯被問得愣了一下:“什麽?”

“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呢?”

“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白鶴的笑容徹底被苦澀覆蓋,“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就好了。”

“……”

“這樣的話,也不至于總被你打擊得那麽慘。”

“朋友”……他的這個回答錯了嗎?錯在哪裏?

溫景堯輕輕皺起了眉頭。

白鶴轉過身,留了個背影給他。

“你真的很無情。”

最後一句話帶着微微顫抖的尾音,消散在尹都的風中。

溫景堯不是很能理解白鶴話裏的意思。但是有一點他明白——白鶴讨厭他了。

白鶴不想再見到他,這幾天上線都不再跟他打招呼,甚至主動提出要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系。

去年他們剛通過師父認識的時候,白鶴一聽說他帶了個副本團,立刻熱情地問他要不要幫忙做藥,說是能以成本價供應給他。對于厭倦了每天跑交易市場的溫景堯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溫景堯很感激她。每次白鶴寄來藥品,他在付錢的時候,都會比約定好的價格再多付一些,算下來竟是比市場均價還稍高一點。

溫景堯覺得這是應該的。錢不是最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想通過這種方式報答對方的心意。

整個衆生相裏,除開一夢逍遙,白鶴算是唯一和他比較親近的人。現在,他的師父AFK了,白鶴對他感到厭煩了。他再繼續留在衆生相裏,還有什麽意義?

周六晚的國戰結束,北璋照例開了一次總結會。等到其他幫會的人都散去的時候,溫景堯對流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麽??你要退幫!?”

流英抑制住內心強烈的沖動,費了好大勁才不至于當衆吼出“你是不是腦子有坑啊!?”。

在場的其他幫衆皆是大吃一驚。北璋如日中天的現任國君忽然提出要退幫,按照常理,大家只能朝一個方面去想。

“你要去其他幫會?”

大家認為他一定是被挖角了,可是溫景堯卻搖了搖頭,幹脆地否定道:“沒有,我只是想回以前的幫會。”

溫景堯以前的幫會是一個叫“隐身在線”的PVE小幫。別說和衆生相比了,這個幫在服務器幫會百強裏都排不上名號。

衆人徹底無語。

“為什麽不想留在衆生相?”

盡管心裏對這個人有再多不滿,作為幫主的流英表面上還是要勸一勸的。畢竟他是一夢逍遙的“好兄弟”,而且有強力的指揮在自己幫裏,對幫會的宣傳也有一定助益。

“霜雪明,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退會以後,國君換屆選舉該怎麽辦?每次國君選舉都是從各大幫會的推薦人員裏進行投票。沒有了衆生相的支持,你在這個位置上還坐得下去嗎?”

流英說得很有道理。當初一夢逍遙一定要拉溫景堯進幫,就是為了鞏固他這個新指揮的地位。

可是溫景堯想說,他現在就算不當國君,也還是可以繼續以将軍的身份參與國戰指揮。至于國君的名號,被誰拿去都無所謂。畢竟放眼整個北璋,只有他才有能力和南晏的夜飛塵抗衡。

“霜哥,你是不是和白鶴吵架了?”

何以解憂有些突兀地插入了問話。看着溫景堯略微詫異的眼神,何以解憂認為自己抓住了重點。

“哎呀呀……其實情侶之間吵嘴是很正常的。白鶴一個女孩子家,鬧鬧脾氣就算了,霜哥你作為男人,千萬別跟着一起賭氣啊。退幫這麽大的事,可不是說着玩的。”

這番話聽得溫景堯更是莫名其妙:“我和白鶴不是那種關系。”

“啊?”何以解憂愣了。

溫景堯又強調了一次:“我和她不是情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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