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到苗啓智班主任辦公室時,辦公室外站了兩個小孩。

一個苗啓智,另一個和他年齡相仿,魏衍猜測是同學,兩個小的臉上均有不同程度的紅腫青紫。

魏衍走過兩人時,停了停,盯着苗啓智看。

苗啓智貼牆而站,兩只手背在身後,低頭,眼睛向下,魏衍停駐在他前面也沒擡頭。

站在苗啓智身側的小孩擡起頭,比苗啓智更圓潤的小臉,眼睛腫了一只,眯着縫,實在有些滑稽。

魏衍嘴角勾一勾,心下嘆口氣,走進辦公室。

“喂,啓智,那誰?”那小孩湊到苗啓智那邊小聲問道。

“……叔叔。”

“诶?”

“是爸爸的徒弟的弟弟。”

那小孩愣了愣,顯然為這層關系納罕。

“阿姨呢?”

“他們找了人照顧的。”說到媽媽,苗啓智聲音便低了低。

小孩明顯知道其中緣由,不再問下去,恢複沉默。

好一會兒,苗啓智才擡起頭,走廊外的天空陰雲滾滾,鐵灰色卷着淡色的雲邊快速移動,一場暴雨将至。

魏衍從辦公室出來,笑笑跟老師道別,苗啓智聽見他說,“再次謝謝老師,我們以後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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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只大手出現在苗啓智眼前,手指修長有力,曲了曲,那手的主人說,“走吧。”

苗啓智小心擡眼,魏衍沖他擡擡下巴,“走啊,回家。”

小孩癟癟嘴,眼睛紅紅,伸手拉住那只大手。

魏衍牽着苗啓智往走廊一端走,身後是楊老師的聲音,“黃立澤,你的父母什麽時候能到呢?”

被叫黃立澤的小孩,答得痞聲痞氣,“嘿嘿,揚老師,你知道他們工作比較忙。”沒有一點對家長的畏懼,是少年人特有的無憂味道。

魏衍聽見後輕而快得笑了一下,低頭問道,“你跟他一起對戰五六人,戰局如何?”

苗啓智仰脖看了魏衍一眼,複又低頭,小聲說,“打不過的。”

“那是你不夠拼命,你這架打得不行啊,還得多練。”

苗啓智再次奇怪得看向魏衍,直覺魏衍似乎不是當家長的料。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你沒聽過?”

苗啓智撇嘴,聽過才有鬼。

魏衍一路牽着他,諄諄告誡苗啓智,“打架時最重要保護什麽你知道嗎?哦,命根,确實,還有一個就是——臉。你看看你,臉上污七麻糟的怎麽瞞過家長?”

“還有,以後打架啊,出了校門再打,不出大問題,學校不管,也不會叫家長,你要是輸了,沒人看見,對方要是輸了,也沒人看見,大家拍拍屁股走人。”

兩個人一路走到學校停車場,苗啓智爬上副駕駛自己系好安全帶。

魏衍坐好,卻沒有啓動車子,轉過頭看着苗啓智,見他額角一道不小的血痕,輕蹙眉心,伸手輕輕劃過額角,“疼不疼?”

苗啓智坐着沒動,只是小幅度搖頭,酸澀湧上來,側過頭盯着魏衍,水光迅速在眼裏蓄積,眨一眨,落下來。

魏衍揉弄小孩頭發,“以後有什麽事跟我講,這種處理方式能少用就少用。”

苗啓智帶着哭腔反駁,“你剛還說多練。”

魏衍拍他後腦勺,“還當真啊,傻小子!”可是心裏還在想怎麽跟魏晰解釋這事。

好懸一開始沒有打電話給魏晰,魏衍心裏盤算着,想到這,又問苗啓智,“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苗啓智翻出手機,“魏叔叔第一天就把你們倆的號碼存了進來。”

“怎麽不給魏晰打電話?”

苗啓智低下眼,輕輕說,“我怕魏叔叔罵我。”

“哦,我就不罵人了?我不叫魏叔叔?”

“……魏叔叔是你哥哥嘛。”

原來再小的孩子也知道拿捏大人的軟肋。

魏衍還想辯駁幾句,想想又作罷,心說現在的小孩是越來越不好帶了。

“魏叔叔……”苗啓智念了念,沒有說下去。

魏衍知道他擔心什麽,“緣由我已經知道,回家我去跟他說,你就态度良好恭恭敬敬認個錯。”

苗啓智感激得看着魏衍。

“別這麽看着我,跟你說了我哥脾氣不好,別以為我說着玩兒。”

說完,魏衍按下啓動鍵,轉動方向盤,使出校園。

魏晰昨天答應苗啓智要去接他放學,他一直記着,從早上開始就加快了手上工作進度,可是下午有兩節課,以至于不能太早去小學。

過了中午,他準備給魏衍打個電話,只會他準點去接小孩,沒想到,魏衍電話先來,告訴他苗啓智在家,而且他自己還翹了半天班。

“怎麽回事?”

“哎呀沒啥事,你回來就知道啦。”

魏衍坐在客廳沙發裏跟魏晰打哈哈,苗啓智在一旁擔心的看着,魏衍擺擺手示意他去溫書。

苗啓智站着不動。

魏衍在電話裏應付他哥,站起來伸手推着苗啓智往餐桌走,敲了敲桌子又指指苗啓智書包,意思再明顯不過。

小孩只得打開書包。

魏衍滿意他的行動,走到卧室陽臺去了。

魏晰一回家首先找苗啓智,“啓智!”

第一個竄出來的卻是魏衍,笑嘻嘻看着他哥,“哎哥你回來了,挺早哈。”

魏晰一把撥開他,“啓智呢?”

“啊,溫書呢。”

魏晰看一眼餐桌上攤開的課本再看一眼魏衍,眼神已經染上厲色。

魏衍清楚魏晰逆鱗,一不能編瞎話,二不能茬架。

但是現在有苗啓智,魏衍總是有意無意觸及魏晰底線。

“哥……”魏衍立刻收斂笑意,挑着些無關緊要的詞語說,“也沒什麽,學校出了點小狀況,就……”

“閉嘴。”魏晰打斷他,繞過去直往卧室走去。

魏衍緊跟幾步,一疊聲的喊,“哥,哥……”

苗啓智趴在門上側耳仔細聽着客廳響動,聽見腳步聲迅速靠近,他急急後退,卧室門刷得被魏晰打開,魏晰皺着眉盯着苗啓智看了眼,立刻明白過來。

耐下性子問,“出什麽事了?”

魏晰表情冷峻駭人,苗啓智緊張得只剩搖頭,戰栗着不斷後退。

“哥。”魏衍在魏晰身後喚了聲,魏晰頭也不回,“你給我閉嘴。”

魏衍心裏挂着苗啓智,全當他哥耳旁風,“哥,我已經說過他了。你別吓……”

魏晰一下轉過頭,眼裏似是射出冷箭,讓魏衍也戰栗。

魏衍偷眼看苗啓智,小孩咬着唇,眼淚包在眼眶中不敢落。對于魏衍,魏晰可謂積威甚重,一時間魏衍也不敢大動作,他咽咽唾沫,可憐巴巴只是小聲喚,“哥……”

魏晰深吸一口氣,再看一看苗啓智,小孩在他的注視下瑟縮一下,他轉過身伸長手揪住魏衍耳朵,在他耳邊惡狠狠問,“到底怎麽回事?”揪着就往客廳走。

魏衍吃痛彎腰,磕磕絆絆跟着魏晰,嘴上求饒,“輕點輕點哥……“腳上不敢停半步。

魏晰揪他到客廳才放開,擡腳就踹在魏衍大腿上。

魏衍被踹一趔趄,忙轉身護住身後,一邊防着魏晰再踹一邊伸手抓揉被踹疼的地方,另一只手橫在他與魏晰之間,“哥,真沒什麽,他在學校跟同學有點小摩擦而已。”

“而已?”魏晰挑起眉,指向自己額角,比劃示意苗啓智額角的傷,“而已成那樣?多大孩子?”

魏衍皺着鼻子,“小孩也知道給人傷口上撒鹽,我以前也沒少遇見啊。”

魏晰沉默下來。

言語似刀,流言似戟。

人們總被不能改變的出身無情中傷。

“對不起……我不該打架。”

苗啓智貼着牆角,看着在客廳對峙的兩人,開口道歉。這樣小的孩子,被迫離開至親之後,也知眼前二人不輸至親的真心。

不過看向魏晰的眼神仍然帶着怯意。

魏晰向他招手,苗啓智低着頭小步走過去。

男人彎下腰,在他頭頂親了親。

“沒事了。”

這話輕得如同嘆息,卻攫住小小苗啓智,他往前靠近魏晰,将臉埋進魏晰腰間,小小聲得哭起來。

----------------TBC

為了滿足某位小夥伴的劇情要求,撸到心空腦空

我為什麽要寫那——麽,長!!!

周六清晨。

因着昨晚的連夜雨,清晨更顯清幽了。

魏晰打開房門,一手提着三袋豆漿,一手提着油條炸糕。

他低頭站在入戶花園換鞋,一擡頭看見魏衍和苗啓智一齊進了衛生間。揚聲道:"趕緊的洗漱出來,我買了鹹豆漿和油條。"

衛生間門邊出現苗啓智的小腦袋,頭頂可笑得翹着兩戳不服貼的頭發。

魏晰催促他,"快點,一會兒涼了。"

小腦袋聽話得縮了回去。

魏衍對着鏡子打哈欠,抓一抓頭發,伸手把兩張毛巾取下來,擠兩把水,遞向苗啓智一張小的。

苗啓智接下來貼着自己臉擦了擦,伸手遞出去。

魏衍接過來,低頭檢查苗啓智眼角,嫌棄,"眼屎還糊着。"動手用毛巾幫他揩掉。

"唔……"苗啓智被擦得腦袋直往後仰。

魏衍放下毛巾,接着把牙刷拿給苗啓智,苗啓智一手接住一手去拿兒童牙膏,兩個人一起給自己的牙刷擠牙膏,又一起把牙膏放進置物杯。

草莓薄荷味兒和綠茶薄荷味兒飄散整個空間。

一會兒,苗啓智伸手要水杯,魏衍咬住牙刷,打開水龍頭接了水給他,看他包了水在嘴裏咕嚕幾下,再抱起他對着洗面池吐水。

魏衍放下小孩,端起水杯示意還要不要,苗啓智搖頭,魏衍吐掉嘴裏泡沫,自己含一口水在嘴裏左右咕嚕,拿起毛巾擦掉苗啓智嘴角泡沫。

咕嚕夠了,吐掉水,又在手掌中接點水淌着,順手按住苗啓智頭頂亂翹的頭發,手指在頭發上梳理幾下。

"抱歉啊,我們家沒梳子,你将就一下。"

苗啓智笑起來,倒是不介意,自己也扒拉着自己的頭發。

"行了。"魏衍拍拍小孩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去。

苗啓智走到餐桌前,跟魏晰打招呼,"魏叔叔早。"

魏晰放下手機,點點頭,"早。"心下贊嘆苗啓智的禮貌。

他一偏頭見魏衍已經埋頭喝豆漿,魏晰伸手輕輕拍一下魏衍頭頂。

魏衍咬着截油條擡頭,眼睛瞪大,"唔嘛?"

魏晰嘆口氣,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等會兒去爬山,不要吃得太飽。”魏晰拿起一根油條掰一半遞給苗啓智。

苗啓智乖乖點頭。

鮮炸的油條,噴香的炸糕。

苗啓智咬一口炸得酥酥的油條,心裏感嘆,真香,低頭喝一口鹹豆漿,鹹淡正好,吞下去,他滿足得輕輕嘆口氣。

低頭吃飯的魏氏兄弟齊齊看向小孩,心照不宣對視一下,複又低下頭。

他們吃完早餐不多時,蔣月光便來敲門。

開門的是苗啓智。

未見其人,先見其肚。蔣月光一米八的個子,一百八的體重對于苗啓智猶如一堵牆。

小孩退一步,仰起頭,"叔叔。"

"喲,小孩。"

蔣月光一身運動裝一邊打招呼一邊走進屋。

"來了?星星呢?”魏晰看他進來一個人,問起蔣月光的妹妹,又說,“還有,衣服呢?"

"小妮子翅膀長硬了,管不了了,說是期末考試這周不回家了。咱不管她。"蔣月光擺擺手。把手裏的包遞出去,招呼苗啓智,"诶那個,苗啓智是吧,來給你的衣服。"

苗啓智走過去卻不接,眼睛追着魏晰看。

魏晰點點頭,"給你的,去爬山,穿運動服舒服些。"

苗啓智這才接下,抱進懷裏,小聲對着蔣月光說謝謝。

等苗啓智去換衣服,蔣月光挪揄得看魏晰,"又養個小孩感覺怎麽樣?"

魏晰拍開蔣月光的大臉,嫌棄得啧一聲。

魏衍在房間裏幫苗啓智換上衣服,衣服松松穿在身上,魏衍翻看衣領處的尺碼——S碼,"你可真瘦,以後多吃點。別發展成蔣胖那樣就成。"

苗啓智甩一甩袖子,抿着嘴。

魏衍走出房間拿上兩個背包,自己背一個另一個給魏晰,"那走吧,時間還早,開車過去不至于堵車。"

天光大亮,朝陽在雲層中若隐若現。

魏晰一行人在山中蜿蜒前行,山裏不比平地,仍盤旋薄霧,濕氣很重,呼吸的空氣也跟着濕漉漉,沁潤進肺裏。

城郊這座山剛被開發出來,人氣略顯單薄,魏晰四人走在山道上也難遇見別的登山人。

苗啓智和魏衍落在魏晰和蔣月光後面。

小孩在魏衍旁邊一步一步跟着走,魏衍看小孩慢下來,他也慢幾步,等小孩覺察又追着緊跟自己幾步。

就這樣的速度,他們倆怎樣也趕不上前面兩個急行軍的主力隊員。

苗啓智覺得手上黏糊糊,兩只手在虛空中抓一抓。

"怎麽了?"魏衍問。

苗啓智攤開自己的小手掌又捏緊,"黏。"

"山裏濕度大,是這樣的,适應一下。"魏衍說着擡頭看前面兩個遙遙的背影,說,"來,你抓着我背包帶,我帶着你,我們追上他們。"

苗啓智看着遞來的背包帶又看看越來越小的魏晰和兩倍于魏晰的蔣月光,伸手抓住背包帶末尾。

"走咯。"魏衍伸手推着苗啓智,小步往前跑。

跑着跑着,一大一小被速度驅使越來越快,魏衍步伐大,頻率并不高,苗啓智為了追上他不斷加快自己邁步的頻率,一開始還拽着魏衍背帶,後來幹脆放手狂跑。

魏衍邊跑邊回頭,苗啓智飛快得跑動雙腿,西瓜發型在頭上輕快晃動,劉海被吹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苗啓智叫喚起來,"小魏叔等等我!"

魏衍炫技般一會兒倒着往前跑,完了又正過身往前跑,控制着速度總是高于苗啓智。

苗啓智不服氣,拗足勁拔足狂奔。

魏衍再次回頭時,苗啓智竟然已經跑到身後不足一個身位。

"好小子!"

兩個人你追我趕逐漸趕上魏晰他們。

魏晰聽見身後動靜,停下來轉回身,見兩個人玩兒命往前奔,開口呵制魏衍,"魏衍!跑那麽快幹嘛!這才半山腰,沒到沖刺地段,這麽大量消耗體力待會兒你準備真的爬上去?!"

說話間魏衍已經沖到他哥面前,魏晰順勢給他後腦一下。

魏衍哎喲一聲往旁邊躲,又連忙彎腰接住瘋跑上來的苗啓智。

"抓住你啦!"苗啓智興奮得撲進魏衍懷裏。

魏衍雙臂一舉将小孩抱起來轉半圈。

苗啓智咯咯笑。

"行了,真當自己鐵人呢。"魏晰說。

"要不咱們走前面平臺歇息會兒吧,瞅這汗出得,可別脫了水。"蔣月光緊了緊身上的背包提議道。

魏衍這才把苗啓智放下地,擡起頭來就被他哥狠狠瞪一眼。

苗啓智也看見,悄悄拉一下魏衍袖口。

魏衍低頭沖他眨眼,無聲得做個口型:沒事。

他們再往前走,蟲鳴忽然大起來,流雲被風卷着快速移動,陽光忽隐忽現,穿過樹梢虬枝,落下大小光斑跳躍在四人身上。

苗啓智再次拉住魏衍背包帶,眼睛裏亮晶晶的。

-------------TBC

今天又是寵愛小小苗啓智的一天

苗啓智被魏晰接走的時候小學已經放學很久了。

“小魏叔不來嗎?”苗啓智牽着魏晰手走在街道上。

“最近他們接了個大一點項目可能還要忙一陣去了,這段時間都我來接你。”

苗啓智點點頭。

魏晰低頭看他一眼,問道:“肚子餓不餓?”

苗啓智下意識揉一揉肚子,也不覺有多餓,他發現魏氏兄弟頭一個考慮的問題永遠是肚餓。

“還好。”苗啓智答。

“那還是買點什麽,我們坐公車回去時間要長一點。”

由于魏晰上課學校路途太近,家裏只置辦了一臺車供魏衍上下班。

兩人手牽手往公車站走,路過炸土豆條的小攤販,走過去的時候苗啓智盯了好幾眼,土豆條在油鍋裏炸得噴香,混着數種調料的味道極大程度得刺激口腔分泌唾液。

魏晰拉着他又返回攤販前,買了一份。每次魏衍來接他,時不時也買零嘴給他,手工甜筒,蛋烘糕,糍粑糕,蛋卷等等各式各樣,買了又告誡苗啓智不要告訴魏晰,說魏晰不大愛買街邊小吃。

他在魏氏兄弟家駐紮這幾天,今天還是魏晰第一次來接他。苗啓智兩只手抱着,念着魏衍的告誡,想吃又心生怯意,擡眼看魏晰。

“吃啊。”魏晰自顧自從外賣盒裏拿小竹簽戳起兩條喂進嘴裏,倒看不出有絲毫不滿意。

食物誘人馥郁,苗啓智也不再糾結,包着整根土豆條滿足得嚼啊嚼。

魏衍九點過回到家,看見魏晰在餐桌旁指導苗啓智做功課。

“還在溫書呢?”魏衍邊說邊往沙發走,膝蓋一彎半躺進沙發裏。

魏晰擡頭看他一眼又低頭在稿紙上寫寫畫畫,“吃飯沒有?”

魏衍擡起一邊胳膊手指做一個OK又迅速垂下。

魏晰不再問,認真給苗啓智講題。

過了好一會兒,魏衍半擡起頭沖魏晰說,“哥,幫我畫圖吧。”

魏晰頭也不擡,“多少錢一張?”

魏衍撐着半邊身子眨眨眼,試探得出了個價。“兩……兩百?”

“你當真我幾年不幹連行情都不懂了?”

魏衍撐不住,洩氣般又躺回沙發,腦袋裏渾渾噩噩想着公司的項目,這幾天加班厲害,整個人有些脫力。

魏晰給苗啓智講好題,也沒聽見魏衍再說話,以為魏衍累極睡着,他起身走過去,習慣性得伸手摸他額頭。

魏衍本來迷迷糊糊,魏晰的手一碰上來他就醒了,他睜開眼沖魏晰笑一笑。

“傻啦?”魏晰也勾勾嘴角蹲下來。

魏衍捉住他手腕往嘴邊移,在魏晰掌心輕輕吻了吻,又拉過手指吻一吻,忽然他轉頭去看苗啓智,好在小孩認真寫題。這才把頭轉回來,手指用力纏着魏晰手指,放在嘴邊,抿着唇在魏晰手背上磨蹭。

魏晰也不惱,由着他,覺得差不多了,抽出手在魏衍臉頰上捏一把,“賴皮完了?起來吧。”

魏衍乖乖撐起身,知道再放肆下去魏晰該不耐煩。

“快點啊,磨蹭什麽?你不是要我畫圖嗎?”魏晰走回餐桌坐下,提醒道,“再遲一點,我就睡了。”

魏衍一聽,蹭得站起來,眉開眼笑去卧室搬來兩臺筆記本放餐桌上。

好在餐桌夠大,不至于把苗啓智逼下桌。

苗啓智機靈得收拾桌上課本,只留一本奧數習題冊和稿紙。為了參加比賽,試題量和難度不斷增加,休息的時間也不斷推後,早晨起來頂着碩大黑眼圈。魏衍笑他小小年紀做着幾十歲的工。苗啓智也笑,但毫無怨言。

生活本來不是這樣嗎?也不是人人可以恣意妄為。

魏衍一邊給魏晰講項目情況一邊幫魏晰把電腦拾掇好,笑得一臉谄媚,“哥,大鳥瞰給您練練手?”

魏晰瞟他一眼,倒不反駁,只是問,“你畫什麽?”

魏衍答,“沒圖,我做文本。”

魏晰擡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拍一巴掌。魏衍疼得龇牙咧嘴也沒敢吭聲。

他點開PS,問,“來吧,源文件傳好了嗎?”

魏衍忍痛,連連點頭,“好了好了,網盤上都有的。”

苗啓智偷眼看對面兩人,不自覺笑一笑。

魏衍立刻發現,“喂,你笑什麽?”

苗啓智趕緊收住笑,把頭埋得更低,可惜嘴角的弧度怎麽也藏不好。

“你還笑?”

魏晰在網盤上搜索文件,冷淡開口,“很閑?出去跑幾圈?“

魏衍不吱聲了。

魏晰下好文件在鍵盤上噼啪操作。

不一會兒魏衍開始叨叨,“瞧我哥這手速完全不減當年。”

魏晰直起身,擡頭對苗啓智說,“啓智,給你個任務。”

苗啓智睜大眼。

“魏衍要是再說話你把他扔大街。”

苗啓智聽罷捂嘴直笑。

魏衍一點不懼,心說要扔早扔了。

魏衍剛剛被魏晰撿回家時,一直擔心魏晰哪天心情不好了,或者心情太好了,就又重新把自己扔回大街上。

一開始就把能做的事大包大攬,一做完就縮回角落,怕魏晰老是看着他會覺煩,怕魏晰突然腦袋靈光了反應過來自己是個拖油瓶,會毫不猶豫把這個拖油瓶給塞進垃圾桶,恨不得練就隐身術,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有時候魏晰寫完作業,轉頭四顧找不着人,以為魏衍天天跟他玩兒捉迷藏,但是一叫魏衍,小崽子又連滾帶爬得出現在眼前。

那時候魏衍真的很像一只狗。

魏晰那時自己還是少年,白天要上學,晚上回來看見魏衍跟個訓練有素的寵物似得,幫他拿拖鞋,接過書包,魏晰偶爾心情好表揚他乖,魏衍眼睛亮一亮,咧嘴笑,卻不敢真的笑得太誇張,心裏甜得蜜樣,眼睛跟着魏晰轉。

魏晰做飯不難吃,可也好不到哪去,一個人的時候湊合着也吃了,再不行蔣月光家随便蹭一頓,但是魏衍來了之後魏晰越發覺得自己的廚藝應該勤加練習了。

魏衍從來不挑剔,煮什麽吃什麽,給什麽穿什麽,他把魏晰當成神,這個神給他安身立命的住所,給他吃給他穿,給他溫暖。

那時魏晰看着一上桌就埋頭苦吃的魏衍,常常幻覺自己做的飯可能要登峰造極了,可是自己吃兩口也全不是那回事,而且魏衍吃完自己碗裏的從來不叫添飯,有時魏晰問他,吃飽了嗎?

魏衍抿着嘴點點頭,眼睛盯着魏晰手中的碗。

魏晰那時還不能理解小崽子無聲的表達,問完看他點頭自己就重新埋頭吃飯。

魏衍不敢說不夠也不敢打斷魏晰吃飯,只是巴巴得望一下。

在一開始的歲月裏,他每天告誡自己不要要求太多。

晨昏定省,做魏晰最誠摯的追随者。

魏晰轉頭盯住魏衍,見他毫無懼色甚至帶着得意神色,伸手大力呼嚕魏衍後腦勺,頗為無奈道,“欠揍。”

-------------TBC

連續一周加班的惡果,魏衍算是嘗了個盡,連周末徒步都不得不推後到下一周。

端午節的第二天,魏衍才算是睡了這一周以來第一個踏實覺。

早晨醒來時魏衍睜開眼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這周完成的項目,翻個身又想了想過節後需要交付的項目,他躺在床上左右滾動,暗嘆自己是勞碌的命,滾夠了,坐起來,扒拉扒拉頭發,只覺得餓得慌。

魏衍走出卧室,客廳裏沒人,只有苗啓智站在餐桌旁溫書。

“我哥呢?”他說着走近餐桌椅坐下來。

苗啓智放下手裏的書,說,“魏叔跟蔣叔晨練去了。”小孩一邊說一邊走進廚房把留給魏衍的粽子放進微波爐,又從爐竈上的焖鍋裏舀了一碗白粥。

魏衍聽苗啓智說晨練,下意識擡腕看表,發現沒戴又去尋手機,屏幕上顯示十點整。

“什麽晨練啊搞那麽久……”

微波爐傳來叮得一聲,苗啓智把粽子拿出來,剝了粽葉,白味粽子細細撒上白糖,臘味粽子用另一只碗裝好。

魏衍嘟囔幾句又坐回桌旁,苗啓智剛好把粽子和粥端出來。年輕人毫不客氣拿上筷子夾着臘味粽子開啃,包了一嘴嚼嚼嚼,好一會兒咂摸出味兒來,“這是蔣胖拿來的?”

苗啓智點點頭,“這也能吃出來?”

魏衍腮幫子鼓鼓,努力咽下粽子裏好大一塊臘肉,臘肉陷是蔣月光鄉下爺爺自己熏制的老臘肉,片片晶亮肥而不膩,加上顆顆飽滿的紅豆,香味十足,再有糯米軟糯黏牙,吃得魏衍使勁砸吧嘴。

“當然能,以前家裏揭不開鍋,就去蔣胖家,你魏叔出去道上玩兒命掙錢,幾天不着家,我只能去蔣胖家住着,阿姨做的東西一嘗就知道了。”

魏晰父母是冶金實驗廠的煉鋼工人,在一次轟動全國的工廠事故中雙雙去世,那時候魏晰小學還沒畢業,老一輩的爺爺奶奶因為當時匮乏的生活物資而無力照顧他,廠子裏決定撫養這個遺孤到成年,每年繳清學費,還發了一筆在當時可算巨款的撫恤金。廠子裏原來父母的同事有時會去照顧他,魏晰年幼卻不渾噩,一個人磕磕絆絆得也平安度過初中。

高中還沒畢業,廠子就垮了。九十年代的下崗潮中,國營企業紛紛被改制,冶金實驗廠首當其沖被迫倒閉,打散重組劃入集團公司,廠子裏的人買斷工齡的買斷工齡,做生意的做生意,學新技術的學新技術,大家似乎都忘了還有一個叫魏晰的少年等着廠子繳納學費。

除去書本費,還有每年高額的擇校費,九年義務教育中,小學和中學都是廠子下屬的職工學校,高中是市裏的省重點,魏晰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去卻只拿到很少的一等獎學金,在擇校費面前只當杯水車薪。

廠子的領導早已各自找到門路消失不見,同事各個關門搬家理也不理,環境的聚變讓本來和諧的圈子再不複從前,只有蔣月光家裏依然同魏晰來往,可是自家就有一兒一女等着開銷,再湊怎麽也湊不齊魏晰的份了。

魏晰把這些年省吃儉用的撫恤金拿出來充數,算是抹平一年窟喽,恰巧那時把魏衍撿回了家,明年的窟喽怎麽抹?

勉強捱過高三,魏衍第一次見着魏晰就告訴他自己已經八歲,然而家裏可謂家徒四壁,魏晰不得不出去玩兒命掙錢,饒是這樣,魏衍也到了九歲才上的學。

魏衍一點不介意把少年時的窘境告訴苗啓智。

苗啓智聽得認真,書也忘記看。

魏衍把剩下的粽子幾口塞嘴裏,喝完粥,滿足得嘆口氣,看看苗啓智問他,“你怎麽一直站着?”

苗啓智小聲的啊了一下,低下頭嗫嚅着,終于說,“魏叔說要把這一頁題做完才能坐。”說完擡眼偷偷看魏衍,又低下眼,手指在自動鉛筆上打轉。

“他兇你啦?”魏衍背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看着小孩,一點不意外。

“嗯……沒,也不是兇……”苗啓智想起先前魏晰的斥責,也不算太兇,然而眼神特別駭人。

“也不是?那就是兇了嘛。”

苗啓智不說話,算默認。

“跟你說他脾氣不好是吧。你什麽表情?我說錯了?喂,你可別跟我哥說我在後面編排他。”

苗啓智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好他們不是親兄弟,若非如此,真該掰開查查基因排序是否突變。

魏衍站起來把碗筷拿進廚房洗了,走出來又去看苗啓智的習題冊,書上被紅筆圈畫了好幾處,寫着公式和解題步驟,魏衍仔細瞧了瞧,有些驚訝,“現在五年級的奧數都這種難度了?”

苗啓智在稿紙上認真演算,這道題他已經演算很久一直沒有解決。

“你這樣走了彎路,”魏衍指着他稿紙上的步驟說,“例題上這個方法在這道題上用就麻煩了,這道題明顯多了個小條件可以利用。”

苗啓智擡起頭,微微張開嘴。

魏衍拿下他手中鉛筆在稿紙上重新寫了幾步解題思路,“喏,這樣,你再算算。”

苗啓智重新演算,這是魏晰先前沒有提及的方法,果然如魏衍所料,“嘩……”小孩好不驚喜。

“不必硬搬方法,明白?”

苗啓智連忙點頭,看着魏衍,分明帶着崇拜。

魏衍直起腰,順手撩撥苗啓智劉海,“崇拜我吧?”

苗啓智毫不否認,大力點頭。

魏衍拍拍小孩頭,“不過我哥更厲害,我本事都是他教的。”

苗啓智睜大眼看着他。

魏衍幹脆坐下來拿過習題冊又開始演算另一道題,邊寫邊說:“我第一天去上學就是被我哥打着去的,我可沒你那麽聽話,說做題就做題。”

苗啓智吃吃的笑。

等到魏衍九歲,因着魏晰的拼命勁,他在家那一片已經頗有名聲,是以魏晰托人給魏衍這個黑戶上戶口也沒費什麽勁,道上的人無不知道丁哥面前的金牌打手魏晰,是出了名的不要命。

可以說魏晰用命換來的入學機會,魏衍一點不領情,開學第一天就跟魏晰鬧得天翻地覆,魏晰滿屋子抓他,魏衍一邊叫着不上學一邊拼命往門外跑,好不容易跑出去結果直接撞在來串門的蔣月光身上。

“哎喲哎喲,這咋整的這?咋又揍上了?”蔣月光站穩了把魏衍也扶住。

魏衍一下躲在蔣月光身後,仗着蔣月光從小到大就敦實的身材沖着他哥吼,“我不想上學!”

魏晰追出門,氣得胸膛大力起伏,直喘氣,“我這是在跟你商量嗎?!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給老子滾過來!”

“我不上!!”魏衍緊緊抓住蔣月光衣服,只敢露半個腦袋出來,卻為了增加其實表決心,聲音吼得更大了。

“蔣月光你給我躲開!搗亂是不是?!”魏晰怒目圓瞪,咬牙切齒,這一年來在外面喊打喊殺,打人和被人打,讓這個本來校園裏的人顯得格外社會化,胳膊上多多少少能看見細小的傷口,眼神也越發狠厲,他生得英俊讓這眼神更添魄力,周身都帶着駭人的威勢。

蔣月光吞口唾沫,要不是自小跟着魏晰在校園裏當霸王,這時也怕不敢直面這人。他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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