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進門左轉,面前端坐着着一位銀發中年人。他穿着青色寬松的傳統服裝,表情嚴肅,眼神兇狠。辦公室裏的裝飾與這位值得尊敬的社長先生一樣傳統且樸素,讓人不由屏住呼吸不敢造次。
“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谕吉。”他就像是位人見人怕的教導主任,看誰都一幅被欠了八百張試卷的臭臉。我要不是善于捕捉微表情發現他其實并沒有過多情緒非得被吓哭不可:“您好,矢田吹雪。初次見面。”
略帶拘謹的彎了下腰,社長先生示意我随便挑張椅子坐下。
他眼神真的很兇啊,卸下貓包緊緊抱着蘇格拉底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屁股只敢沾一點點邊,我随時準備跳起來奪路而逃。貓咪被主人過于緊張的情緒所感染,也不安的躲在貓包裏來來回回躁動不已。
很快福澤先生就垂下眼睛移開視線,我這才發現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份文件——正是關于捕捉某異能力罪犯未果的報告。看來在我躲進員工宿舍的這段時間裏,偵探們着實辛苦了一番。
“請您再次回憶遭遇襲擊當天發生過的事,如果可以的話,适當将日期向前推進。”
他的聲音略微和緩了些,國木田先生得到允許後開門請了亂步先生和太宰先生進來。
“目前我們所有的線索都來源于軍警提供的受害者照片,已知還活着的,就只有矢田小姐您一人。”國木田先生推了把眼鏡嗓音沉痛。
遇難者們被發現的現場照片同樣附在報告文件上,卻被福澤社長刻意用袖子擋住——我知道,他是怕吓壞我這個普通人。
“一定要說真話哦,這樣名偵探才能抓到犯人保護小吹雪你呀~”亂步先生手裏提着一瓶波子汽水,玻璃珠在瓶子裏随着搖晃左右撞擊,敲出輕快地節奏。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翡翠綠色的眼睛難得睜開,閃耀着自信的光。
為了早日讓自己得到解脫,我開始從發現自己回到兩年前那天起仔細描述
“奇怪男人炸毀丸善大廈”“奇怪病人揮刀攻擊無辜路人”“雇傭律師訴訟離婚”“出行遭遇陌生人委托行禮”
這些事件彼此割裂,除了都發生在我身上外并沒有因果關系。
亂步先生聽完後“噠噠噠”走到福澤社長的辦公桌前,拿起報告嘩啦嘩啦一陣翻騰,果斷扣上帽子打算向外走:“不對,受害者信息缺了一部分,有人動過手腳隐瞞。”
“小吹雪,你确定沒有和誰發生過沖突嗎?”翡翠綠色的眼睛盯着我目光炯炯。
兩年前的事,我哪裏還記得清楚?再說我本就性格孤僻,不喜出門。最近剛從安吾那裏搬回自家老宅,整理房屋沒有發出過太大聲響并不吵鬧,鄰居們都是眼看着我從小到大的老人家,不至于對我抱有如此巨大的惡意。
我輕輕搖頭:“不記得了,除了與安吾離婚這件事勉強能算得上‘沖突’,其他的……”
“其他也不太可能,要說吹雪醬會被什麽人怨恨,大概率可能是不為所知的追求者,或是在共情作用下對她某種行為不滿的家夥……”
太宰先生摸摸下巴,幾乎與亂步先生同時吐出一個詞:“離婚。”
“诶?”
安吾現在究竟看沒看到律師函尚且是件說不準的事,他更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小心眼男人。
亂步先生翻動着資料撇撇嘴:“犯人,以及對受害者資料隐瞞信息的家夥,最近不合格的成年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福澤社長立刻撥通電話找了個熟人重新核對并導出六位受害者的生前詳細資料。
新資料擺在面前後三位偵探,包括國木田先生都皺起眉頭——連同我在內的七名年輕女士,都有婚變經歷,有幾位離婚甚至不是一次兩次。
“他憎恨離過婚的女士,愈演愈烈。”
國木田先生按照屍體被發現時的死亡時間進行排序。第一位女士有過四段婚姻,情人無數,第二位不像前一位那樣戰績輝煌,但也經營過兩段婚姻。第三位和她一樣,第四位離了一次婚,去世前正打算再次步入婚姻。第五位第六位也都離過婚,且目前有穩定交往的男友。我則是最特殊的一個,事情發生時婚姻尚未結束……
“您确實是最特殊的一個,包括犯人使用的手法也在這裏發生變化。”
國木田先生給了我一張照片,正是軍警們沒收的那只超大旅行箱。
箱子裏放着一整套傳統新嫁娘都要穿着的白無垢,包括頭飾,木屐,梳子,發簪,以及裝飾面容的化妝品——都是被使用過的,唇彩甚至是非常古老的玉蟲色“小町紅”。
“如果軍警沒能及時攔截,我們最終很可能會在某個廢棄神社裏發現您穿着這件衣服的屍體。至于其他受害者,被更換的衣服更為日常化,也沒有這麽濃重的儀式感,而且她們都是走在路上被人跟蹤後失蹤……罪犯明顯在您身上投注了更多耐心與注意力。”
他合上手賬,提出一個我也很想知道的問題:“這個人,是從什麽地方得到受害者個人信息的呢?”
“離婚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除了律師,我沒有主動告知任何人。”我在蘇格拉底隐隐約約的“喵嗚”聲中仔細回憶:“更改社會資料的區役所窗口,以及法院,只有這兩處是我無法控制的信息源。”
六位已經受害的女性各有其不同職業以及生活,彼此之間素昧平生,生前活動範圍也沒有交集。根據現有資料來看,只有被犯人注意到的“特質”高度重合。
——“所有人都是主動提出的離婚。”我戳戳貓咪毛茸茸的耳朵,轉頭去找亂步先生對答案:“陰郁自卑,不甚強壯,青年男性。無業或者從事的行業薪金微薄,經濟困難,離異,也有可能被結婚對象放棄而未婚。自身或直系親屬很容易就能接觸到公民個人信息……”
打開畫板畫出當初将箱子硬塞給我的那個人的側影,連同服裝鞋帽并身體姿态都細致入微。所以說,不要輕易去欺負一個會畫畫的人,也許她說不清楚你的長相,但一定能畫得清楚。
“他戴了頂棒球帽還低着頭,嘴巴以上的五官藏在陰影中沒看到,至于其他地方……應該沒有疏漏。”我放下畫筆将這張素描遞出去,亂步先生看過後表示和監控鏡頭拍下的照片沒什麽差別。
“嘛~我們該去戶籍科尋找一位即将退休的職員,他應該能提供些消息。”
名偵探等了一會兒的步子終于邁出去,我恍然大悟:“啊,這樣……應該由我去比較好。就、詢問個人信息更改手續是否完成,順便對印章進行備注,還要喜氣洋洋的告知對方好事将近?”
太宰先生笑眯眯跟着點頭:“那可真是太好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亂步先生鼓起一邊腮幫子:“□□會用嗎?”
當然不會用,我一介良民怎麽可能會用那種管制武器。
坐在辦公桌後的福澤社長拉開抽屜取出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國木田,告訴矢田小姐該如何使用武器保護自己。”
國木田獨步:“哈?”
你們是跳幀了嗎,為什麽我沒聽懂?
半個小時後,我将蘇格拉底交代給福澤先生代為關照,抱着僞裝成禮品盒的□□,顫顫巍巍走在太宰治以及國木田獨步中間向當初提交申請的區役所進發。由于時間緊迫,不會坐電車也看不懂地圖的亂步先生被留在偵探社掌控大局(吃零食)。
換乘車輛又步行了一段時間,剛好趕上區役所下班前走進辦事大廳。為了不讓嫌疑人起疑,太宰先生特意在門外掏出手機拉着我合影留念,還非要彎腰拍拍我的發頂,表現得異常親昵。國木田先生就看他輕薄的樣子不順眼,差點沒忍住要出拳開揍。
“吶,我進去了。”
我硬擠出笑容沖他們點頭,找到當初遞交文件的窗口,辦事員花白的頭發看得我辛酸不已:“您好。”
“哦哦,矢田小姐!”
顯然他對我還有些印象,停下手中收拾資料的動作挺直上半身坐好:“有什麽能幫到您的?”
我抱緊盒子扯扯嘴角:“是的,想詢問一下信息修改成功了嗎?還有,我剛換了新印章,需不需要備案,或者其他什麽。”
“所以您還是離婚了……”他調出頁面查詢,語氣有些消沉。我點頭應答:“是的,而且也已經有了新的追求者,正在猶豫要不要接受。”
聽完他愣了一下,嘆息一聲将顯示器轉過來給我看:“修改申請還沒有得到審批通過哦,大約是在等法院那邊的回函。”等我表示看清楚了毫無異議,這位辦事員難掩郁色問道:“就不能選擇原諒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嗎?距離裁決生效還有一段時間。”
“可是,誰又給我們機會了呢?”我擡頭直視他的眼睛,就像中原中也曾經要求過的那樣:“有誰正視我們的痛苦?有誰了解我們的掙紮?婚姻不是兒戲,僅憑一個人努力是無法維系的。受到傷害不是受害者的罪過,原諒也不是我們必須做出的選擇。”
“請您不要那麽輕易的就将‘請你多諒解一下’這句話挂在嘴上。”
辦事員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他垂頭點了點:“抱歉,我失言了。您的申請尚未通過,我們這裏也要下班了,您看……?”
“再見!”我抱着盒子硬邦邦回了一句,起身推開椅子一步一步向大門走去。
餘光中看到頭發花白的中年人腰背一下子垮掉,胡亂将資料扔在文件櫃裏走向被櫃臺隔開的辦公室。
“害怕了嗎?”
抖着手走出區役所,太宰先生放軟聲音輕輕問了一句,我沉默着搖頭。
那并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不被理解的憤怒,混合着不明所以的委屈,讓我無法控制身體。
國木田先生四下掃了一圈小聲詢問:“嫌疑人不在?”
“不,他很快就會行動。這裏只是其獲取受害者個人資料的渠道。”我看着陰沉沉的天空解釋:“亂步先生發現警方信息中故意出現的遺漏,根據這一點可間接判斷出犯人有兩個。一個提供信息,一個負責動手。也許有心,也許無意,提供信息的人究竟是特意策劃遙控還是不得已被迫行事,要等兩人都落網後才能得知。”
國木田先生:“……?”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我怎麽不知道?以及我們兩個,到底誰才是偵探?
太宰先生笑眯眯的站在旁邊,正好卡在有人從側門走出來時彎腰低下頭靠近我。換個角度看上去像是個安慰般的親吻,實際上他連頭發絲都沒碰到。
“好了,國木田君~快點跟着那個人別讓他跑掉,證據就在電腦記錄裏。”他直起腰揮手趕什麽似的驅趕搭檔,國木田先生不放心的視線在我們之間游移:“真的沒問題嗎?”
“只是回宿舍而已,能有什麽問題?”太宰先生咧開嘴笑得玩世不恭:“還是國木田君想當這個護花使者呢?我都沒意見哦,只不過接下來的報告嘛~嘿嘿嘿嘿,你懂~”
過于正直老實的國木田先生果然紅了臉:“不要拿女士開這種玩笑!報告自己寫!要好好将矢田小姐送回去,聽見了沒有!”
“嗨嗨!知道知道!”他不耐煩的伸出小指頭掏耳朵,成功氣走了單細胞直線思考的搭檔。
等國木田先生的背影跟着辦事員徹底消失,太宰先生這才放下手看着我,目光溫和:“真的不害怕嗎?并不是沒有其他解決方法,亂步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但是最迅速有效的一種,對吧?也許這個時候已經有其他受害人被擄走,即便我不為了她們只為自己,适當冒一定風險也是可以接受的投入。”
我提着手裏的“禮品盒”搖搖:“人活着,是為了能為自己尋得救贖……如果找不到的話,就試着去救贖別人。”
在他怔愣的目光中,女子擺脫憂郁綻出溫柔無比的微笑:“這是故友寫在遺稿上的最後一句話,之前讀來沒什麽感覺,這幾天突然觸動頗深。我想……或許該照他所說的試試。”
“……!”
原來、竟然是這樣?
這個世界可真小啊,安吾。
——我明白太宰先生的意思,還在偵探社時他和亂步先生就已經預測到我打算做什麽。
滞留員工宿舍兩日,再加上之前被軍警嚴密保護的兩日,一共四天時間,犯人仍舊在逃。無論警察還是軍警,亦或是武裝偵探社,面對的輿論壓力都大到不可想象。在這種極端環境中竟然沒有一個記者能突破重圍沖到我面前喋喋不休,不得不說他們已經竭盡所能提供保護。
我不能心安理得視他人付出于無物,加之對其他無辜女性的擔憂……就算怕疼怕死慫的要命,也覺得自己應該采取行動。
“既然矢田小姐說要試一試,那就試一試好了。”他忽然收起此前輕浮飄忽的态度,展露出更加真實的表情。那是帶着緬懷的惆悵,鳶色眼睛漣漪柔軟:“您比我要勇敢多了,也注定比我強大。”
人的強大并不僅僅在于天賦、能力、以及身體,面前這個普普通通沒有異能、同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擁有着比誰都堅韌聰慧的靈魂。在所有人或沉湎過去或茫然躊躇時,只有她意志堅定的茕茕獨行,将誓言化作行動,不斷踐行着對友人的許諾。
就這一點而言,織田作,你還有一個比我好得多的朋友啊!
突然有點後悔剛才給某個“好朋友”發了張照片呢,可惡,短信息竟然沒有撤回功能。
要說靜默洗白那兩年最大的收獲是什麽……大概就是鬧得異能特務科心驚膽戰絲毫不敢怠慢吧~嘿嘿嘿嘿。話說,矢田小姐知不知道安吾的私人電話早就被太某治在某次隐秘行動中給用水泡壞了呢?那家夥這兩年一直用着辦公號碼聯系外界,大約也忘記告訴老婆了。
嘛……這種事說出來一定會被當事雙方混合雙打,所以還是不要說比較好?畢竟他也是才剛剛想起來。掉鏈子這樣的情況又不是一次兩次,總好過一起去吃霸王餐把安吾抵給老板刷盤子自己逃掉什麽的……
他一邊心有餘悸一邊從口袋裏取出枚“紐扣”舉到女子面前:“拜托您,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這是便攜式竊聽定位設備,無論您被帶到哪裏,它都能第一時間将地點傳遞給我。切記不要輕易激怒犯人,冷靜下來才能找到最優解。”
“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盡全力保護您,不要害怕。”
黑發青年的表情就像是在懷念什麽人。
“……”
不用這麽誇張吧,好像我随時會倒地身亡似的。拔掉智齒後我感覺可好了,想吃什麽吃什麽,咔嚓咔嚓的!
他迅速擡起頭不讓我看到臉:“嘛,我也有偶爾想成為英雄的時候,勉強矢田小姐配合一下呗?”
說着說着就不正經起來,沙色長風衣的帶子飄在身後就像兩條尾巴似的搖來晃去。
“多謝。”我将那枚“紐扣”直接夾在耳垂上用頭發蓋住,抿嘴笑着擡頭看他:“那麽……事情結束以後見。”
“等會兒見,到時候一起去散步吧?啊,對了,我知道家很不錯的酒吧哦,喝一杯也很不錯。”太宰先生此時的表情,我認為可以理解成“欣賞”。
“沒問題。”我擡手比劃了一下,搖搖手掌做告別狀,在下一個路口與随身保護的人分道揚镳。
這正是由秋入冬的最後一個轉折。道路兩旁高大的銀杏落了一地深深淺淺的黃色小扇子,有金黃,有嫩黃,有黃綠,還有焦黃,仿佛層層疊疊的絨毯,給逐漸陷入沉睡的大地穿了層迎接冬季的新衣。不下雨的時候天空蔚藍高遠,最後一班遷徙的候鳥呼朋引伴振翅南飛,猶如串串珍珠劃過天幕。陽光也是清新透亮的美好,不比夏日酷烈,曬在身上恰到好處,連心情也随着吹拂起發梢的微風昂揚起來。
就像是每次觀察行人取材時一樣輕松,我将手塞進毛線外套的口袋裏,縮縮脖子沿着路慢慢走向張網等待的蜘蛛。
“您……您好……”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抱着一束向日葵從斜刺裏走出,恰好攔住我前行的方向。他很緊張,向日葵筆直的莖幾乎折斷,連說話也無法控制的帶出喉音神經質粗喘:“您好。”
我停下腳步,帶着無法解釋的憐憫觀察:“您好,有什麽事嗎?”
“啊……我想、我想……”男人握緊花束的手骨結發白,喘了一會兒他才繼續道:“我想,請您接受,花,很好看。”
我确實喜歡向日葵這類色彩鮮豔的植物,加之情況特殊,所以這次雖然由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送上,也不會拒絕:“謝謝您的花。”
手指接觸到花束的瞬間被那人捉住并握緊,一陣天旋地轉,整潔幹淨的市政公園小路變成一棟民宅的地下室。
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異能力者”?
好神奇啊,有這種能力做什麽不好,哪怕送外賣都要比別的外賣小哥更有出息吧?這個世界還真是一點也不公平。
“歡迎。”将我帶至此地的男人情緒比之方才放松許多。也許是因為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站在距離我一米多遠的位置上,退後悉悉索索翻出個包裹借着昏暗光線打開:“請您換上這套衣服,好嗎?”
那是一套振袖花嫁,通常與白無垢一起出現在婚禮開始以及結束時。大約是白色那套被軍警們暫扣了,他不得不找出替代品使用。
太宰先生警告過不要激怒犯人,我決定按他說的做。
“這是哪裏?為什麽要換衣服?”邊問邊接過衣服,男人摘下棒球帽擡頭看我:“您覺得,我很醜嗎?”
是真的,有點醜了。
顴骨以上的面部皮膚似乎被燙傷過似的呈現出一種讓人不适的粉紅色,就連五官也有些走形。我很難說服自己欺騙他,只能苦笑着搖頭:“就算我哭着贊美英俊潇灑,你也不會相信。”
“這是為了您呀,忘記了嗎?為了在失控的爆炸煙花中保護您,您怎麽可以遺忘?”
對方陷入恍惚的回憶之中,情緒逐漸暴躁。
我确定這事兒與我無關,一個獨居女子,又不打算出軌,一個人怎麽會去看夏天的煙火?
——所以這位男士正通過我看着讓他痛不欲生輾轉反側的愛人。
嗯……是這種反應嗎?
“沒有遺忘,這不是回到你身邊了?”
順着他的話,我理了理懷中華麗的布料迅速進入角色:“這是你為了婚禮準備的?有人用過?我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驚喜的表情凝固在他臉上,轉而變作慌亂:“我已經盡力了,最好的布料,最好的手工,只有這一點點瑕疵,請您,求您……”
“跪下!誰許你盯着我看?”
我展開振袖披在身上擡起下颌冷冷呵斥,那人果然既滿足又忐忑的跪在地上:“只要您不離開,随便怎樣都好。”
“多可憐啊……”女人站在昏暗燈光下沉默着整理衣裝腰帶,如果不是氣氛太過詭異沉悶簡直就像是位出嫁的新娘。她慢條斯理撫平布料上的每一條皺褶,過了很長時間,直到滿意才施舍般的給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句詢問:“我好看嗎?”
“再沒有更好看了。”恍惚中他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好看得有些過分?她真的如此美麗過?
男人膝行向前,伸出手只想摸摸她華麗花嫁下□□着的雙足。
就這樣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放她離開,那個外國人保證過,只要這樣做就可以……
國木田先生講過□□的用法,只需要瞄準,然後扣動扳機。眼下這人完全亮出後背,正是下手的時機……
地下室的門被人暴力撞開,清脆巨響讓我後知後覺擡手摸了把濺在臉上的溫熱液體。
腥膻黏膩的、溫熱的,是血。
低下頭就看見一只同樣被燙傷過變形了的手五指張開,指尖皮膚在燈光下折射出不詳色彩。
“不要看。”熟悉的溫柔聲音越走越近,我被人拉進懷裏遮住視線。闖進地下室的人轉身向跟來的部下交代:“異能力罪犯拒捕,且意圖毒殺受害者,已做擊斃處理。事後我會提交相關報告。”
真不是睡糊塗了做夢……?
眼鏡子,你不是內務省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嗎?請問哪個社畜槍法能這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