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過茶泡飯又洗幹淨碗,  亂步先生坐在我的客廳地板上堅持要給蘇格拉底梳毛。人喊貓叫熱鬧非凡,梳來梳去梳得他自己一頭一身全是貓毛。玩了一會名偵探對這個游戲失去興趣,又拿起逗貓棒甩來甩去。

傍晚前太宰先生被國木田先生一路踢打着回到宿舍(“你是怎麽答應我送矢田小姐回宿舍的?結果就是把被保護人送到犯人手裏?”),  亂步先生高高興興告訴他們我決定留下工作的事,被揍得可憐的太宰先生幾乎跳起來歡呼:“好耶!”

我有理由相信他藏起來沒說的後半句正是“總算有人幫忙寫報告”,心裏打定主意要讓他見識見識一個畫手決定鴿人時能有多少種花式理由。

“歡迎。”國木田先生立刻将搭檔抛開,  擡手看看表:“馬上就到下班時間,  一起去偵探社樓下的漩渦咖啡廳吃東西,就當歡迎新人。”

那家咖啡店聞上去很誘人,我覺得可以長出另一個胃裝些甜食。

步行很快就來到咖啡廳,老板人很好,表示只要蘇格拉底乖乖待在貓包裏就同意讓他留在我身邊。

值班不值班的偵探們呼啦啦全跑進來,  周圍都是熱熱鬧鬧交談的聲音。

“我要咖啡!”

“我要蛋糕!”

“我要甜咖喱!”

“我要……”

終于輪到我,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老板:“激辣地獄熔岩咖喱飯。”

抽氣聲紛紛響起,緊接着是一片拍着桌子的怪笑。

在這片笑聲中我慢吞吞進行自我介紹:“矢田吹雪,  二十二歲,  之前是個不太有名的插畫家。喜歡貓,  看書,  追番,  畫畫,  不太喜歡狗,  害怕牙疼。”

除了捂着棉被背對我躲在角落裏的田山花袋,  其他人依次也來了一遍。太宰先生偷偷抽走國木田先生的手賬,遮住半張臉像是菜場的歐巴桑那樣大聲和我說悄悄話:“說到前職業,  吹雪醬想不想猜猜國木田君從前是做什麽的?”

我一邊聽他說話一邊不由自主側眼仔細打量了國木田先生一番:“教師,理科,大概率是數學。”

“完全正确!理由?”他生怕我不出醜似的追加難度。

我在大家的微笑中鼓起勇氣:“指間的繭子,  生活細節,我猜測答案時的表情變化,以及……直覺。”

“好厲害呀!我呢我呢?”與謝野醫生伸手把我拉開,似乎躍躍欲試想要揉我的臉頰。

“晶子的話,從坐姿以及行走時的身體形态可以推斷曾在軍隊服役多年。”

她滿意的坐回去:“我建議把這個活動當成傳統保持下去,借以考驗新人的眼力?”

“那可得定個賭注才行。”太宰先生扔開手賬像拖個布娃娃似的把我又拉回去:“該我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從繃帶到着裝,從表情到姿态……最終搖搖頭:“猜不出來呢,太宰先生隐藏得太好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在說謊。

繃帶下有傷疤起伏的痕跡,手指間淡薄但仍舊存在的槍繭,低于正常人水平的法律意識,以及那種迷途野犬般無謂的神态。

怪不得之前他會主動避開與軍警碰面。

确實是需要避一避,否則說不定就得進去喝茶。

眼下這個曾經沉湎黑暗的青年好不容易坐在陽光下擁有了一份正當工作,貿然将對方的過去攤開來似乎不太好?

“吹雪醬……意外的敏銳又溫柔呢。”他收起讓我很難形容的神色,換了付更加輕松活躍的面孔:“接下來……猜猜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吃着小餅幹坐直身體,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确定他曾經做過的事:“學生,肄業後一直做偵探。”

“很不錯嘛!雖然比起我還差了一點點。”他笑起來:“我能推理出你等會兒一定無法完成想要做的事!”

馬上意識到他什麽意思,我洩氣般趴在桌子上:“這樣啊……”

終于到了這個時候。

沒有給我更多逃避時間,亂步先生催了聲甜咖喱,轉回來擡頭翹起鼻子:“國木田今天抓到的犯人和帶走你的家夥是親屬,這一點你說對了。年齡性別心理以及婚姻狀況也沒錯,至于雙方在犯罪中的地位——”

“幫助作案,或者可以說是借由犯人行兇來滿足自身**。”

我又想起辦事員花白的頭發。

主謀?教唆?或是提供便利……

名偵探嘟嘟囔囔的聲音沒有停止:“對了,你知道咨詢罪犯嗎?”

這個就……完全長在我的狩獵範圍以外。

“那是什麽,字面意義上看與‘教唆犯罪’有什麽區別?”

“啧啧啧,這可不行,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哦新人君~”亂步先生讓開位置給可愛的女招待安放咖喱飯,豎起一根手指搖來搖去:“咨詢罪犯,類似于教唆,但比那更可怕。嘛,具體內容你自己回去找資料看!”

五分鐘後我的激辣地獄熔岩咖喱飯也擺上餐桌,偵探們圍了一圈滿臉好奇。

“我就不信世界上能有人将這種東西當作食物!”

和果子愛好者與謝野晶子小姐提起餐刀戳戳我的雞蛋黃:“腸胃不舒服也可以去醫務室找我,僅限一次豁免。”

“豁免什麽?”

我傻乎乎的問出這個問題,國木田先生捂住額頭回答:“啊,你不用知道,就保持着這種純真繼續下去好了。”

“诶?”

算了。

低頭用勺子戳開蛋黃,蛋液緩緩沾在米粒上,舀起一勺塞進嘴裏,我滿意得眯起眼睛:“辣咖喱,真好吃啊!”

人活着可真好!

“倒也不至于感動到這種地步……”因為讀書還只是臨時工不算正式雇員的谷崎潤一郎抱着同樣是臨時工的妹妹谷崎直美看着我的盤子滿臉敬畏。我放下湯匙将盤子推出去,看着他認真推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辣,一點點麻而已,甜的,你信我!嘗嘗看?”

“真的嗎?”谷崎兄妹出于對咖啡店老板的信任開始猶豫,然後被一直和女招待開玩笑的太宰先生給截了胡:“我來我來!我對咖喱也是很有研究的!”

衆目睽睽之下他舀了一大勺咖喱倒進嘴巴,大概三秒,熱淚盈眶滿面羞紅的黑發青年與我執手相看淚眼:“吹雪醬!呼呼、哈哈……騙、騙人……呼哈,嘶……騙人是,是不對的!”

連汗都被辣出來了,可見這家夥是真的一點辣也不能沾。

“你表現得也太誇張了。”我面無表情拿起自己的勺子又吃了一口:“你看,不辣。我從前有個朋友,這種程度的辣咖喱對他來說恐怕和甜咖喱沒什麽區別。這樣可不行呢,太宰先生,完完全全被比下去了!”

“啊呀呀,我認輸,我認輸。”他抱着老板微笑奉上的冰水不肯撒手,恨不得把舌頭泡進去的樣子。坐在旁邊的國木田先生嫌棄的向另一側挪:“你那都是些什麽怪模樣!”

再看他們兩個打鬧就要憋不住笑出來了,為了不要在得到新工作的第一天就同時得罪兩位前輩,我選擇埋頭苦吃。蘇格拉底趴在貓包裏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坐起來目光炯炯盯着還在努力氣搭檔的太宰先生。

“您的貓要來點芝士麽?減鹽減糖的自制品。”

咖啡店老板大概是不看着客人吃點什麽就難受的類型,專門從冷庫取了張芝士放軟後送到坐上。

我連忙向他道謝,從貓包口袋裏掏出個小淺碟裝了芝士片放進去,等了好一會兒蘇格拉底才勉為其難湊上前嗅嗅。

嗯?不愛吃?作為橘貓,不愛吃東西可不是件好事。

橘白貓咪钴藍色大眼睛裏滿是掙紮與猶豫,就好像讓他吃的不是芝士而是XX似的。

“蘇格拉底?不舒服嗎?”

我彎腰貼在貓包外仔細觀察,小少爺又看了幾眼太宰先生才轉過眼睛,滿是擔憂的盯着我:“喵嗚~”

奶聲奶氣就像是在撒嬌,貓咪立刻把臉捂在爪子中間,人性化十足。

“咦,吹雪醬怎麽啦?需要我幫你檢查下貓咪的健康狀況麽~”太宰先生搶了國木田先生的眼鏡戴在自己臉上,湊過來企圖将手伸進貓包。

蘇格拉底運爪如風,甚至呲出虎牙破口大罵。

“很好,很健康的樣子。”他刻意挽起袖子,似乎要和幼貓打一架。國木田先生實在看不下去,拖着他的領子向後拉:“你行行好放過可憐無辜的小動物!”

就在新一輪漫才表演即将開始時,漩渦咖啡廳沉重的大門被人奮力推開,幾個小時前剛見過的“前夫”發出希望被注意到的聲音:“吹雪,你……訴訟離婚是怎麽回事?”

他像是打車走到一半遭遇堵車等不及幹脆一路跑過來那樣跑得滿臉通紅,一絲不茍的襯衣風紀扣不翼而飛,領帶也松松垮垮挂在胸前:“對不起,我是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分開。可以告訴我,想要離婚的原因嗎?”

哦吼,看來法院的傳票以及判決書終于成功投遞。

我咽下嘴裏最後一口咖喱,抽出餐紙擦淨嘴角:“那麽,不如請先解釋一下您無視司法機構威嚴的原因,坂口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三更完成

躺平吐魂

存稿已經

徹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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