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隊伍看上去很長,  等待的時間卻很短。很快我們就在工作人員引導下坐進摩天輪的轎廂。

蘇格拉底忽然從貓包裏坐起來,端端正正過于認真的瞪大眼睛環視四周,過了一會兒又洩氣似的趴了回去。

“怎麽了?”我摸摸他背上的毛,  貓咪發出呼嚕呼嚕的撒嬌聲。

原來是困了,那就好好睡吧。

轎廂開始随着廣播音樂聲逐漸上升,升得越高海風越烈,  搖晃的幅度就越能被感知。這會兒我才發覺我有點不行……關在鐵籠子裏懸到半空中,  越想越覺得可怕。

“害怕了嗎?您看上去有些緊張。”

俄羅斯人坐在對面第二次向我伸出手:“如果害怕就請拉緊。”

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我抓着一個陌生男人的手……猶豫之中明顯的機械震動與停頓透過鋼鐵構造傳達到轎廂中,微微下挫的失重感吓得我無法選擇只能像只落水貓似的抓住“救命稻草”。

“抱、抱歉,唐突您了!”我幾乎帶着哭腔向他道歉,甚至不敢睜開眼睛,  好像只要看一眼就會從半空中掉下去一樣。

費奧多爾帶着笑意的聲音不疾不徐:“應該道歉的是我呢,  沒有考慮到您可能存在的恐高。”

——吊橋效應的作用簡單有效,就不知道果戈理抽掉的到底是哪根螺栓……

我們随着摩天輪運轉到最高點的時候,  一切都停止了。除了被海風吹動的偏移外預定中的下降完全沒有到來的意思。

不得不承認,  我怕得厲害,  怕到忍不住想象出各種關于“游樂設施故障導致乘坐人員墜地死亡”的社會新聞。那簡直就是生理與社會意義上的雙重打擊,  讓人尴尬到無地自容。

“不必害怕,  一切都是我主給予的考驗……”他反手将我從座位上拉到身邊,  重心偏離下轎廂與摩天輪連接之處發出澀啞摩擦聲。

“哇啊啊啊啊!”毛絨鬥篷遮擋住了視線,  冰雪與教堂燭油的味道沁入鼻端。我發現自己正在顫抖,  身後還有蘇格拉底焦急的“喵嗚”聲。

“我在這裏,吹雪小姐。請擡頭看着我。”他的聲音裏多了股不容拒絕的氣勢,  微微有些涼的手指強硬扶着下颌令我不得不擡起頭——入目是一片璀璨又深沉的紫色,在陽光下閃過猩紅:“我說過,不要害怕。我在這裏,  聽話,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海風……似乎越來越遠,機械摩擦聲随之逐漸減輕,這個人……

“嗡——!”

更大的震動突然出現,驚醒了眼前一片模糊的我,同時也打斷了我與費奧多爾的對視。轎廂玻璃猛地炸裂,外面飄着個黑大衣黑西裝黑帽子的橘發青年正怒氣沖沖向裏看:“你們在做什麽啊?!”

等等!

飄?

所以我還在半空中挂着随時有可能掉下去摔成柿子餅麽!

吓到麻木不由得冷靜下來的我被費奧多爾再一次悶進鬥篷裏,只能聽到青年用略微帶些不爽的聲音對話:“如您所見,我正在向這位美麗的女士告白。倒是您,奇怪的先生,您在做什麽?”

雖然說聽到有人以“正常”方式表達對我的喜愛之情讓我很感動,但是……好像總有哪裏不太對勁?

奮力鑽出厚重的袍子,我選擇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報警。

“等警察來你至少得在這兒再多挂一個小時!”中原中也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和蘇格拉底嫌棄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我可不是專門上來看看,路過,路過而已!”

說着就見他飄在空中直接将轎廂從摩天輪上“摘”下來,就像我拎貓包似的拎着這個金屬“籠子”慢慢飄落在地。

我覺得……三觀不太好。

這已經不是索維爾會議崩潰的問題了,堪稱近代科學奠基石的力學體系的棺材板徹底被人劈爛還跳上去跺了幾腳,不知牛頓他老人家在威斯敏斯特寺地宮裏還能不能睡踏實。

“中原……先生?”我抖着手眼看他收起紅色的光,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嗯!”橘發青年擡手壓了壓帽子,好像同樣無話可說。

無法想象當年在我家用勞動換面包的可愛小弟弟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要不是旁邊工作人員圍上來瘋狂道歉我都以為是場夢了!

握在手心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下意識劃開看了一眼,上午十點整,一個陌生號碼發來條信息。

那是一串奇怪的數學符號,出現在我瀕臨破碎的理智面前。

算了,先不去想為什麽人會飛,讓我把這道題算出來冷靜冷靜。橫屏後删除不必要的空格,從頭仔細讀了一遍……

嗯,我說呢,怪不得這號碼非常眼熟,昨天不是才在漩渦咖啡廳的桌子上見過麽。

無語,就是無語,總之……笛卡爾曲線,坂口安吾,不愧是你。

為什麽這麽土。

費奧多爾站在我對面,安靜看我哭笑不得收起手機。等我重新擡起頭,青年紫色的眼睛裏滿是無奈與笑意:“看來今天并不是個告白的好日子。但是,您的回答呢?”

大腦冷靜理智回歸,我搖搖頭:“抱歉,我不太理解。并不是您的原因,怎麽說呢,哈哈哈哈哈。”

“對于一個剛剛離婚的女人來說,迫不及待展開下一場戀情并不在我的人生計劃當中。”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上次說對我一見鐘情的男人婚後把我獨自扔在家裏那麽久,這一個麽……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在您心中的那份名錄上,我是否可以占據一席之地呢?”步步緊逼不容拒絕的強勢再次出現,然後又一次被打斷。

中原中也拽着我的後領把我從費奧多爾控制的空間中拽出來:“借機騷擾女人可不行,沒看見她不願意嗎!”

眼看這兩人一副要發生沖突的架勢,關鍵時刻我還是比較偏心熟人。

——主要是不确定中原中也能不能打得過熊,畢竟費奧多爾是俄羅斯人……

“啊……那個,總之,能平安着陸真好,沒有誰受傷也不需要麻煩警察。中原先生,胳膊還好麽?”我可是親眼所見他拎着那麽重的金屬轎廂緩落在地,真的不要緊?

“哼,這點小事算什麽?倒是你啊,都說了不喜歡不願意的事就要堅定說‘不’,沒必要給那些來歷不明的男人留臉面,聽懂了沒有?!”

他就差戳着我的額頭要我出聲應答,旁邊工作人員詭異的目光刺得我紅透了臉。

“知、知道了!”

努力假裝沒察覺到風評正在離我而去,轉向費奧多爾鞠了一躬:“抱歉無法接受您的告白,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您目光停駐。”

“啊……失敗了呢……”

他失意的翹了翹嘴角,低下頭,溫和低沉的聲音擦過耳旁:“願上帝祝福您,吹雪小姐。”

我被吓了一跳,要不是背後靠着欄杆說不定會跳進海裏去。他迅速站回社交距離,摘下帽子沖我微微欠身,走得幹脆利索——和此前亦步亦趨恨不得黏在一起的行為形成鮮明對比。

“喂,人都走遠了,把腦袋轉回來!”

中原中也擡着下巴沖轎廂裏點點:“帶上那只胖貓,你想吃點什麽,還是去兜風?”

工作人員奉上一厚疊優惠卷打折券希望我能不要和他們計較這場不大不小的機械故障,說到底這也是誰都不想見到的意外,除了警告自己這輩子再也不坐摩天輪外我也不想和人沒完沒了。

收下信封,抱起貓包,在工作人員的恭送下離開摩天輪。拆了人家一個轎廂的中原中也走在我身邊,大衣被海風掀起帥氣的弧度:“問你話呢,生氣了嗎?”

“哪有那麽多氣可生……”我擔心的摸摸蘇格拉底的耳朵,目光轉向黑衣青年:“多謝,要不然還不知道得在半空中挂多久。”

“哼,那麽容易就被随随便便的男人騙走……”他小聲咕哝了一句,停下步子認真看着我:“你挑男人的眼光真不怎麽樣。”

——怎麽就能挑中異能特務科的眼鏡教授呢,害得他打死也不是,放過又心有不甘。

可惡!

被比自己小了快三歲的男士如此吐槽,就算是我也沒有那麽好的涵養繼續微笑面對。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抱着貓包,轉身就走。

“喂喂!不會吧,這就生氣了?”他扶着帽子追上來,眉眼間倒比小時候疏朗許多:“真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呦!”只是想打你一拳而已。

中原中也站到我面前停下腳步攔住去路:“你生氣了!”

“沒有生氣!”

“生氣了!”

“沒有!”

“明明就有!”

“明明就沒有!”

“生氣就生氣嘛,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钴藍色的眼睛湊到近處,滿滿都是認真:“生氣要說出來,心情不好也要說出來,明明都快哭了還勉強微笑,醜死了。”

“……”

又驚又吓外加“無名”短信帶來的滿腹怨氣突然像是被戳了個口子的氣球一樣癟下去,我無奈嘆息:“就算心情不好,就算又生氣又有情緒,也不能沖着你發作吧?剛才明明是你救了我呢,做人總要講些道理。”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讓開路:“我不用講道理。”

是是是,看你這身衣服就知道沒人敢和你講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明明是個

正經人

文風卻像

危險反派

陀總你

需要反思

全場最佳:果戈理

果戈理:所以費佳你就拿我當僚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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