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結束大眼瞪小眼的無意義行為,  中原中也略微有些別扭的走在我身邊:“話說,去兜風嗎?反正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出去轉兩圈,再回來就好多了。”

我想的是就橫濱這種人口密度與交通狀況,  你怕不是得把車開到天上去才能兜起來。

“喂,說話!”

沒有等到回應,青年強壓下不知名的暴躁:“不說話就把你捆走。”

“你到底都跟着什麽人學了些什麽東西啊

終于忍不住吐槽的**,  我把貓包背在背後:“路上堵得要死你兜得哪門子風?”

“那就去吃東西,  能喝點嗎?”

“喝什麽喝,酒駕違法!”

最後還是擠公交車回了老家附近一處居酒屋吃關東煮和炸鱿魚。中午去居酒屋怎麽想都很奇怪,但這家店裏的關東煮,是我們為數不多的記憶交點。

“這麽多年這家店竟然還沒有關門?”

揮開布簾店鋪裏面空空蕩蕩的,老板和老板娘年紀都已經很大了,  頭發花白身形佝偻,  連端盤子的動作也多了許多遲緩。樓上是老板一家居住的地方,只有一樓才是店面。中原中也盯着貼在樓梯口上的自制招貼海報摸摸下巴:“看上去很不錯啊!”

他說的是老板女兒貼在那裏的樂隊合影,  群魔亂舞的魔幻畫風我也看不懂究竟哪裏不錯。

“小花搞得,  我們都看不明白,  既然客人說不錯,  應該不錯。”老板很高興有人欣賞女兒的創作,  尤其中原中也一身行頭看着就像個站在時尚浪潮頂端的社會精英。

“魔芋,  海帶,  蘿蔔,  魚籽福袋,竹輪,  蟹足棒,魚豆腐。還要炸鱿魚,就這些。”

都是老熟人了,  我也不用怎麽糾結人設,找地方放下貓包坐好,老板娘站在櫃臺裏運筆如風:“小吹雪搬回來了?”

“沒有,過來打理下房子而已,找了份工作,後天開始要住到會社附近。”

老板和老板娘也是住在社區裏多年的老鄰居,對我非常關心。

“工作啊,很好哦。我記得小吹雪也是東大畢業的呢,一定是家大公司哦?”老板娘特意在我的碗裏添了塊鮟鱇魚肝髒,轉過去問中原中也:“這位客人有些眼熟呢,想吃些什麽呢?”

“和吹雪姐一樣就行。”

中原中也不敢在這家店要酒,怕自己喝醉了失控,萬一砸了這對老夫婦賴以為生的居酒屋就不妙了。

很快老板娘就蹒跚着送了碗筷上來,老板站在敞開的廚臺後像個指點江山的将軍似的炸鱿魚。

“連味道也沒有什麽變化啊……”

店裏充斥着油炸食物不健康卻誘人的香氣,中原中也用筷子撥着碗裏的蘿蔔陷入沉默。

——十五歲前的生活中,大概就只有遠離擂缽街的這個老舊中産社區曾向他釋放過真正的善意。倒不是說對“羊”的孩子有什麽怨恨,好吧,就算有,時隔那麽多年也早就不再把他們放在心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會做出的選擇幾乎不用推理就能想到。

與其說因着背叛或是被傷害怨恨他們,不如埋怨自己當初想得太少。

倒是矢田先生,一個曾經與他毫無關系的普通人,在橫濱寒冷的冬季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擂缽街的冬天很難熬,流落至此的孩子越來越多,沒有經濟來源但是要活下去。偷竊也好,劫掠也好,必不可免會伴随着傷害,受傷的人也沒有藥,唯一的辦法就是躺在屋子裏熬着。能熬過去還好,熬不過去……就悄無聲息的消失。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羊之王”,甚至連八歲之前的記憶也沒有。渾渾噩噩受了“羊”幾年照顧,在一次尋找食物的過程中看到其他孩子替家裏取報紙拿牛奶借以換取零花錢……

那個時候還不懂,只以為但凡小孩子就能夠憑借這個向成年人索取,于是挨家挨戶摁響門鈴期待着。

現在想來真是簡單幼稚到可笑,那些都是家養幼崽才有的優待,野生崽子只會被拒之門外。

但是脾氣溫和還有些迷糊的矢田先生不一樣。他并不是那種沒有孩子才愛心泛濫的人,相反,他的女兒漂亮又聰明,安靜又可愛,簡直是社區裏人人都要拿去教育自家孩子的模範存在。這個被鄰居們羨慕嫉妒着的父親打開了栅欄門,允許髒兮兮的野生幼崽踩在他家整潔的地板上,問過幾個簡單問題後給了他一份“工作”。

只是給一棵櫻樹除草澆水而已。

冬天植物不需要過多澆灌,雜草也沒有幾根,五分鐘十分鐘,矢田夫人就會從廚房拎出一只裝滿面包的籃子出來交給他作為“工資”。

一籃子普普通通的面包,沒有糖也沒有油,又幹又硬,幾乎能當做武器使用。提着這種食物走在外面不會有誰試圖搶劫,數量也足以讓所有孩子都能分上一小塊填填肚子。

矢田家又不是開孤兒院的善堂,更不是什麽豪富,每到冬季都要産生如此一筆額外支出,當時的他并不理解這是何等善舉。

矢田家唯一的女兒矢田吹雪也和擂缽街裏的女孩子們完全不一樣。溫柔,謙和,聰慧,放學後她會躲在廚房裏給矢田夫人打下手,或者安安靜靜坐在窗邊看書畫畫。如果看到籃子裏多了只歪歪扭扭的面包,那一定就是吹雪姐的“作品”。

少年時期的他出于不可描述的心思總會偷偷把那只醜面包提前吃掉,完全沒有帶回去和同伴們分享的意思。後來先代的暴1政血染橫濱,學校被迫放假,她留在家裏的時間才多了起來,面包也扭得越來越好看。

沒有油也沒有糖的面包裏,卻有着家和家人的味道。

矢田先生曾問過他願不願意被收養,中原中也摸摸胸口,其實是願意的。充滿愛與溫馨的家庭對野生幼崽有着致命吸引力,但是……不行,如果他離開的話,羊的孩子至少有一半将活不過冬天。

那天他很難過,頭一次明白了自己與矢田一家的距離。除過草躲在櫻樹枝幹裏,卻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熱氣騰騰的關東煮與炸鱿魚熏紅眼睛。

“吃。”大女孩穿着高中生制服,擡起手臂踮腳将食物遞到枝葉中好讓他看到,溫順的眼睛裏閃爍着柔和的光。

有擔憂有疑惑,但是沒有憐憫與同情。

這讓他很舒服。

再後來……就被坑進了港口黑手黨。先是本着“不給他們添麻煩”的念頭主動疏遠往來,緊接着又發現自己嚴格來說竟然連人類也不算……還是默默躲在黑暗中注視比較好。

——吹雪姐去了東京上學。

——吹雪姐好像有了男朋友。

——矢田夫婦意外去世,吹雪姐一個人生活。

不等他想好要不要去見她,吹雪姐結婚了。

那就……只能努力祝福她。

“你不是說要吃東西,怎麽不吃?”

眼看中原中也都快把他面前的蘿蔔戳爛了,再讓他戳下去我怕老板會忍不住出來戳客人一記為自己的手藝證名。

“唔,哦!”味道和幾年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

時間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既能讓人變得面目全非,又能讓一切封存為原狀。

“诶?難得有客人哦?”

老板的女兒人還沒出現,聲音先從樓梯口傳來。穿着一身鉚釘夾克牛仔褲的女孩子臉上顏色比我調色盤裏還豐富,這是什麽新流行的藝術風格?

她拖着把吉他低頭走出來,看到我邊撓後腦勺邊敷衍的點點頭:“矢田啊,好久不見。”

我抿嘴微笑向她還禮。

“啧!”女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裏念叨着“優等生”,踢踢踏踏拖着叮當作響的行頭掀簾子走出去。

中也眉毛一揚看上去想說些什麽,情急之下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沖老板招呼:“結賬!”

“哦哦!小吹雪就不用了,和自家孩子沒有區別,帶先生來吃點東西哪還能收你錢?”老板娘笑得慈祥又和藹,端着兩杯熱燙的大麥茶放在我手邊。她很滿意的上下打量了一遍中原先生:“我們聽說你嫁了個公務員啊?真好,要好好生活哦。”

我:“……”

哪家公務員能穿得這麽個性?脖子上還戴着黑色環狀裝飾品。

“先走了,您也要好好保重,需要我幫忙就打電話。”偷偷抽了張一萬元壓在盤子下面,拽着中原中也的袖子提着貓包奪路而逃。

信我,這種老舊社區的信息散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我敢和随便什麽人用任何東西打賭,最多晚飯之前,整條街上所有老鄰居都會誤以為坂口眼鏡子有一頭橘色頭發戴着黑色帽子身高一米六……如果逃得太慢很可能下一秒就被聞訊而來的老人家們圍得結結實實水洩不通。

大家還不知道我已經離婚了……可以想象讓他們知道後會是何等窒息的局面。雖然是種善意,到底太過濃稠厚重,我怕我承受不起。

不,我對一米六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那是我不曾到達的真實。

根據統計數據可知如今成年女性的平均身高為158公分,雖然沒做出什麽貢獻,但我也沒有拖後腿!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看點

熟人之間

的吐槽

總會

比較犀利

中原先生專場

岳父強勢出現

爸爸快去打那只社畜

感謝在2020-11-03  09:00:00~2020-11-04  09:37: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吸覺在下是專業的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腎虛大佬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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