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苗香坐在窗邊的病床上啃着面包。

手中的面包只有很小的一塊,但是苗香卻吃的很仔細。她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感受着它在嘴裏被唾液漸漸融化的細微的甜味和順着食管咽下時食道被溫柔撫|摸的滿足感。

在醫院,最容易找到食物的地方,就是婦産科病房了。

也許懷孕确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同時,它也一定是幸福的。

那是一種期待和被期待的幸福。

苗香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包。

……只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太短,短到讓人措手不及、無法接受。

楚墨正站在窗邊,看着窗外漸漸暗沉下去的天空,帶着一絲隐約的笑意,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姚湯一個人坐在靠牆的病床上,看着地面不言不語。

沒有人說話,室內顯得有些安靜地過分。

苗香甚至覺得她可以聽見身後陽光穿過窗牖的聲音。

苗香知道這種時候她就應該笑着上去搭話了,就像往常一樣。

在這一群人裏面,她原本扮演的便是這個角色。

——但是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想到剛才姚湯的行為,苗香便覺得全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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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可能是有些害怕了。

這沒什麽的。

苗香想,我确實應該害怕的。

沒有人能不害怕的。

——那個少年帶着笑意燒烤着孩童的模樣,簡直是她童年陰影裏顯現出來的模樣。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地去跟他講話。

她知道他沒有做錯。

她也知道她不該指責他什麽。

——那是只喪屍,是只可以生飲生母血肉的喪屍。

所以他若是做得到,他也會殺了他們。

所以他是敵人。

可是……那畢竟是個還那麽年幼的嬰兒啊。

若是用其他手法殺死也就罷了……

被生生燒死……

苗香又想到了那時姚湯暴虐的眼睛,生生打了個寒戰。

今天氣溫似乎有些下降,夜風正從窗口吹進,有些冷。

苗香擡頭看向大開着的窗戶。

站在床邊的楚墨似乎察覺了她小小的顫抖。他回頭看她,笑着說:“是冷了嗎?那我把窗子關上吧。”

模樣精致溫潤的男子笑意溫柔,一雙眼睛是敵過窗外萬千煙花的璀璨。

在這樣略帶寒氣的夜裏顯得尤為溫暖。

溫暖地讓人心生迷戀。

人在害怕的時候最容易迷戀的就是溫暖了。

苗香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人的側臉。

從前她一直覺得,這世上的男子,即使長得再怎麽好看,又能好看到哪裏去呢?

直到那天她在病房裏見到楚墨。

臉色蒼白的男子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一頭墨般的長發散了滿床。

感覺到有人進來,他睜開眼,微微撐起身看向門口的位置。

看到站在門口略顯局促的她,原本眸色略冷的男子卻輕輕地笑了。

幹淨、溫柔,月色迷離,在那一瞬間,苗香仿佛看見了滿池醉蓮開放的景象。

蓮是一種帶着點朦胧意味的花,一種“一夜風雨,曉起清冽”的美色。

她一直都不相信一見鐘情,她也不覺得自己喜歡他。

只是……苗香想,有些笑容确實是可以動人的。

那時的他總是顯得有些脆弱,讓她忍不住去擔心他。

而當真正認識他之後,卻發現這人遠比她以為的要強大的多。

卻……也遙遠的多。

“楚墨,你……為什麽留長發?”苗香擡頭看着那個站在床邊的男子,突然問。

楚墨其實很适合長發,模樣溫柔清俊的青年總是無端給人一種古代謙謙公子的感覺。

一把青綠油傘,穿過重重歷史煙雨而來。

但是……現在畢竟是現代。這樣留着長發,不會不方便嗎?

“嗯?”楚墨愣了一下,他回頭定定地看着苗香許久,突然斂眸笑了。語氣溫柔,就像是在回憶某個讓他一想到便心生溫柔的人。他說,“因為我女朋友喜歡啊。”

苗香一愣,擡頭看向他。

他有女朋友啊……

苗香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低落。

可是……

苗香又擡頭看了楚墨一眼。

他在這裏住了這麽久……我從見過有人來看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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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今晚月色尚可,星光卻顯得有些暗淡。

楚墨從床上坐起,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張床上少女安詳的睡顏。

他微微勾唇,下一秒,他的指尖突然長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顏色近乎透明的花朵看起來十分幼嫩,在夜色裏發着熒亮的光。

楚墨現在的異能不過三階,還不強,無法讓一個原本清醒的人沉睡,但讓一個原本便在睡夢中的人陷入更深的夢境卻是足夠了。

一邊的苗香翻了個身,帶着一絲安祥地笑意進入了更深的夢境。

——還沒輪到你,所以你就先好好休息下吧。

楚墨看着苗香,眼神溫柔。

在夜色裏似乎有什麽正在滋生,在月色裏于深藍的窗簾上映上一道道樹藤般的殘影。

宛若鬼魅現世時的魔爪。

正熟睡在最右側床上的姚湯瞬間睜眼。

他飛快地坐起身,偏頭向一邊看去。

夜色暗沉。

借着隐隐約約的光,他似乎看到窗邊的病床上也坐着一個人影。那人轉頭,對着他笑了笑。

滿眼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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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裏,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什麽意義。

我真的可以逃得掉嗎?

他又想到了那雙滿是血色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看到前方有兩扇門,姚湯立刻向那裏跑去。他推開門,剛想松口氣,卻突然聽見一旁傳來誰低笑的聲音。

“這裏是樓梯間。這麽暗你會摔跤的。”語氣柔和,與他白日時聽見他笑着安慰苗香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姚湯渾身一顫,滿眼驚懼地擡頭。

一身藍衣的男子正依靠着牆壁,眼帶笑意地看着他。

姚湯連忙轉身向後跑去,卻被絆倒在地。

跌坐在地的男子低着頭,似乎想掙紮着起身,眼前卻突然被一抹黑影遮蓋。

姚湯擡頭,臉色蒼白地向前看去。

楚墨正笑着向他走來。

身形修長的男子步履悠閑,手腕上還纏着一段樹藤,顏色鮮嫩的末端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世界。

他慢慢地靠近,直到将他的心跳也重合成了他腳步的頻率。

姚湯睜大眼睛看着那個漸漸靠近的身影,卻毫無反抗之力。

早在剛才的逃亡過程中,他的異能就已經枯竭了。

更何況……

姚湯擡頭看了一眼楚墨手中的藤蔓,苦笑。

即使他能使用異能,他也不是他的對手。

姚湯又想起了白日裏楚墨站在陽光下含笑溫暖的臉。

這些人……都是怪物。

吃人的怪物。

就像那時他看着他們在他眼前分吃了他還在昏睡的媽媽一樣……他只能看着,毫無反抗之力。

無能為力。

“你想幹什麽……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姚湯突然激動起來。他擡眼看向楚墨,目眦欲裂,“你們這些怪物到底想幹什麽!你們殺了我的媽媽還不夠嗎!你們還想來殺我嗎!來啊!”

楚墨看着滿眼恨意的姚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生生地被怒火灼成了淚水。隐在黑暗裏的男子安靜地看着,直到那人慢慢平靜下來,才開口:“你別誤會……他們殺了你媽媽只是想要獲得食物罷了。而我……”

他看着他,笑了笑,眼神溫柔,“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想找個人好好折磨一下。”

姚湯擡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墨。

那個人笑着看着他,眉眼溫和,他甚至輕身細語地跟他說“抱歉”,卻又跟對說“他只是心情不太好,想找個人折磨一下”?!

姚湯看着楚墨眼裏的笑意,突然覺得,這人……一定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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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萬籁俱寂。

此時的醫院顯得十分安靜,肢體僵硬的喪屍像是被誰控制了一般,都一動不動地站着。

二樓東邊的病房內,苗香正睡得十分香甜。

離病房不遠的樓梯間裏,卻隐隐傳來陣陣火光和痛苦的嘶吼聲。

楚墨靠坐在牆邊,抱着膝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光。

跳躍着的火光将他的眉眼刻畫地忽明忽暗。

他現在的木系異能和屬于喪屍的能力都還停留在三階。

三階,對于後世所劃分的異能等級而言,尚處在低級狀态。

于木系而言,他無法直接滋生出植物,而只能控制周圍已有的植物;而于喪屍能力而言,三階的喪屍王的能力其實不過是比普通喪屍速度更快一些、力量更大一些。

他甚至還不能控制其他喪屍的行動!

無法使用前世全部能力的楚墨有些不開心。

他看着身前在火焰中掙紮的聲音,低頭摩挲着手腕上的樹藤。

乖巧的樹藤似乎察覺到了主人不甚愉悅的心情,用柔軟的枝條蹭了蹭楚墨的手心。

空氣裏有一股濃烈的酒精的味道。

在醫院裏尋找易燃物其實的一件并不困難的事情。

醫院使用的消毒酒精濃度高達75%,比酒精濃度最高的白酒還要高上3%。

其實這樣也不錯……

楚墨看着在火影中翻滾的身影想。

據說火刑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其殘忍指數甚至超過了十大酷刑之一的千刀萬剮。

楚墨被火光照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和那個嬰兒的死法一樣……

剛才還在劇烈掙紮的姚湯此時已經一動不動,一雙眼卻仍睜着。

也許這就是死不瞑目吧?

楚墨知道,很快他就再也不會掙紮了,很快他就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了。

其實這樣死去有什麽不好呢,幹淨、痛快,不會再被傷害和背叛。

楚墨睜着眼,靜靜地看着眼前漸漸減弱下去的火光。

你看,每個人都是會死的,那麽是怎麽死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楚墨看着已經安全變成了一具焦屍的姚湯。他靜靜地看了他很久,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手臂,随即又從哪裏刷得撕下一塊肉來。

楚墨将那塊肉放進嘴裏,咀嚼了幾下,随即皺了皺眉,将它整個吞了下去。

他站起身轉身離開,随即卻又轉頭看着姚湯已經被燒成黑炭的屍體,像是那可惜難得的火系的食物,卻還是轉身離開。

算了……這末世,最不缺的便是食物了。

楚墨勾了勾唇,轉身消失在了轉角的黑暗裏。

作者有話要說: 從小酒精過敏的作者其實并不怎樣了解酒這種物種→→我見過的酒精濃度最高的白酒是湖北襄樊的“霸王醉”,72度。一般國家規定允許生産白酒的最高度數為68度,但更高的一定有→→據說某些戰鬥名族的酒可以高達95度……不理解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喝酒精→→

另外關于火刑和千刀萬剮這個問題→→其實我一直覺得當然是淩遲更痛一些……但大部分人好像不是這麽認為的→→一般酷刑的排行榜裏火刑一定是會在前三名裏……但淩遲就不一定了……于是我被說服了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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