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胡羨緊緊地抓着苗香的衣角,已經近乎神志不清了的女子只不停地懇求着:“救救我的兒子……救救他……”
臨窗的病床光線很好,陽光照在身上卻有一種灼傷感。
苗香看着女子滿是哀求的眼,愣愣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安撫一下這位絕望的母親。
姚湯卻啪得一下打下她的手:“別動,她感染了病毒,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苗香低頭看了一眼胡羨。
已經十分消瘦的女子仍穿着醫院的病號服,病號服上染着星星點點的血跡,裸|露在外的手腳卻仍十分幹淨光滑,毫無傷口。
“她身上沒有傷口啊……”苗香又低頭看了胡羨一眼,她身上的血跡極少,不像是被喪屍咬傷過的,“沒有傷口……怎麽可能感染病毒?”
原本已經接近昏厥的胡羨突然又擡起手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地抓住苗香的衣擺。她擡頭看她,張了張嘴,眼神裏滿是絕望,似乎想說什麽,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苗香有些不忍,她掙開姚湯的手,蹲下身去想要扶起胡羨。
伏在地上的女子長發披肩,看起來分外虛軟無力。
苗香的手剛碰到她,女子卻突然擡起了頭。
苗香覺得她仿佛在一瞬間看到胡羨笑了一笑——帶着滿滿嘲諷意味的笑。
下一秒,原本已經虛弱無力的女子突然像苗香撲去。
速度極快。
來不及反應的苗香被狠狠地按在地上。
她看着上方胡羨似乎突然變得十分邪惡的容顏,腦海裏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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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下來。
苗香甚至看見了她嘴裏尖銳的牙齒和暗紅色的舌頭。
在那一瞬間,苗香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停止跳動的聲音。
還有世界被靜止流轉的聲音。
……确實是有聲音的呢,苗香想。
玉帛撕碎的聲音。
下一秒,苗香突然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噴灑在她的臉上。
是血。
苗香呆滞地看着上方。
胡羨的眉心被硬生生地貫穿了一把匕首。
她眨了眨眼,似乎還不能理解在這短短的一分鐘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剛才還是個那麽無力的需要幫助的病人啊……
怎麽會就這樣了……
她剛才是想咬我?
她是想做什麽呢?
是想吃了我?
如果被她咬到了我是不是也就會變的像她一樣了?
變成一個……不會思考、沒有感知,只想吞吃人類的怪物?
苗香眨了眨眼,有液體從她的睫毛上滴下。
粘稠的、冰冷的。
她知道,那不僅僅是血液,還有剛才那只喪屍的腦漿。
苗香終于忍不住一把推開身上的胡羨,轉身跪伏在地上幹嘔。
“你沒事吧?”
苗香擡頭,只見楚墨正一臉擔心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液。
日光傾城。
逆着光的青年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溫柔。
他蹲下身,輕輕地拍拍她的背,動作輕柔。
似乎她是一件需要被呵之重之的瑰寶。
苗香終于控制不住。她撲進楚墨的懷裏,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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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湯站在一旁,皺眉看着胡羨的屍體。
容貌清秀的女子臉色仍十分慘白,鮮紅的鮮血混着白色的腦漿從她的眉心流下。
看起來分外凄慘。
“她身上沒有傷口啊……”苗香從楚墨懷裏擡起頭,她緊緊地抓着楚墨的衣袖,臉色極其蒼白地看着胡羨。
已經徹底死去的女子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卻仍睜着眼,一雙毫無光亮的眼死死地盯着上方,似乎極不放心就這般離去。
看起來那麽凄涼無助,讓人完全無法将她和剛才那個兩眼通紅、表情猙獰的喪屍聯系起來。
姚湯擡頭看了苗香一眼,突然伸手撕開胡羨身上的衣服。
布料輕薄的病服瞬間被撕成了兩半,露出底下女子慘白冰冷的肌膚。
苗香一愣,剛想阻止,卻突然愣住了。
胡羨雪白的乳|房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細小的牙印。
苗香有些呆滞地盯着這些細毛的傷口,半晌後她突然渾身顫抖起來。
牙印……
臉色驚懼的女子站起身來大步走到胡羨的病床前。
苗香的手指微顫,她定定地看着眼前淩亂的床鋪許久,似乎在害怕着什麽。
她伸出手,突然一把扯下床上淩亂鋪着的被子。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被子下面的是一個嬰兒,一個出生不過幾天的嬰兒。
那是胡羨的兒子。
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該是什麽模樣呢?皮膚微紅、手腳蜷曲?還是皮膚發皺、雙眼緊閉?
但無論如何,總是天真可愛的吧?
苗香定定地看向床上的嬰兒,只覺得手腳發涼。
臉色慘白、渾身泛着青色的孩子擡起頭,似乎是對着她笑了笑,露出了滿嘴細小的尖牙。
他咧嘴笑着,雙眼通紅,唇邊還殘留着一絲鮮紅的液體。
那是血跡。
來自胡羨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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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感染了喪屍病毒的孩子不再像原本那樣乖巧,他張着長滿尖牙的嘴日夜哭鬧。
剛生産完身體虛弱的年輕母親站在床邊,臉色蒼白地看着病床上的兒子。
他是餓了嗎?
哦,我的寶貝兒子餓了。
神情呆滞的胡羨俯身抱起了床上的孩子,解開了衣服,開始像往常一樣給孩子喂|奶。
得到了食物的孩子很快不再哭鬧。
他閉着眼,一臉滿足吸取着來自母親的源源不斷的能量。
只是他現在需要的已經不是乳|汁了,而是——血液。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我的兒子能活下去就好了。
胡羨低頭看着懷中兒子閉着眼睛的模樣,表情裏帶上了一絲如夢似幻的滿足和安寧。
我的兒子還好好的,他還在我的懷裏。
你看他的眉眼,多麽可愛啊。
察覺到孩子似乎有些畏懼陽光,胡羨起身拉上了床簾。
正午的陽光從床簾裏隐隐約約地透過來。病床上,散着長發的母親正一臉慈愛地看着懷中嗷嗷待哺的嬰兒。
歲月蒼老。
來自母親的血液……會不會更好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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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孩子很安靜,想來他的母親應該剛給他喂過食物。
只是聞到了生人氣味的孩子似乎有些激動。
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伸出綿軟的小手看着這些站在床邊的食物,似乎想要抱抱。
竟顯出了一絲孩童該有的天真模樣。
臨窗的陽臺上放着一盆植物,嫩綠的葉子,在微風裏顯得有些顫顫巍巍。
楚墨伸手碰了碰它幼嫩的葉子,柔軟的植物仿佛有意識般的蹭了蹭他的手指。
站在窗前的男子輕輕地笑了笑。
苗香握着匕首看着床上的孩子,似乎在思考該怎樣解決這個孩子。
她擡起手,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立刻刺下去。
他看起來那麽年幼,那麽無害。
身體柔軟的就像她最喜歡吃的棉花糖一樣。
苗香皺眉看着他,眼前卻突然出現一抹火光。
她一愣,卻見姚湯正站在她身後。
孩子似乎被火球燙痛了。他張開眼,抽抽噎噎地哭泣着。
卻毫無淚水。
喪屍都是已經死去的人。
他們不會流淚……所以他們應該也不會悲傷、不會痛苦吧?
那麽……即使被活生生燒死,他也該是不會痛的吧?
苗香有些麻木地看着渾身被火光包圍的孩子,孩子正睜着眼看着她,極力地向她伸出手。
苗香回頭看了一眼姚湯。
他在笑。
那個少年的眼裏滿是暴虐的笑意。
他看着火中的孩子笑,在火光的映襯下,姚湯的那雙眼似乎也變成了喪屍一般的紅色。
苗香打了個冷戰。
火光漸漸暗淡下去。
楚墨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已經快毫無動靜的孩子,回頭看着姚湯。
少年側頭,似乎也看着楚墨笑了笑。
滿眼的戾氣。
幼小的孩子在火中漸漸縮成了一個猙獰的剪影。
楚墨眯了眯眼,又轉頭看向窗邊的植物,似是不忍心看着這麽一個年幼的孩子被活活燒死。
他伸手摸了摸植物嫩綠的葉子。
窗外傾城的日光漸漸暗淡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棉花糖用火烤一下會非常好吃(ˉ﹃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