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質
夜幕低垂，純金星盜船無聲緩自天際壓下，所過之處房屋高樓撞毀，噼裏啪啦的火星到處亂飛。
所有聲音都是從機甲內部揚聲器中傳出，清晰可聞，仿佛烏雲壓頂，令人生出一種局面被掌控的感覺。
霍骁的卧室是麒麟防禦最強的地方，本該在機甲深處，因他等曲星河回來，特地設置外放，結果正面遭受炮彈攻擊。
碎裂的玻璃落在霍骁身上，外面刺鼻的硝煙味飄進來。
他低頭察看，才發現曲星河兩只手掌抵着胸口，稍稍将倆人的距離拉開一些。
皇帝挑起鋒利的眉毛，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曲星河有些不自在地說：“你壓着我了。”
你撩撥朕時怎麽就不想着會被壓？
霍骁将人往懷裏一攬，撸貓似的揉亂了曲星河一頭柔軟的黑發。
“霍骁！”
未來元帥額頭蹭得一片通紅，手忙腳亂地阻止他。
“不叫學弟了？”皇帝笑着把人拉起來。
被占了這麽多回便宜，總要讨回來一次的。
“走吧。”
霍骁伸手摸了摸頸側，打針那點傷口早就摸不到了。他瞥了眼曲星河，元帥倒是又裝得人五人六，看上去漂亮又冷淡，一點看不出私下還挺主動。
悶騷！皇帝哼了聲，留下一臉不知所謂的曲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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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裏的學生驚疑不定，全都在小聲地讨論。
太子此次缺席令很多等着看好戲的人感到萬分失望——曲星河一年級的時候打破總積分紀錄，風頭無兩，也就3S級Alpha才能與之媲美。
如今曲星河蟬聯冠軍毫無懸念，“火鸷”卻說帝國的太子在這裏？！
學生們見他們走來，都停下不說話了，百餘道目光打量着霍骁。
進了歐洲區霍骁就一直沒露面，除沙漠裏的幾隊學生以外，其餘人都是第一次見他。
難道他就是帝國的太子？每個人心中都冒出疑問。
皇帝陛下經歷過許多風浪，沒把這等小場面放眼裏，他威嚴地掃視過全場。
這群學生有不少是上一世元帥救過的。當年爆炸死了不少人，曲星河固然對帝國、聯盟兩國安全牆造成損害，但事急從權，假如有學生出面作證，最終處罰不會那麽重。
霍骁本以為幸存者會心存感激，不想最終反咬元帥一口，坐實罪狀的正是這些來自各個星系的學生。
曲星河樹大招風惹嫉妒是一回事，學生容易受挑撥是另一回事。
他目光落在許珈身上，一如新生比試時穿過重重人群，準确無誤地鎖定住看臺上的這個人。
許珈的性格內斂安靜，相貌只算得上清秀，放在人群中不起眼，沒人提到就根本想不起這個人來。
他通常不把事情做絕，不會留下明顯的把柄，甚至還提早找好退路。
霍骁念在很多事在現今這個階段尚未發生，假如許珈能洗心革面，皇帝就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但許珈就是這樣，藏身人群中冷不防給你一刀子，或者讓別人給你一刀子。
皇帝的耐性是很有限的，先前忍住沒弄死許珈是怕曲星河會跟自己翻臉，現在未來元帥都成了AA了他還擔心個屁！
經過三個月的時間，少年個頭蹿高不少，氣勢也體現出來了，他的注視像捕獵的鷹隼，銳利、集中，叫人背後發寒。
連帝國上将都扛不住的審視，更何況這個裝A的綠茶O。
許珈被看得頭皮發麻，衣服很快就被冷汗浸透。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蕭在水為什麽有這麽深的敵意，更不知道自己撺掇學生的話已經被聽得一字不漏。
有了第四代虛拟精神操控器，霍骁在機甲裏就是掌控一切的“神”，第五代機甲甚至能精準表現操控人的情緒，不過這一世霍骁打算把這個功能去掉，不然開飛艇容易出事故，他自己就深受其害。
許珈投去求助的目光，元帥卻沒看他。
音響中又響起了火鸷經過特殊處理的聲音：“交出霍骁，否則今天你們就只能陪着這兩臺機甲一起報廢了。”
話音剛落，星盜船上的炮火齊開，轟得機甲內的學生方寸大亂，尖叫聲不斷——
“帝國太子？這哪裏有帝國的太子？！”
“要不先交一個人出去，好歹讓他們把炮臺停下啊！”
“你瘋了嘛？交誰出去，要去你自己去！”
陸離幾個也面色慘白，沒想到這麽快就到要為國捐軀的時候。
機艙內的屏幕突然全部亮起，詹姆斯·李和他的隊員滿身是血被帶到鏡頭前，其中一個學生身上插着一把刀子，蒙面人搬動他的時候順手把刀拔了，血肉飛濺，對方卻跟死了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
學生們死死盯着屏幕，沉寂下來。
“沒死透，不過也快了。”火鸷輕笑：“我數一下，殺一個。”
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
“一......”
電磁刀剛揮起還沒落下，麒麟突然開始變形，頭頂金屬蓋打開，腳下地板不斷上升，将這些人帶到半空中。
外面的炮彈瞬間停止亂射，寒風挾裹着濃煙将人包圍，空氣中都是嗆人的氣味。
“蕭在水你瘋了！”
學生們扯着嗓子大喊，很快嗆進了濃煙，一個個咳得直不起身。
夜風吹動少年的劉海，霍骁如一棵松樹般筆直地站着，曲星河離他一步遠，并沒有阻止他打開機艙。
純金的星盜船首尖站着一個人，遠遠就能看出他是個高大的Alpha，穿着異星服飾，帶着笑臉面具，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
那就是火鸷的船長。
“太子殿下，久仰。”
“放了學生，我來交換。”曲星河說。
霍骁忍住向後望去的沖動，不知曲星河又搞什麽鬼。
星盜船堪堪停在比機甲略高一點的位置，純金的自動接駁板架了過來，麒麟也探出漆黑的接駁口。
皇帝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
嗯，真金。
他餘光瞄到曲星河也打量着金板，念頭突然一轉。
要是元帥先搞到錢，他這個大股東該多沒面子？
盡管他在曲星河那兒沒面子的事多了去了，該維護還是要維護一下的，否則以後在談判桌上聯盟元帥随口講一句學校時期的舊聞，皇帝立馬就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不行不行，船不能落到曲星河手裏。
務實的元帥已經開始在心裏計算着這艘星盜船的重量并以此估算它的市場價值——
整條船不好賣豈不是還要先溶金？這又要增加成本啊......
帝帥之間莫名形成一種奇妙的氣場，把其他人都屏蔽在外。
在一群咳得眼淚都出來的學生當中，這兩個目光炯炯的年輕人實在突兀，船長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
寒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恰好這時接駁完成，金屬齒輪緊緊卡住發出一聲巨響，就像某種預警槍響。
“殿下，請吧。”
“先把人放了。”
星盜做事很幹脆，幹脆得直接從甲板上扔下四名學生，空中的輕甲猛地下紮，在人摔成肉泥之前把人撈進了機艙。
“留下一個用來交換。”火鸷笑着說，離近就能看清那張慘白的笑臉面具形态可怖，“等你上來了我再放了他。”
黑金接駁處彈出一道漂亮的光門，霍骁認出這是聯網的身份認證系統，一旦身份識別錯誤，站在光門內的人立即會被高輻射光熱燒死。
帝帥倆人同時向前走了一步。
“你幹什麽，他們有身份驗證，只能我一個人去。”霍骁從唇縫裏擠出一句話，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你老老實實在這等我回來。”
曲星河說：“不好意思，身份一時半會兒換不回來了，乖乖等我回來。”
霍骁：“？”
接下來曲星河直接走向接駁橋，就在靠近純金板時，空中彈出虛拟屏幕，紅色的字顯示出來——
系統冷冰冰的機械聲響起：
【姓名：霍骁】
【身份：神聖銀河帝國皇太子】
【最近一次驗證：銀河紀元4097年5月17日，古地球沙漠區化工軍事基地。】
半透明的虛拟屏上顯示出前幾天軍事基地的監控數據——
銀色的輕甲像夜空中的一只雪燕，臨近軍事基地時被炮彈攔截，緊接着就順利通過軍方的認證，直接停入停機坪。
畫面拉近，識別出曲星河那張漂亮得天怒人怨的臉。
【人臉掃描識別通過。】
系統生怕氣不死霍骁似的，還陰陽怪氣地傳出了帝國基地中央控制的聲音：
【恭迎銀河帝國太子殿下。】
霍骁：............
趙野、陸離和聞喻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他。
學生們看曲星河的表情也全變得微妙起來。
曲星河不是聯盟的人嗎，怎麽會通過太子驗證？！那帝國皇家軍校每天由親衛兵護送上學的又是誰？傳聞霍钊還有個私生子，所以霍钊到底幾個兒子？！
果然Alpha就沒有不花心的！
突然吃到瓜的學生露出一種貴圈真亂的表情。
太子殿下的生物樣本沒有外傳，機器沒法對他進行生物掃描和基因确認，只能通過帝國授予的驗證代碼來實施身份驗證。
霍骁滿腦子都是回去一定要禁掉這些愚蠢又落後的人工智能。
身份驗證通過後，高輻射槍縮回，純金的接駁板上亮起長燈，鋪在夜裏像是一座光橋。
曲星河走入門內，站在橋頭回頭看了一眼臉黑如鍋底的太子殿下。
不知道為什麽逗他總是很有趣，曲星河抿了抿唇，當皇帝後可就沒這麽好欺負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笑簡直是火上澆油，皇帝陛下突然揚聲說：“——你等等！”
“不就是想抓霍钊的兒子麽，”他上前一步，“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