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打臉
湖邊的蟬鳴聲忽高忽低, 一聲長一聲短，吊得人心裏七上八下。
許珈反應還算快，立馬改口稱：
“可能是我記錯時間了。”
爆炸時莫林準将不在現場, 事後也只負責将獲取到的信息提供給賽委會，因此并沒有多疑, 但當時在營地的學生就有不明白的了：“光束炸|彈引爆時間最長不超過十分鐘，歹徒都死了，誰炸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最終視線又莫名集中在曲星河身上。
元帥估計是跟霍骁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 得了真傳, 剎那間眼裏表現出三分震驚兩分迷茫和剩下五分恰到好處的疑惑, 簡直能畫出一幅完美的扇形統計圖。
“關他什麽事, 他當時跟蕭學弟一起被挾持上船了！”葉纏也出來幫忙說話。
許珈說：“所以一旦營地真的出事, 就只有他們兩個能活下來。”
一提到蕭在水學生們更是炸開鍋——
“蕭在水人呢，怎麽不見他人？今晚來了沒有？”
“剛才好像有看到，現在不知道去了哪兒。”
“把他叫出來一塊兒對峙！”
有人站出來說：“公爵，蕭家藏起蕭在水也不是個辦法, 船上的事只有他跟曲星河兩個人最清楚, 還是讓他出來解釋一下比較好。”
蕭在水聯賽後就不見蹤影，所有人都認為他是遭到蕭家打壓，殊不知蕭家人同樣見不到他。
由元老院首席長老親自出面耳提面命，蕭厲親口保證。蕭霆唯一一次看見人還是在今晚的慶功宴會大廳裏，還不能去找他算賬——大庭廣衆之下蕭家丢不起這個人。
“曲星河要是有嫌疑, 蕭在水也脫不開關系！”
Advertisement
“恕我直言，表弟上了星盜船，表哥恰好跑到營地救人，弄不好這一出年度大戲就是蕭家一手促成的。”
一直冷眼旁觀打算坐享其成的蕭霆終于冷冷開口：“蕭在水的身份還有待确認, 但本公爵絕不可能跟他是一路人。”
“這話什麽意思？！”
“他身份難道有問題？”
“他以蕭家晚輩身份報名參賽，現在你說不是就不是了？”
侍衛見學生們群情激昂，連忙維護秩序：“公爵大人已經派人接來蕭在水的族人，是真是假自會見分曉！”
“堂堂帝國第一貴族，居然連族人有哪幾個都搞不清楚，說出來真是笑話！”
“誰還沒有幾個窮親戚，聽說有些落魄貴族現日子過得還不如民間土豪呢！”
“說謊也要有個限度，難道這裏不是你們的地盤？還有誰能越過你們去不成？！”
人群中接二連三的嘲諷聲不斷，蕭霆怒從中來，從牙縫迸出一句：“你怎麽知道沒有？！”
那學生聽了這話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你說霍家？”
這就屬于典型的話趕話了，蕭霆眉頭一皺，警覺地閉嘴不言。
可惜已經晚了，只聽“嗙”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有什麽從天上掉了下來。
“有刺客！快！保護公爵！”
在場的人員雜亂，侍衛們正等着一個發難的借口，正巧來了個撞槍口的，于是侍衛兵蜂擁而上，很快就把人雙手反剪扭抓起來。
圍觀群衆哄散開來，唯恐受到波及。
那人倒是溫溫順順的也沒反抗，等走到人群中才擡起頭來，露出那張少年氣的臉龐。
許珈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事已至此，早就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了，他不顧蕭霆無聲的警告，忽然笑道：“蕭學弟你來的正好，或許你可以跟大家解釋一下，你跟霍家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霍骁看上去跟闖了禍似的蔫蔫的。
“你母親既然不被元老院認可，你作為一名私生子有什麽臉面自稱蕭家的人，安德烈公爵又怎麽會和你這種人為伍？”
霍骁擡起頭來，天真無邪地問他：“關你屁事，你又不是我表嫂。”
許珈聽見這兩個字，嘴唇的血色一瞬間褪去，他抖着嘴唇想說什麽，卻突然閉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曲星河。
曲星河注意力全集中在霍骁身上，半點沒分給其他人。
“都圍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讓開！”
這時一排身着铠甲的侍衛兵呵斥道，硬是從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來。
學生們推推攘攘地擠得跟緊密了，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就聽一道柔軟的驚呼聲響起：“......骁兒？”
學生們這才看清這些身穿铠甲的侍衛，居然駐守在銀河帝國布魯諾塞宮的禁軍！
霍骁轉過臉來：“母後......^-^”
**
“胡鬧！”霍钊氣得用力一拍桌子，實木雕花桌面頓時裂開幾道紋路，“誰給你膽子在外面編排朕！”
乖巧可人的皇帝...哦不，太子殿下，老老實實地躲在蕭皇後身後聽訓。
蕭薔被解禁後，蕭家派人去過新美泉宮，老公爵蕭厲是皇後的親兄長，皇後的父親的墓園也在城堡附近，皇後理應回來掃墓，還有見見自己的哥哥。
霍钊不放心她一個人，于是今晚推掉了政務陪同。
就撞見了自己兒子在搞事——
“皇後你讓開，這小子就是欠揍！”
蕭薔對獨子有着強烈的愧疚感，這會兒說什麽都不讓，但Omega天性中不會違背自己的Alpha，最終她想了想，終于找出一個理由，道：“他是帝國的太子，陛下揍之前要經過元老院表決同意。”
霍钊：............
霍骁則探出頭來一本正經氣人：“元老院還講究個事急從權呢，當時火鸷已經誤認了一個帝國太子，我就是......裝裝樣子，不然怎麽混得上船去。”
“你那編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母親的日記本裏看來的！”
偶遇、訂婚、阻攔，哪個都沒錯，就是調換了一下順序，還順便把元老院的那部分戲份做了點藝術加工。
霍钊手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朕倒看你怎麽收場！”
**
千人宴會廳鴉雀無聲，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氣氛從未如此詭異，蕭在水是帝國太子的事給了所有人當頭一棒。
霍氏擁有帝國最豐富的資源，只要獲得元老院首肯，傾盡全國之力都是一句話的事，更別說造個假身份。
倍受打擊的是他們這些熟悉蕭在水的人。
葉纏戳了戳曲星河，顫着聲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曲星河擔心被帶走的霍骁，但還是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葉纏心中哀嚎片刻，決定去林寒那裏找安慰。
然而，片刻後。
“——什麽？！你也知道！”銀河軍校第一猹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林寒苦笑道：“不好意思啊。”
意思你個頭！現在連瓜都學會遛猹了，以後再也不信你們惹！
**
古地球事件調查出現新進展，霍、蕭兩家以及聯盟議會、軍方，賽委會連夜緊急連線帝國元老院。
同時到場的還有曲星河、許珈，以及奧菲共和國的莫林準将。
羅馬建築圓頂上的歷代君王的雕塑俯視着衆生，刺目的白光讓人感覺到無形的巨大壓力。
霍骁怕曲星河被這個陣仗吓着，于是用他标志性的三分老實兩分天真剩下五分全是無辜的扇形統計圖，朝他眨了眨眼。
元帥：......
作為唯一一個全程在場的“局外人”，莫林簡單地将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我對犬子的救命恩人萬分感激，但決不容許有人利用幾百學生的性命作自己的墊腳石，懇請貴國徹查此事，最終決議公諸于世！”
軍人字句铿锵有力，回蕩在空曠的元老院內。
赫連長老問：“曲星河，你當時知道火鸷是沖着你去的？”
“知道。”
“你是否故意引星盜團進入古地球賽場？”
“是的。”
霍骁的心一下揪緊了。
平時怎麽不見你這麽老實！你跟元老院說什麽實話啊？！你真是要氣死朕！
“你是否洩漏了帝國麒麟上有虛拟精神操控器的事？”
“沒錯。”
霍骁：？？？？
“請将當時的信息提交上來。”
曲星河把晔火交了出去。
技術人員很快就把晔火的情況還原——晔火發出一級求救信號：【趙野，霍骁有危險，我被精神操控器困在輕甲裏，速到（34，862，28）救人。】
麒麟很快答複：【收到。】-信息遭攔截次數1次，遭追蹤次數1次。
接着晔火就斷電了。
所有人：......
張繼南上将打圓場道：“星河為救貴國的太子殿下，也是情急所致......”
“上将，”曲星河輕輕地打斷他，“被攔截的是麒麟的消息，不是我的。”
他們這才注意到，鳳凰裏留存追蹤異常信息是來自麒麟，不一會兒機甲麒麟的檢測結果也出來了——二者信息一致。
霍骁趁機說：“能完全控制第四代虛拟精神操控器的只有我一個，當時我受傷無法控制機甲，火鸷本身就是黑客出身，隊員在答複時未能識別反向追蹤，并非他們自身的過錯。”
“一切當以太子安危為優先。”赫連長老道：“那麽你如何解釋把星盜團引入賽區的事。”
“暗盟曾多次聯系，告知我養父母的遺體所在，希望通過我來離間自由聯盟與銀河帝國的關系，我在不知道太子事先埋伏了榮耀軍團的情況下擅自引入火鸷與之抗衡，确實是我思慮不周。”
曲星河當衆提起人體實驗的事，聯盟議會代表的臉色不好看了，元老院也十分尴尬。
人體試驗是元老院集體通過的，審批流程全都是規範的。
對方以志願者的形式參與實驗，出于一些不能向民衆公開的原因，帝國并沒有核實志願者本身的情況——政府間彼此幫忙除掉一些不利于國家穩定的人員，也是星際慣例。
然而現在被實驗對象的家屬卻站在這裏受審——人還剛救完帝國的太子。
帝國和聯盟都沉默了，莫林準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望着他們。
“咳......”
還有河外星系的人在呢，影響多不好。赫連長老的老臉都有些挂不住。
蕭霆卻說：“你既然早就知道有星際恐怖組織，為什麽不及時彙報帝國或者聯盟？誰知道你當時打的是什麽主意！”
“是啊，誰知道呢......”曲星河自嘲地一笑：“可能許珈知道吧。”
“沒錯！他知道！”一道聲音如平地驚雷般炸響。
場面寂靜了許久，曲星河無語地看向霍骁，那表情仿佛在說：你幹嘛？
皇帝陛下一時沒忍住，見狀無辜地眨眨眼，說：“我就是......強調一下。”
“殿下也知情？”
“知道一點，不過肯定沒許珈多！”
攢了一百多年的惡氣啊......皇帝想忍都忍不住。
在整綠茶這件事上霍骁絕對是不留餘力的，不過曲星河肯親自動手他就更開心了。
曲星河一心想把霍骁從這件事裏摘出去，誰知他非要一股腦撞進來，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知道，你知道的還不是我跟你說的！
帝國太子既然知情，元老院也不好再審問曲星河，否則就是在質疑太子的立場。
“許珈。”
對方沒反應。
“許珈！”赫連長老又加重了語氣。
許珈猛然回過神來，被強光照得腦子一片空白。
蕭在水......是帝國太子？！
可蕭霆明明說太子在皇家軍校讀書，每天由龍騎親兵護送上下學！
蕭霆騙我！
許珈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她轉念一想，假如蕭霆早就知道，他還會這麽對蕭在水嗎？
除非蕭家想造反，否則這麽害霍骁百害而無一益。
......那軍校的人見到的是真正的太子嗎？
他驚疑不定的視線從曲星河轉向霍骁，倆人的表情都是他從沒見過的。
許珈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他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
向來巧舌如簧的綠茶甚至連一句辯駁都說不出來，慌亂中他只得看向蕭霆，這個标記了自己的男人。
蕭霆卻未看向他。
許珈不說話，視線卻引起其他人的關注，元老院轉而問蕭霆：“安德烈公爵，你如何得知營地将要爆炸。”
蕭霆說：“'蛟龍'是軍用機甲，雷達掃描範圍比普通機甲更廣，當時營地已經有光腦檢測出爆炸|物質并對外發出求助信號，蛟龍直接定位營地，開了推速器才在爆炸前趕到的。”
許珈的瞳孔驟然縮緊。
棄車保帥啊。霍骁撇了撇嘴，沒發現座上霍钊正在仔細地打量着自己。
兒子表情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豐富了？
霍钊內心五味陳雜。
元老院希望培養一位什麽樣的帝王，霍钊心裏再清楚不過，霍骁一直就做得比其他人都好，同樣的，也就過早失去了少年人的那股子精神氣。
老皇帝不是個感情細膩的人，他對獨子的要求極嚴。霍骁表面一絲不茍，骨子裏卻叛逆得很。
他們父子關系一直不冷不熱，霍钊有心緩和，但始終不得要領，甚至還要皇後病中周旋。
從前他告訴自己只要犧牲他個人的喜悲，就能換取帝國億萬子民的安|□□活，卻不曾想陪着他犧牲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兒子。
莫林能為了兒子站在這裏，他身為一國之君，卻只能高座龍椅上，當一名鐵面無私的審判者。
“公爵，這與您之前交給賽委會的口供不一致啊。”賽方代表急忙出聲道。
他這樣一翻供，賽方勢必會承受調查取證不嚴謹的輿論風波，但這人是帝國的公爵，當初做筆錄時連面都沒露，完全就是下屬指着一份資料告訴他們：這就是公爵的意思。
考慮到救人是好事，又有那麽多人在場見證，于是賽委會給開了後門，采納了這一供述。
誰知道還能鬧出這麽一件事，把所有人全都牽扯進來！
“那是我那幫沒用的手下會錯了意，現在我本人口述，難道還改不了？”
賽方代表人把視線投向元老院，指望他們能出面發聲，然而元老院跟啞了似的一言不發——對外和對內，長老們一直分得很清。
“混賬東西！口供是你想改就改的嗎？！”呵斥聲如炸雷般響起，蕭霆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了。
所有人齊刷刷望向從開場一直坐到現在跟尊雕塑似的皇帝。
“陛下說的是。”元老院立馬附議。
在維護貴族面子還是帝王尊嚴方面，長老們也是毫不糾結的。
霍骁：我爹今天吃錯藥了？
似乎是因為皇帝的義正言辭，許珈總算回過神來為自己說話：“是我發出的求助信號。”
然而蕭霆卻擺明了要撇清關系：“——我跟他不熟。”
“這話說得就沒意思了，”曲星河突然插嘴道：“你專門幫許珈弄到特殊信息素僞裝劑，現在說不熟？”
蕭霆聞言整個人像被釘在地上。
赫連長老問：“什麽信息素僞裝劑？”
曲星河道：“河外星系有種藥劑，比我們的抑制劑要更為先進，能僞裝Omega信息素為Alpha信息素，藥物安全局曾經提議進口，但因為沒有通過銀河公約法而取消引入，并且列為禁藥之一。”
在場連線的都是高層，對這種禁藥有所耳聞，因為當時根本沒有向民衆公布，因此銀河系大多數居民不知道世上有這種東西。
“你的意思許珈......”
“是個Omega。”曲星河充滿嘲諷地看了蕭霆一眼。
“而且他已經被安德烈公爵标記了，Omega被标記前後使用的特殊僞裝劑不一樣，我為追查養父母的死因，對流通在銀河系的生物藥劑一直比較關注，這可能算是......意外收獲？”
最後是一句反問句，曲星河尾音輕輕上揚，淺色瞳孔裏閃着細碎的光芒。
恍然間霍骁仿佛透過這具年輕漂亮的身體，看見聯盟元帥每次在談判席上大獲全勝的樣子。
“是你——”蕭霆突然往前撲，瘋了似的要去抓曲星河，“你故意讓我知道他是Omega，你給我下套！”
張繼南上将豁然起身，警衛員死死地将蕭霆拉住，卻被蕭霆兩下放倒——S級Alpha根本不是幾個警衛員能制得住的！
“标不标記在你，誰還能強迫得了你？”霍骁迅速擋在曲星河面前，3S級信息素洶湧而出。
那幾個倒黴的警衛員再次受到打擊，被3S級信息素壓得起不來。
曲星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們，“其實我可以自己......”
誰還不是3S怎麽着？
“你閉嘴！”
曲星河乖乖閉嘴了。
霍骁倒是沒想到蕭霆動作這麽快就把人标記了，居然還拔X無情，他忍不住看了眼許珈的表情，卻只看到他一臉的空白。
元老院肯定不能讓太子動手，只見長老按下面前的一個按鈕，地底下突然射出幾道藍色的電磁光，藍光連接成栅欄，将倆人隔開來——換種說法其實是困住安德烈公爵。
這類電磁栅欄與當年林寒受的傷如出一轍，随便碰一下就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傷，蕭霆難以置信地沖元老院大吼：“你們什麽東西，居然敢關世襲貴族！”
“老東西。”赫連長老慢條斯理道，“你們背地裏不是一直這麽叫的麽。”
霍钊父子同時汗顏，誰都沒敢吭聲。
咳......
冰冷而強烈燈光下，十二名長老站起身，赫連雲對莫林準将道：
“營地爆炸案的調查将由賽委會轉移交帝國國安局調查，特邀聯盟議會、軍方全程監督，調查結果将向全宇宙公開。”
“銀河帝國的貴族都是武将出身，承襲至今已然有四千多年，後輩忘記祖訓，是元老院的失職，若查出貴族做出有損榮譽之事，帝國元老院決不姑息！”
作者有話要說：剛松一口氣的萌突然接到死亡疑問：明天的更新碼完了嗎？
萌：QAQ！！！
感謝在2020-06-13 23:54:35~2020-06-14 20:5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飯睡覺打豆豆、teng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