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宣戰
不遠處傳來游樂場的喧嚣聲, 像背景音一樣嘈雜。凜冽的寒風刮在臉頰上，游樂場門口人來人往。
高等級Alpha包裹成這幅樣子，看起來其實有點好笑。
霍骁甚至能想象曲星河臨出門前猶豫了一下, 又倒回去加衣服，把自己裏三層外三層裹好, 免得見了面要挨訓。
“你......”霍骁望着他，臉上顯示出難以掩飾的詫異，他嘴唇阖動, 半晌才找回聲音：“怎麽感冒了？”
“嗯。”曲星河朝他走了過來, “對不起。”
他一開口說話, 刺骨的寒風灌入喉嚨, 又忍不住咳起來。
“有什麽好跟我說對不起的, ”霍骁伸手探了探他額頭, 居然還發着高燒，“吃藥了嗎？”
“吃了。”
霍骁伸手就把人拉進懷裏。
兩個人個頭都不矮，軍人的氣質站在人群中本來就顯眼，忽然抱在一起更是引人注目, 周圍人不禁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曲星河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 略微驚訝道：“......霍骁？”
這麽多人在場，假如被人拍到臉，霍骁的名聲就完了。
“都包成這樣了，誰知道你是個Alpha，”皇帝身上挾裹着薄寒, 剛挨到曲星河時能明顯感覺對方凍得瑟縮了一下，他閉着眼蹭了蹭他滾燙的臉頰，“朕打了僞裝劑才出來的。”
“出什麽事了，林寒說議會大樓全面封鎖。”
“行刺, ”皇帝聲音微沉說：“國宴廳爆炸，聯盟政府正在組織抓捕兇手，我父皇暫時沒事，現在誰也見不到他，”他頓了頓，然後補充道：“也就一個小時前的事吧。”
霍骁簡單講了一遍，沒提航道追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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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是關于信息素等級研究适宜以及反恐合作部署，假如不出事，今天應該會敲定兩國未來五十年的合作戰略計劃。”
結果卻成了兩國首領一死一傷的局面。
曲星河直接得出結論：“過了今天銀河系和平條約就不存在了。”
“本來也不在了。”皇帝輕輕嗤笑了一句，“反正都是要打，早晚有什麽區別。”
和平條約由帝國和聯盟主導，其他獨立星國附議。現在兩國首領同時遇襲，消息還沒公布，但紙終究包不住火，消息一旦傳出必然在銀河系掀起滔天巨浪。
看上去位高權重的兩個人，在歷史長河中卻只渺小如蜉蝣，一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
霍骁的呼吸輕拂在耳邊，曲星河攥緊了他的衣角。
和平秩序被打破，霍骁內心說不出什麽滋味，“朕本以為這次不必走到那一步。”
“那一步”是指百年後兩國經歷多次失敗的談判，盟友關系難以維持，帝國皇帝霍骁親自撕毀和平條約，緊接着向自由聯盟宣戰。
只有真正到達無人能及的頂峰才知道嚴寒有多難熬度，皇帝想尋求共贏的局面，而不是某天夜裏在炮火聲中驚醒，然後聽見聯盟元帥身亡的消息。
曲星河反擁着他，輕聲說：“不會的。”
他聲音嘶啞，語氣卻平靜而堅定，無論是曾經的聯盟元帥，還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曲星河，都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任何事情到他面前都會迎刃而解。
霍骁睜開眼，漆黑洶湧的瞳仁中還殘留一絲溫情，曲星河聽見他說：“朕今晚得回帝國，我們不去游樂場了，回你家好不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好。”
**
曲池夫婦在首都郊區擁有一座小獨棟，兩層樓，屋外是個小花園，有着純白色的圍欄，花園裏架了一架秋千椅。
冬天草木凋零，到處都是灰蒙蒙一片，看不見什麽生機，霍骁仍能從一些小細節看出原主人很會打理生活。
進屋後就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曲星河的軍人習慣貫徹到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屋內幾乎沒什麽擺設，一個人住被子也每天疊得整整齊齊。
窗外霧蒙蒙的，像是要下雪，諾大的房子顯得冷冷清清。
說像樣板房，裝修顯得老舊了，說有人居住，屋裏卻連一點人氣都沒有。
客廳桌上散亂着還沒收拾的幾板感冒藥，霍骁徑直走去，掃了一眼就知道曲星河藥量都沒用對。
曲星河見他面色陰沉地拿起一支補充劑，有些尴尬地說：“唔......一個人不想做飯。”
“家用自動熟食機呢。”
“好像壞了。”
“智能管家也壞了？”
“沒有。”
“那為什麽進屋到現在都沒吭聲？”
“嫌它吵，關了。”
“......”
霍骁臉色又沉了幾分。
智能管家不像光腦那樣有那麽多自由發揮空間，作用就是照顧主人的生活記錄健康情況，附帶督促作息的功能。
——缺點是啰裏八嗦。
曲星河進卧室換衣服，霍骁回到玄關口把外套脫下來挂在衣架上，這才看見架上放倒了一個電子相框，旁邊花瓶裏的白雛菊開得正好。
一看就是當天采摘下來的。
霍骁伸手把電子相框立回原來的位置，裏面重複播放着一段簡短的視頻。
拍攝人應該是曲星河。
珀麗·瓊斯是個金發Beta，笑起來溫柔和藹，她在招呼曲星河過去，在她身後，一名五官硬朗的軍官往餐桌上擺碟子，每幅碗盤都要擺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桌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個蛋糕。
畫面在這裏定格，過了兩秒又倒回重放。
曲星河出來時就看見霍骁站在電子相框前，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屋子裏沉靜下來。
霍骁回頭凝視着他：“曲星河。”
曲星河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他平靜地望着他。
元帥以為他會說什麽，皇帝卻輾然一笑，說：“來，先把藥吃了。”
霍骁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地盤一般，走進廚房倒了杯熱水，連藥帶水端到曲星河面前，曲星河想接過來，霍骁的手卻偏了偏，硬是要他就着自己的手把藥吃下去。
皇帝時不時冒出來的這種強烈掌控欲，曲星河不是第一次經歷了，這種情況最好順着他，否則回頭肯定還要找事。
曲星河沒說什麽，安安靜靜把藥吃了。
霍骁放下水杯，伸手攬過人半推半搡地帶着往卧室走，“朕剛剛看過說明書了，這種藥吃完後人會容易犯困，難怪你不肯按量服用。”
他臂力不小，曲星河踉踉跄跄地被帶到床上，整個人往被子裏一塞。
家裏風格簡潔硬朗，只有被褥是軟的。元帥睡眠不好，在軍校時宿舍床鋪跟其他學生都是一樣标準，家裏的床墊就墊得柔軟許多，睡上去會微微凹陷。
霍骁就坐在床沿，伏低身體一手圈摟着他，另一手拂開他額前的碎劉海，說：“朕陪你一會兒就該走了，曲星河，你要快點好起來。”
曲星河還發着燒，身體很熱，Alpha突然生病絕對不是正常的事，他以為霍骁會問起，甚至做好回答的準備，然而霍骁卻什麽都沒說。
皇帝的手一寸寸游移，曲星河在發燒和藥物作用的昏沉中閉上眼。
“霍骁......”
“噓，別說話。”
霍骁感覺到手底下身體的躁動，輕吻着曲星河薄薄的眼皮，笑着說：“時間來不及。”
每一寸光裸的肌膚他都仔細感受過，情動時每一個表情他都沒有錯過。
曲星河也不知道是被摸得舒服還是不舒服，總之骞起了眉。
沒有傷口。
霍骁幾乎不受控地從心底舒出一口氣。
輕騎手在那種情況下逃脫，不可能一點傷都沒有。
難道真的不是他？
曲星河難受地偏過頭來吻他，四片唇相貼，霍骁卻不主動。
“朕有的是時間，”霍骁咬着他的唇瓣，眼睛裏是黑暗凝成的風暴：“鳳凰在學校，你哪兒都去不了。”
曲星河眼睫輕顫。
等到懷裏的人呼吸勻長後，霍骁才吻了吻曲星河額角，注視着他，神色複雜。
“早就知道你不聽話了，”皇帝小聲抱怨道，“聯盟的事你不可能不插手。”
“你的路其實不是別人逼迫，而是你自己選的，再來一次你依然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往上走，成為聯盟将士心中的'軍神'。”
“......朕來之前有認真地想過，要是不聽話就把你藏起來，像圈養金絲雀一樣，讓你再也接觸不到權力的核心，”
曲星河睡顏如嬰兒般不設防。
“可是曲星河，”皇帝的聲音像是嘆息：“不管朕的想法再怎麽自私，也從來沒真正阻止你為聯盟做事，朕已經盡最大的可能保護你的理想和抱負，給你自由。”
這時通訊器來了一條信息，霍骁從西裝褲帶裏取出通訊器時，掉出了另一樣東西。
霍骁目光停在那件東西上，突然噤聲了，卧室內靜得連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窗外寒風呼嘯，亮起了路燈。
通訊器屏顯示出最新消息：【聯盟大議長尼古拉斯中彈身亡，暗盟發言人已明确表示暗盟對這次恐怖襲擊負責。】
這鍋有人肯背當然最好，至少短期內帝國和聯盟不會開戰，只不過原來的友邦合作關系也不複存在了。
他的視線不經意間又掃過曲星河的臉。
緊接着屏幕新彈出一條：【自由聯盟星國正式向恐怖組織暗盟宣戰。】
霍骁莫名想起門廳櫃子上的那幅電子相框。
“曲星河，霍家虧欠你的，朕來彌補好不好。”
“以後會有那麽一天，我們能光明正大在別人的視線中擁抱。”
霍骁單膝跪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從被子裏摸出他的手，把戒指套在修長的無名指上。
曲星河應該睡得挺熟，但做這一系列動作時他還是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在來的路上霍骁經過一家聯盟的珠寶店，雖然計劃全都打亂了，他依然鬼使神差地進去買了一顆最大的鴿子蛋。
“數到三，不說話朕就當你答應了。帝國皇帝一生只能冊封一次皇後，朕這輩子也只求一次婚，......”他想了想，說：“就不要你了！”
“開始數了啊，”他話音未落就立即快速道：“......三！”
“好了你答應了。”霍骁終于松一口氣，看着不省人事的元帥，臉上有些發燙。
真幼稚。
他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只用帝國的方式似乎太獨斷，于是又按照聯盟的傳統鄭重地說：“無論貧窮......（窮的是你們聯盟，朕才不窮）......還是富有，疾病或健康，朕都會永遠對你不離不棄，忠心不變。”
說完才想起這是聯盟婚禮上的誓詞，但也管不了那麽多，意思到位就行了。
霍骁暗搓搓自言自語了半天，然後菜拿起通訊器，給江楓撥回去，他看了一眼沉睡的曲星河，走到陽臺上去接聽。
侍衛長幾乎是瞬間接通的。
“現在什麽情況？”
“榮耀軍團秘密護送陛下回天狼星，第九艦隊剛剛就位，消息已經擴散了，南弓星一級戒嚴，首都大陸的所有民衆都必須挨個接受調查，'維卡'也已經啓動安保措施，國防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殿下您現在在哪？”
“給我個坐标，”霍骁看見通訊器上發來的地址，“十分鐘後就到。”
他帶着一身寒氣回到溫暖的客廳，經過曲星河房間時還是忍不住往卧室裏看了一眼，不過這回皇帝沒多作停留，很快取了外套穿上。
事情沒有到最糟的一步，暗盟認下這件事，帝國和聯盟的關系就還有回旋的餘地，霍骁必須盡快回國免得節外生枝。
假如皇帝陛下此時沒有把手伸進口袋的話，他的心情應當是如釋重負的。
——他在口袋裏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冷冰冰的、環形的東西。
那一刻時間仿佛無限延長了。
門外的寒風吹了進來，一向不怕冷的霍骁都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不遠處卧室房門半掩着，側躺在被子裏的那個人，連背影的弧度都那麽的淡漠。
沉默像冷風一樣在二人之間張牙舞爪。
“曲星河，”霍骁眨了眨眼，啞着聲音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玄關大門緩緩合上，最終發出一聲清脆的“喀噠”聲，将世界隔絕成一片死寂。
聯盟首都夜晚時分20點整，窗外濃厚的夜色裏，絢爛的煙花炸出了漫天的姹紫嫣紅。
那是霍骁特地輾轉各種關系才安排好的保留曲目。
曲星河緩緩睜開眼，素白的臉龐被映出了色彩，眼睛裏卻一點光都沒有，他輕輕地摩挲着空蕩蕩的指腹，手掌緊握成拳。
作者有話要說：寫在完結修文11.27日小曲人設一直就比較有争議全文更完後再倒回來看，這一塊還是處理得不太滿意萌會在完結時寫一章曲星河視角的南弓星一日游的番外另外，下一章直接切到兩年後的時間線倆人之間的矛盾是被小霍壓到心底了，委屈到崽崽的部分後面都會補償給他以及，萌寫這一篇文的初衷就不是為了火葬場，而是112章的內容提要：“霍骁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感謝在2020-07-23 19:44:11~2020-07-28 23:56: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Evangeline 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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