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內部紀律
通訊器保持正常工作狀态,另一端那幾人的交談一字不漏傳進邢嚣的耳朵裏。
再之後那頭就沒了聲響,長達半分鐘的沉默讓邢嚣以為通訊器壞了,他挖了挖耳孔正要把通訊器掏出來,聽到一聲嘆息,他忙把東西捅回去。
裏面傳出程謂的嗓音:“這只是我的個人判斷,不排除事實比我想的要樂觀。”
跟随程謂多年,邢嚣知道老大的用意。工作室接下的棘手委托中,程謂的判斷很少打自己的臉,補充那麽句話無非就是安慰那兩個和景桉關系不明的alpha。
啧,還不承認自己在意小野狗呢,沒談過戀愛的人就是嘴倔。
邢嚣搭着扶手把坐久了往下滑的身子支撐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斜前方隔開八排遠的鄭恢弘,劇院前低後高的階梯式座位令他觀察的視野變得廣闊而不受限,鄭恢弘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裏無所遁形。
程謂的猜測同時給他敲了警鐘,鄭恢弘養了批試驗品的事兒也是不久前他們才收到的情報,試驗品均為腺體研究中心收容的具有完全行為能力而無家可歸在社會上游蕩的成年男性,鄭恢弘斥巨資為他們更換高等級alpha腺體,并控制試驗品前往殺戮基地進行更高等級的進化。
通常結果分為兩種:進化成功,他們的腺體将重新被摘除置入無菌容器送往腺體交易協會;進化失敗,大不了由他們在基地自生自滅,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現在的難題是,他們不清楚景桉被替換成哪種等級的腺體,而可能被*控着意識的景桉不知道會不會對他們有攻擊行為。
邢嚣摸了摸藏在短袖夾克裏的槍支。
話劇算不上精彩,場裏觀衆沒到座無虛席的地步,但起碼前排的座位很搶手,從邢嚣的角度看過去,包括鄭恢弘在內的前五排都烏泱泱坐滿了——除了鄭恢弘右手邊的位置。
臨近話劇尾聲,有人才姍姍來遲彎身避開觀衆看向舞臺的視線坐到那個空位上,向鄭恢弘打了個招呼。
那人頂一頭鴉青色短發,鼻梁上架着無框眼鏡,無論是臉龐輪廓還是體型都跟這趟與鄭恢弘同行的幾個黑衣男子對不上號,邢嚣留了個心眼兒,拍了個照片傳給程謂,敲了敲通訊器外殼引起對方注意:“老大,看消息。”
程謂捧着筆電挪到小桌旁,把通訊器摳出來設置成揚聲模式擺在桌面,打開邢嚣的照片查看原圖。
薛尋野和魏韓雲湊到他左右邊,檀宥感覺沒自己什麽事了,就默默坐到床尾旁觀這群大佬對着張照片摳細節,有點餓,他控制着分量放一點信息素解饞。
通訊器傳出邢嚣的聲音:“這人絕不可能是鄭恢弘身邊的保镖,長相太弱了,要是我跟他們對抗首先就爆了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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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韓雲:“是個beta麽,有點眼熟。”
薛尋野突然回頭:“小螺蛳兒,你太放肆了點,這屋沒窗子散味兒呢,收收。”
檀宥臉一紅,忙把抑制貼片粘回去,湊巧擡眼從薛尋野側過身子的縫隙間看到屏幕上放大的照片,他突然湊了過來:“啊這人,我見過!”
是昨晚剛登船的事兒,檀宥暈直升機,回客房後歇了會兒還吐了兩回,最後跑二層甲板的醫燈室開了藥才見好。
“我聽周圍的醫護人員都喊他裴主任,應該是醫燈室的主任醫師。”
“對,我記起來了,”魏韓雲拍一把薛尋野胳膊,“咱倆幾年前坐這船,我碰巧染了風寒,就是這醫生給我看的病,不過他當時還沒到主任的職別,打扮也沒現在得體,就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醫生。”
“幾年間能坐上這位置證明能力在線,但是能在醫燈室外的場合特意跟老鄭頭碰面肯定有蹊跷。”薛尋野戳戳通訊器,“哥們,你瞅瞅他們有沒有交接什麽東西。”
邢嚣:“啥玩意兒,還指揮起我來了,老大!”
程謂揮開薛尋野搭在他大腿的手:“邢嚣,彙報你的。”
邢嚣:“他們見面的時候握了下手,鄭恢弘穿的長袖,我不确定那醫生有沒有趁機往他袖子裏塞東西……诶,散場了,他倆不同道呢,我跟哪個?”
程謂迅速切換追蹤系統,一上午的時間檀宥已經把整個郵輪的三維坐标導了出來,随意變換角度能直觀看到追蹤标記在郵輪各場所的歷史路徑。覆蓋淡紅色塊的區域表示追蹤信號被屏蔽,目前已知屏蔽區域是教堂、賭場和海景房,魏韓雲添進一只手,操控鍵盤輸入快捷鍵圈劃範圍,把排查過的地點都布上淡藍色塊。
“标紅證明追蹤标記走過這個地方才能被檢測出信號屏蔽,醫燈室沒标紅,表示鄭恢弘沒去過這裏,但裴醫生既然和他打招呼,說明他們本就認識且關系不淺。”程謂沉吟片刻,看向魏韓雲,“醫燈室也沒标藍,你們是還沒排查到這裏嗎?”
魏韓雲:“醫燈室在二層甲板,二層是小野負責的。”
薛尋野:“醫燈室有些地方是非公共區域,晚上才能趁人少溜進去。”
程謂只側耳聽着,沒回頭看他,薛尋野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邢嚣,你繼續跟鄭恢弘,有能力的話把他們秘密交接的東西奪過來,他們不可能只是純粹巧合碰個面。”程謂分派任務,“現在需要派人負責跟蹤裴醫生潛入醫燈室的非公共區,景桉很有可能就被藏在這裏。”
他私心不想派薛尋野去,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剛開口想讓魏韓雲前去,結果魏韓雲比他所想的還積極,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把常用的柯爾特M2000型別在腰間,套上個休閑西服外套遮住槍支,邊垂頭挽袖子邊主動請纓:“我來負責。”
程謂用眼尾瞥見薛尋野和魏韓雲碰了碰拳頭,臭狗子也沒半分危機感。
這正遂了程謂的意,他關閉通訊器的揚聲模式塞回耳朵裏:“邢嚣?”
“我在免稅店。”邢嚣那邊很吵,“這裏人多,可能不好下手。”
“不急,找準時機,當心他旁邊那男的——”
“白骼,分化等級不明。”薛尋野說。
程謂還是沒看他:“聽到了麽,留意那姓白的有沒有攻擊意圖。”
散盡味兒的檀宥窩到了程謂身旁指出疑點:“第三層甲板的海景房信號被屏蔽,标記也沒往船上其它客房移動過,說明目标就住在三層的海景房裏,是不是能去搜一下景桉有沒有被藏在其中一個客房內?”
“對,”程謂捋一把小螺蛳兒酸酸的頭發,“我等下去看看。”
筆電被人一掌拍合上,備受冷落的薛尋野渾身冒着火勁兒拿起筆電像掃把一樣将不明所以的檀宥掃出內艙房,把筆電按在對方胸口上:“去,回你屋裏把頭發給洗了,讓我聞到有花香味兒我把你腦袋拍火鍋湯裏。”
門砰地關上,薛尋野舔舔虎牙,蹭地回身擡起長腿,靴底踩上椅背上沿壓下去,程謂沒想到這瘋狗子還來這一腳,椅子前腿逐漸遠離地面,他只剩兩個皮鞋尖險險地抵住地板支撐自己後傾的身子,音調不由自主擡高了:“幹什麽你!”
“肯跟我說話了?再倔點兒啊,怎麽不等我把G.ON手槍捅你嘴巴裏了才讨饒?”
眼看着椅背要挨上地板了,薛尋野收回腳,将下一秒就要仰面朝上摔地面的程謂揪起來,像提溜小貓兒那樣揪着程謂的領口把人扔床頭。
剛剛被他疊放好的被褥枕頭軟軟地接住了他,他來不及呼痛,摳下耳裏的通訊器要關掉,就被撲過來的薛尋野奪走打開揚聲模式放到床頭櫃程謂夠不到的位置:“要齊心協力就得先搞好內部紀律,你說是不是?”
“我靠,你倆光天化日搞什麽,”邢嚣壓着聲音罵髒話,“老大我先把通訊給切了啊,太影響人辦事兒了,你倆速戰速決。”
滋滋的電流聲過後通訊中斷,程謂勾着險些甩出去的皮鞋,曲着腿以免碰髒了床鋪,然而這姿勢怎麽看怎麽像欲拒還迎:“瘋了你!”
“我看就是被你給逼瘋的,”薛尋野單手撐在枕頭一側,左膝釘進床褥裏,程謂胯下的那塊床褥深深地凹進去一塊,“解釋解釋,你眼睛幹嘛來的?不瞅我你瞅韓雲臉?他能比我帥?不用的眼睛挖下來捐給有需要的人好不好?”
程謂把滑下鼻梁的眼鏡往上托,清冽的目光帶着端起來的嚴肅架勢至下而上盯着胡攪蠻纏的alpha:“希望你能明白現在什麽是首要任務。”
“哦,還跟我拗上了。”薛尋野扣着程謂勾在半空的腳腕,一邊一下幫人把皮鞋穿回去,“那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內部紀律沒搞好,我就愛砍人頭洩火兒,相信你也不想被我剝光了扔進三千顆滿船滾動的腦袋裏搞。”
程謂神色一凝,有種被玩弄的無力感翻着滾碾遍了他的身軀:“這話你敢拿去跟景桉說嗎。”
薛尋野意外地從空氣中清冷的信息素中辨出難過的情緒,他輕愣,心髒像被鹿角頂*般鈍痛,程謂的情緒無時無刻牽扯着他,讓他瞬間就收起暴躁的态度,俯下身扳正程謂的臉,捏着鏡架兩端将眼鏡摘下,放軟了語氣:“怎麽了啊……我跟他說這些找打啊,韓雲會把我踹海裏。”
被熾熱的手掌捧住了臉,程謂思緒都亂了:“就你沒眼力見,魏韓雲對景桉上心你瞧不出?”
“嗯啊,他不上心才怪了。”難得察覺雪絨花信息素快要融成火絨花了,薛尋野笑着啄了下程謂鼻尖,“魏韓雲是我弟的alpha啊。”
程謂:“?你弟誰?”
薛尋野舔了舔程謂的唇珠:“薛尋桉啊,你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