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狗子的
價格最便宜的內艙房空間狹小且沒有窗戶,僅用燈光和色彩調節客艙舒适度,牆面上嵌着纖塵不染的大尺寸鏡子,以便擴大乘客視覺。
房間有兩張分別靠左右牆的單人床,左邊的床被雜物堆放得淩亂不堪,他剛才就躺在一條看起來像剛拆封的黑色內褲上面;右邊的床鋪得平平整整,連被子都疊得有棱有角。
魏韓雲岔着腿坐在右邊的床上,倆手肘在膝蓋上平放,右掌掂着臺銀白色筆電平面旋轉。
程謂擱鏡子前戳着,牙齒咬住領帶為自己松綁,手法熟練地繞好領結抻平。
他全神貫注留意着鏡中那倆alpha的動靜,但會避免和魏韓雲發生視線接觸,那人看他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怪異,說厭惡也不至于,倒更像是懷疑的探詢。
“今晚吃什麽,燒烤還是意餐?”魏韓雲問。
薛尋野盤腿坐在地面捧了個平板撥拉,把上午檢查過的可疑地點一項項劃掉:“随便吃點吧,沒找着人我心裏不踏實。剛剛說到哪來着,你在劇院把人跟丢了是麽。”
魏韓雲牛頭不對馬嘴:“吃意餐吧,吃完到棋牌室看看。”
“我先走了。”程謂理好額發,撿起掉在床腳下的記事本。
薛尋野一下子轉過臉面向他:“別碰門把手,昨晚有老鼠在上面爬過。”
正打算開門的程謂手上一頓,魏韓雲也停下了轉筆電的動作。
薛尋野起身把程謂拽回來,手臂掃開床上的衣服給程謂騰出一處空位:“寶貝兒你坐這,等談完事兒我送你回去。韓雲,你繼續說說,在劇院哪個方位把人跟丢了?”
魏韓雲算是看出來薛尋野對程謂的偏袒和維護了,于是也懶得再繞圈子:“你不聽勸是麽。”
“魏先生,你大可以信任我。”程謂出聲制止這段只會徒徒浪費時間的對話,“我和你們的目标都是把景桉救出來,還不如像上次那樣合作,把雙方都知道的有用信息攤開整合,對誰都有幫助。”
薛尋野:“對……寧姐找上委托工作室尋求幫忙了,敲定的三百萬酬金。”
“不可能。”魏韓雲一口咬定,“這不是寧姐的行事風格,她那人在錢這方面咬得緊,不會輕易投入三百萬去做一件沒有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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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把握,我有。”程謂丢出寫了滿滿幾頁信息點的記事本,“你們在排查景桉的位置麽,正好我在追蹤鄭恢弘的路徑,既然不謀而合,我就先表誠意,魏先生你看看我們合作對你們的行動有沒有利。”
“有利,有利。”薛尋野挨着程謂的大腿蹭蹭,撈起記事本挨着程謂在床沿坐下,左腿直直伸展開踹一腳對床的魏韓雲,“行了,說正事吧。”
趁着那倆alpha把腦袋擠在一起整合記事本和筆電上的信息,程謂單膝跪在床畔抓緊時間将薛尋野的床整理了下,他就這毛病,看着混亂的地兒就手癢,得把它收拾好才能集中注意力思忖。
聽見魏韓雲說在劇院那頭被個渾身酒味的alpha礙了道兒導致把鄭恢弘跟丢,程謂添了句嘴:“哦,那alpha是我的搭檔。”
上次在景桉家門外,邢嚣就站在魏韓雲的盲區,以後者為出發點,這的确是他們的第一次會面。
“……程先生的搭檔身手挺絕,”魏韓雲說,“我被你搭檔踹了一腳狠的。”
“魏先生也不差,只被他踹了一腳。”程謂揚開薛尋野的被子,裏面抖出個運動手環,平常薛尋野都把它戴在左腕上,洗澡也不會摘下來,說是防水的,不會壞。
程謂按了按側面的鍵,小屏幕沒亮,他将手環扔給薛尋野:“壞了。”
“不是壞了,是識別性失靈了。”薛尋野搓搓屏幕,将手環戴回去,“這是定位器終端,連接着嵌在景桉體內的永久定位芯片,只要芯片被特殊儀器切斷信號或直接毀壞,終端就會失靈顯示黑屏。”
床鋪被收拾得很整潔,程謂心裏卻還是被薛尋野和景桉的緊密關系攪得混亂:“芯片被安插在哪個部位?”
“右手小臂內側,這個可以摘除,但摘除芯片後不影響定位。”薛尋野拽過魏韓雲的手臂給程謂看他腕上別無二致的手環,“韓雲也有個副終端,他先發現的終端失靈。”
魏韓雲:“現在最壞的猜測是老鄭頭檢測到了桉桉身上的芯片然後強行摘除毀壞,以此斷開我們唯一的線索。”
程謂:“你喊他那麽親密幹什麽。”
魏韓雲噎了一下:“不可以麽?”
程謂朝不以為意的薛尋野看了一眼,第無數次感覺這野狗子的智商很不在線。
“沒事,繼續吧。”程謂難得憐愛地把手放在薛尋野後腦抓了抓,“有個疑點,既然芯片隐沒在人體內,鄭恢弘用的什麽方法檢測到芯片的存在?”
薛尋野:“探測器,老鄭頭不缺那玩意兒,往身上一晃就會響。”
“錯了,”程謂幹脆利落地否定了他們的猜測,“半個月前我往鄭恢弘皮下植入了精微定位芯片,如果只是用探測器,鄭恢弘身上的芯片同樣能被他自己發現,事實是那枚芯片還在他體內。”
“不管你們信不信,鄭恢弘很有可能為景桉做了麻醉全身檢查,細致到每片皮膚每個指頭,至于原因——”程謂夾出胸前口袋的通訊器重新接入那兩人,“邢嚣、檀宥?”
邢嚣:“你才來,我要困死了。”
檀宥:“程先生,我在。”
程謂:“邢嚣,報告情況。”
邢嚣:“他們還在看話劇,我在最後排盯梢,有點無聊,還是電影好看。哦對了,剛我碰見的那個alpha是景桉的助理,叫什麽來着我忘了,搭電梯的時候轎廂超重,我一膝蓋頂上他屁股,他就自己摔出去了。”
程謂:“行,回頭你給人道個歉。檀宥,帶上電腦到一層甲板10086號內艙房,十分鐘。”
檀宥慌了:“啊,要帶槍嗎?”
程謂給他買個安心:“不用,都是熟人。”
邢嚣一聽不對:“老大,你們那邊多少人?”
程謂:“算上檀宥,四個。”
邢嚣:“?三缺一你喊他不喊我?”
程謂:“別貧,繼續盯,事成後給你放陪産假。”
只消八分鐘檀宥就氣喘喘趕到了,剛要坐上薛尋野的床,程謂就把他撥到了對面。
程謂調出三維追蹤系統給兩個alpha看,魏韓雲眉梢揚了揚,眼尾觑向身側的檀宥:“不錯啊,學會這招了?”
“上次看你操作,記下來了。”檀宥被誇得不好意思。
眼下不适合閑聊,程謂給他們看追蹤路徑的初衷也只是證明自己沒說謊,他切換郵箱界面,打開線人前些天發給自己的郵件前又看了薛尋野一眼:“先說好,我做的最壞猜測一般和現實發展偏差不大,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他打開腺體研究中心樓頂的那組照片放大細節:“我先自揭傷疤,剛才說的麻醉全身檢查我六歲那年做過,那是更換腺體之前必須要經過的一個步驟,因為得确保活性宿主的每塊組織不會和腺體細胞發生排斥行為。”
和薛尋野緊挨着的軀體明顯感到旁邊人陡然僵硬的狀态,程謂餘光能注意到對方憂心忡忡的眼神全部給了照片中只露出小半張側臉的omega,他的心沉了沉。
魏韓雲反應更大,挺溫和的一個alpha突然就把床頭櫃上的臺燈掃落在地,吓得檀宥捂着後頸縮到程謂身邊。
“換腺體,什麽意思?!”魏韓雲眼眶瞬間紅了。
當薛尋野的手覆上手背,程謂狠狠将人甩開。
他确實該與景桉共情,可出于私人情面,他僅僅願意救他,而不會憐憫這個與他毫無瓜葛的陌生人:“字面意思,他身上的定位芯片既然被摘除就有意味着鄭恢弘做過全身檢查,這組照片所在的地點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據我所知鄭恢弘養了批試驗品,我不保證景桉會不會成為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