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室外泡澡
海天交界處的最後一抹淨藍也被夜色揮散了。
程謂有些事要處理,最後一個才離開的3020,在門外跟楚俨告別。
“行啊你,上次是鄧叁這回是鄭恢弘,你還有驚喜是朕不知道的?”楚俨搓着下巴,眼尾瞟着被同事擡走的鄭恢弘。
他這幾天在塔斯曼海附近的國家緝捕潛逃嫌犯,收到程謂的消息,出完任務後便指揮警署的直升機順道降落不來往號郵輪幫程謂他們收拾殘局。
程謂看着屋內的狼藉笑了聲:“還驚喜,警署能不清楚這破事嗎,就是礙于多方面因素不好緝拿鄭恢弘而已。”
楚俨插着兜一臉輕松,程謂的工作室但凡跟警署挂鈎的委托都由他來對接,有功勞自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要不你來警署工作吧,警署需要你這樣的精英。”
“不了,”程謂坦率拒絕,“警署條條框框太多,我更喜歡自由自在。”
3018~3021四個海景房被郵輪工作人員用隔離帶封了起來,程謂一路回到七層,甲板上的異鄉人見了他就自覺避讓,程謂低頭看看渾身上下濺滿污血的自己,也挺嫌棄。
客房的倆浴室讓邢嚣和檀宥全給占了,本來檀宥是幹淨的,邢嚣嫌棄他變身螺蛳粉精之後太臭,一回去就把人踹進了浴缸。
陽臺上還有個溫泉浴缸,程謂一刻也忍不了身上的肮髒,卸下槍支彈匣匕首扔茶幾上,揪個白紙在上面寫“勿進”,用膠帶貼上了推拉門。
注滿水,程謂褪去衣衫躺進浴缸,頭枕着靠墊享受溫熱水流的沖刷,也就這時候能靜下心想想自己失而複得的那段記憶。
在教學樓天臺的風雪中薛尋野滿腔委屈地抱着他絮絮叨叨,程謂只覺得薛尋野口中那個乖巧聽話的omega被帶濾鏡的敘述人誇大事實,但現在重新擁有這份回憶,曾經的形象又成了合理存在。
當這段時間的誤會以及煩擾自己二十二年的心事告一段落,當不得不接受自己最不堪的年紀已經被薛尋野看了全貌,程謂重新審視起了他們之間并不是從天而降的感情。
浴缸裏的水換了兩輪,他發給林醫生的消息才有了回應,程謂伸出挂滿水的胳膊摸過邊上不斷振動的手機,捋開搭在眼前的濕劉海面部解鎖。
“程先生,針對你朋友出現的情況,我去咨詢了我們院的教授。
“教授處理過類似的醫學案例,和人體自身形成的腺體不同,後期更換的腺體與宿主再匹配也絕不可能擁有100%的契合度,所以在高等級進化的時候會出現腺體能量與人體的高度排斥行為。
Advertisement
“為了使人體适應腺體的進化,腺體能量會自發性地侵占大腦神經傳輸融合訊息,從而有選擇地導致儲存在海馬體的部分記憶丢失,而滿溢的腺體能量會代替被它排擠的記憶居住在海馬體內。”
程謂将整個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腦袋和兩個白皙的肩頭,騰出一只手在水面上抓着手機打字:“它選擇排擠的那部分記憶有什麽特性?”
林醫生:“腺體能量通常會選擇宿主本身自認最重要的記憶,例如你朋友,他丢失的是十年前和他的alpha共有的記憶,那可能這個alpha在他潛意識中所占的比重比身邊所有事物都大。”
程謂:“哦……”
林醫生:“至于你說你朋友今天忽然恢複了那部分記憶,有可能是他遇見了承載他原腺體的宿主,宿主向他所釋放的過量原腺體信息素會把他占據在海馬體內的腺體能量牽扯出來。”
程謂:“的确有這麽回事。”
林醫生:“對的,所以記憶回歸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那麽程先生,你說的朋友是不是指你自己?”
程謂:“就你多嘴。”
平和的海潮聲中忽然混進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響,程謂差點讓手機摔水裏,他手忙腳亂蜷曲舒展的四肢,倆胳膊抱住自己的膝蓋以遮掩重點部位,扭頭寒聲質問肆無忌憚闖進來的alpha:“門上貼那麽大字你沒瞧見?”
“勿進嘛,也就小螺蛳兒和邢嚣會聽令,”薛尋野蹲在浴缸前,扳着程謂的臉湊近看看他的槍彈擦傷,“我呢,你寫多大字兒我都選擇性眼瞎,就這個破門你還勿進,有些地方閉着門我也照闖不誤。”
說完,薛尋野的手探進水裏,掐了把他的人工暖手寶。
“滾。”程謂拍他一臉水,薛尋野笑着往後躲,還是沒能避免剛換上的T恤被潑上一片水跡。
正好剛才在樓下被魏韓雲催促着沒洗盡興,薛尋野索性蹬掉鞋子連人帶衣擠進狹窄的浴缸裏,坐在程謂背後把縮成一團的人往自己懷中攬,水面被撞得晃蕩。
“煩不煩人你,”程謂用手肘杵開身後貼上來的那片結實胸膛,扒着浴缸探出上半身看,浴缸底部的毯子全被晃出的水給淌濕了,“你出去。”
“我不,”薛尋野環住程謂的身子,下巴搭程謂肩上去,“大晚上你擱這室外泡澡會着涼,我給你當暖爐。”
薛尋野溫熱的胸膛比浴缸自帶靠墊舒服很多,程謂也就別扭一小下,安安分分地窩在水裏挨着薛尋野賞海上的星空。
“景桉還好嗎?”程謂踩着薛尋野的腳背問。
檀宥的氣味傳遞程序派上了用場,景桉的腺體GBP在感應到夕霧花的味道後成功解除催眠狀态,但随即就陷入了昏迷,直到被薛尋野背回內艙房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還睡着,韓雲床上有殘留信息素,他睡得挺沉。”薛尋野拘溫水澆着卧在程謂皮膚上的陳年舊疤,用指腹感受它們的凹凸起伏,“裴醫生倒是醒了,我讓他給尋桉檢查檢查,他說得等尋桉醒了才能明确新腺體和宿主的契合情況。”
“以後就這麽過了?”程謂問,“信息素相克很容易引發争吵。”
“他克我,我可沒克他,他鬧我我就多包容他一點,自家弟弟嘛,從小慣到大了。”薛尋野心态良好,“反而是韓雲可能苦點,說不定哪天一不留神讓尋桉反壓了。”
“不能吧。”程謂回想一下小叔子歪在他肩窩裏美人掉淚的畫面,又想想魏韓雲僅穿着黑背心時展露的健碩身材,不禁打了個寒顫。
“冷嗎?”薛尋野放了點信息素,缸裏的水立刻飙升了幾度,他把雙手繞到程謂 身前幫他洗藏在指甲縫裏的血跡,“我和韓雲從裴醫生嘴裏撬了點消息,我到現在還沒能消化過來。”
程謂淨倚着薛尋野享受服侍了,身子不住下滑,他就撐起一點,兩腿岔着搭在薛尋野雙腿外側:“說說。”
“信息量挺大,”薛尋野說,“白骼也就名義上是老鄭頭的養子,實際上呆那老頭兒身邊是生不如死。”
“他身上安裝了斷裂效應器,聽過麽,就通過特殊手術把人體的其中一段骨頭挖空,斷裂效應器粘合在空心骨頭裏。
“斷裂效應器是戰争時代的組織領袖專門用在卧底身上的,只要感應到被安裝者有背叛心理,斷裂效應器就會從空心骨頭開始振動斷裂,與斷裂骨頭相接的另一段骨頭也随之發生斷裂,最後波及到人體的206塊骨頭。
“白骼的斷裂效應器安在左手臂的桡骨內,如果他對鄭恢弘起了背叛心理,他的左臂桡骨最先會斷裂成兩截。”
若不是一直被薛尋野攥着手,程謂不知道自己會抖成什麽樣子。
日落前白骼紅着眼睛求他殺了他的場景闖進他腦海裏,在此之前還有那側不願碰上地面的膝蓋。
有些人總想固執地保全自己的尊嚴,程謂以為白骼同樣不肯輕易屈服,沒想到那是白骼唯一想挽回的丁點顏面。
即使白骼在死去那瞬間斷了桡骨和尺骨,至少也沒斷得徹底,白骼是閉着眼睛走的。
“鄭恢弘為了控制身邊的人真是不擇手段。”程謂無奈搖頭,拿過恒溫杯墊上的熱牛奶喝一口,轉頭問薛尋野,“喝麽?”
“嗯,喝。”薛尋野湊過去,壓下程謂的手腕,在對方沾了牛奶的唇上啄一下,“你喝吧,我繼續說。水溫合适嗎?要不要再調高點?”
“不用,收斂下你的火苗兒,燒到我屁股了。”程謂捧着杯子喝得挺慢,聲線也變得跟甜牛奶似的溫純了,“再泡泡,喝完牛奶起來。”
“行吧。”薛尋野回歸正題,“知道我跟韓雲是怎麽比你們先了解到老鄭頭的行蹤麽,有匿名人給我發了郵件,上面是尋桉的補票信息。”
“螺蛳兒不是說管理系統把他的補票記錄給漏掉了?”
“還是老鄭頭使的花招,他都登不來往號多少趟了,跟郵輪工作人員都挺熟了。”薛尋野笑了聲,“不過郵輪這幫管事的也就一群佛系慫逼,誰強依誰,瞧這次我們兩方對立,他們不也沒出頭幫着老鄭頭。”
“不過,”薛尋野話鋒一轉,“關鍵是,那個給我們透露補票信息的匿名人,是白骼。”
程謂眼神一凝。
“我把他鎖在抽屜的筆電帶回去了,裏面藏了不少老鄭頭的犯罪證據,回頭我傳給你,你看着辦。”
程謂應了聲,沒再追究自己的腺體寄居在白骼體內是好是壞。
熱牛奶在他手裏降溫很快,他幾口喝完,撈過浴袍站起來:“不泡了。”
薛尋野沒料到程謂突然起身,愣怔着靠在浴缸上擡頭,摸摸自己的鼻子,沒流鼻血。
他也跟着水淋淋站起來,手繞到程謂身前幫他系綁帶,系了個挺漂亮的蝴蝶結又松開,最後系到了別的地方,被忍無可忍的程謂轉身把他踹進了水裏。
水花飛濺,阿基米德都不敢這樣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