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種草

謝遠聲音像自帶擴音器,周予白不動神色地側身,聲音低沉:“撿重點。”

“到底是誰求誰辦事吶?”謝遠嘿嘿笑,“詳細的見面說。”

像是抛個鈎子,他撂了一句:“私生女,喬松柏的。”

半開的窗子,偶有清風撫過,吹進滿園花香。手臂上的牛奶很快幹了,周予白握着電話,沒料到是這個結果。

面前的女孩蔫蔫地趴着,好像有點累,但是眼神明亮幹淨。很像他父親曾經帶回來的那只小貓,總是百無聊賴地趴在窗臺上往外望。

看起來很溫順,但你把它逗急了,也會上去咬你一口。

這種有趣的感覺跟喬家扯不上半點關系。

“能确定嗎?”周予白問。

“要是人盡皆知,那還有可能是謠言,但這事喬家捂得很嚴,沒人知道。我這也是湊巧……”謝遠頓住了,理直氣壯道,“鉑金表不給,你總得請我吃個飯吧,兄弟我這又勞心又勞力的!”

周予白“嗯”了一聲。

謝遠吹了聲口哨,半真半假道:“你這婚事有點意思喽。”

他那哨聲頗大,喬咿蒙蒙地轉回來,還未探究,先被桌上的牛奶吸引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情,還在講着。

“這麽多年都沒黃,看樣子這婚約你爺爺不會輕易解除,兄弟——”謝遠放緩了語調,“你難不成一直瞎。”

周予白斬釘截鐵:“當然不可能。”

謝遠表示憂心:“那怎麽辦?你家老爺子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任何事,在周家不是你說不要,你想抽身就可以的。否則也不會五年前鬧得那麽大,直接把周予白送出了國。

周予白淡淡看着對面輕輕咬着粉嫩唇瓣的喬咿。

像是有趣,亦或是無休止的逼迫讓他厭煩,躁意撩着心口,他忽然産生了一個念頭。

他把電話換了一邊,漫不經心笑笑:“也不是沒有辦法。”

喬咿規規矩矩坐着,等他挂掉電話,清了清嗓子說:“周先生,我們繼續剛才的內容吧。”

她像是對一切都不在意,就只想完成任務。

周予白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先把牛奶喝了。”

“剛才送過來的嗎?”喬咿打量着。

“嗯,服務生送過來的。”周予白反問,“你沒看到?”

喬咿不疑有他:“可能是我在看窗外。”

周予白食指在嘴唇間摩挲,視線靜靜的,問:“好看嗎?”

喬咿顧自點完頭,才想到他看不見,睫毛輕輕顫了顫,說:“一般般,不怎麽好看。”

周予白笑了兩聲。

他嘴角勾起時,總帶着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喬咿抿着唇,小心地把牛奶往前推,剛好在碰到他的手背時停下。

“你先喝吧。”

不是憐憫,單純的出于禮貌。

周予白指骨在杯壁上敲了敲,發出清脆的聲音,他說:“我不愛喝牛奶,你喝吧。”

想起他剛才說是給自己點了喝的,喬咿只好收了回去。喬岚的微信再次發過來,喬咿低頭看完,神情更加郁郁,平時喜歡的東西,也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像是負氣,她說:“我也不愛喝。”

周予白擡了擡眉,了然目光被遮在漆黑的鏡片後,緩緩開口問:“挑食的話,在家不會挨訓嗎?”

她又不是小孩子!

喬咿輕輕撇了下嘴角,回憶姐姐的習性,生硬地說:“我也不是很挑食。”

“我挺挑。”周予白胳膊肘壓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你知道我小時候為了挑食不挨長輩的罵,會怎麽做嗎?”

圓桌并不算大,男人的身型又高大,他往前傾一點,壓迫感就逼向喬咿。

她緊緊貼着靠背,溫吞地往旁邊移了一些。

周予白的視線還定在原來的地方,拖着閑适的嗓音,非常有耐心地說:“我從小就很讨厭吃蝦,長輩們要逼着我吃,我就會提前吃很多芒果。”

喬咿沒反應過來,絞盡腦汁想着這有什麽聯系。

“猜不到嗎?”周予白淺淺笑了笑,繼續說,“因為食物相克,我爺爺覺得芒果和蝦不能同時吃,他們自然就不會再逼我吃了。不僅不會逼,還生怕我同時吃了兩者。”

喬咿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大白天坐在這裏,和這個見了不過幾次面的男人,讨論起他外公那個輩分的人,才會在意的食物養生知識。

但她又忍不住被他的話牽引着思考,憋了半天,問了個讓周予白意料之外的問題:“那如果你剛好也不喜歡吃芒果呢?”

周予白:“……”

短暫的沉默,周予白嗤笑:“有交男朋友?”

轉折太突兀,喬咿瞠目。

“沒,沒有。”

她皺着眉想了下,喬岚應該也是沒有的,從沒聽她提起過。

周予白點點頭。

喬咿不知道為什麽,只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總會不受控地被他帶着走。

她的手機在振,不出意外是喬岚發來的。

“周先生,你看能不能這樣。”喬咿攥着手心,斟酌着語句,“如果回去直接跟家裏人說不願結婚,他們肯定會反對,不如我們跟家人說對彼此還沒有喜歡的感覺,想先從朋友做起,先認識了解,你看怎麽樣?”

她怕一不留神露出本聲,說話的時候很認真。

周予白靠回椅背,疊着腿坐:“我看不怎麽樣。”

喬咿從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他這樣桀骜,并且還看不見。

也不知是不是陽光折射到墨鏡上,讓他有種高高在上的耀眼姿态。喬咿氣勢軟了,問:“怎樣你才能同意?”

周予白象征性地思考了一下:“我記得你小時候可不喊我周先生。”

喬咿愣住。

喬岚說過兩人并沒見過,但既然有婚約,萬一年幼的時候見過,喬岚忘了呢。

她想發信息問問,周予白卻先出了聲。

“小時候你都喊我哥哥的。”男人薄唇輕掀,把玩世不恭展現地淋漓盡致,“怎麽長大就沒禮貌了?”

這聲音裏有什麽東西撓着心,伴着窗外樹葉摩擦着玻璃的沙沙聲,和夏日空氣中特有的浮躁、悸動。

喬咿沒來由的臉越來越紅,她差點變不出聲,手攥緊了衣料。

周予白存心折磨着她,吊着眼:“嗯?”

喬咿低着頭,把下唇都咬紅了,半晌,委屈地憋出一句:“哥哥。”

“……予白哥哥。”

周予白蜷了蜷手指,很快別過頭,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午飯終究沒吃成,既然說妥了,喬咿就要先行離開。

周予白也沒阻攔,只是問:“真不跟哥哥吃飯?”

喬咿忙擺手:“不了不了。”再撐下去肯定要露餡了,簡直要落荒而逃。

喬咿折騰了一上午,又正值午餐時間,聞着周圍淡淡的食物香味,趕回學校是來不及了,她邊下樓邊搜附近的小吃店。

本來就有些低血糖,喬咿走到一樓,一陣頭暈目眩。

喬岚的信息不停轟炸,她撥過去電話。

“怎麽樣啊?”那邊迫不及待。

“都說好了。”

喬岚如釋重負:“還是你有辦法,這樣跟家裏也有交代!他們再催,也不能朋友都不讓做,直接逼着做情侶結婚,那不是臉都不要了!”

服務生幫她推開門,喬咿點頭說:“謝謝。”

中午烈焰烤着,空氣都在漂。喬咿眼一陣發黑,這附近也沒什麽能吃飯的地方,看到有個車站,她慢慢往那邊走。

“小姐,等一下!”

身後有腳步聲,一個服務生提着個紙袋子跑了過來。

喬咿站定:“有事嗎?”

服務生一頭汗,遞上袋子:“剛才那位先生讓把這個給你。”

喬咿接過來打開,裏面有個精致的透明餐盒,旁邊還有一瓶牛奶。

服務生已經跑走了,喬咿怔怔站着,擡頭望向公館二樓。窗邊映出男人的身影,那人轉頭似要往外看。

喬咿莫名慌亂,快速轉身加快了步伐。他明明看不見的,可她就是害怕。

“小咿,你跟誰說話呀?”電話裏聽不真切,但喬岚也無心深究,她問,“我倆不合适這點,你跟周予白說了嗎?”

喬咿走到路口才緩了口氣。

“說了。”

“那就好!”喬岚一顆石頭落地,聲音愉快了不少。

挂了電話,喬咿走到公交站。她看着路牌,确定行車路線。車還沒來,馬路上只有嗡嗡碾過的汽車,和零星的行人。

她捧着袋子坐了一會兒,聞着濃郁的食物香氣,忍不住打開裏面的餐盒。

是日式秋刀魚飯,看起來很嫩,還灑着醬料。

她悶悶坐着,想着周予白對喬岚其實還是挺好的,否則也不會貼心地打包這些。

只是為什麽要點這個?

又不是喂貓。

回到宿舍,舍友們都不在。喬咿給外公和小姨打電話也都沒人接,後來小姨給她回了短信,說:“店裏正忙,晚些回。”

她這才放心,倒頭便睡,六點半的時候被人吵醒了。

“哇,我們都以為小喬咿不愛睡懶覺呢!這都晚上啦!”楊枚踩着凳子,來撓她。

喬咿睡得暈暈乎乎,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楊枚眯着眼:“交代吧,上午去哪了,回來這麽累?嘿嘿,是不是偷偷交男朋友了?”

“你就別欺負小咿了。”高芸芸把她揪下來,催着兩個人,“都快點,七點聚餐呢,遲到部長又該罰玩大冒險了!”

“他那智障腦子是不是想不出別的?”高芸芸認真地問。

楊枚慎重思考,用力點頭:“是的!”

喬咿都聽笑了,白天的疲憊也跟着沒了。

學校邊的火鍋店,裏面的主廚是地道的成都師傅。放假前很多學生都在這裏聚餐,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吵鬧的聲音。

高林在外面候着,老遠看見他們就招手。

楊枚說:“肯定該說罰大冒險了。”

“又編排我什麽呢?”高林快速掃過喬咿,笑着說,“遲到了啊,得玩大冒險!”

三個女生面面相觑,全都笑出聲。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城市的另一處,有着和煙火氣截然不同的浮華。

謝遠坐在頂層吧臺,把玩着手機。屏幕上少女穿着淡粉色的小洋裙,遮不住的甜。

他調笑着問旁邊的男人:“這個你準備多久追到手?”

周予白抽走手機,直接删了那張照片。

謝遠覺得更有趣了:“周少,是不是有點霸道,你傳給我的,還舍不得讓我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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