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殿試
燕詢抿着薄唇,搖了搖頭,“阿姐,我都聽你的。”
他的臉紅撲撲的,睜着一雙有幾分怯懦的眼睛看着燕秋,小心翼翼的揪着她的衣角,“阿姐,我有些難受,你留下來陪陪我好嗎?”
燕詢此刻就像一個依賴姐姐的孩子,任誰看了都會有幾分動容,但落在燕秋的眼裏,卻是覺得可笑至極。
燕秋對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微微蹙起秀眉,笑的溫柔,卻無情的拒絕了他
“皇上需要養病,本宮留下來恐怕會打擾到皇上。”
若是以往,燕秋肯定會留下來照顧他,還會溫聲細語的哄着他,可不知為何今日卻對他如此冷淡。
燕詢握着拳頭的手指節發白,心中忐忑不安,看着燕秋帶着一堆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宣和殿,周遭氣派比他這個皇上還要威嚴,黝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甘。
皇城護衛軍統領江原得了燕秋的吩咐就将侯在宣和殿和太醫院的太醫全部都帶去了王家,偌大的宣和殿只有一個小太監在照顧着燕詢。
雖然沒有延醫用藥,但是燕秋知道燕詢肯定會性命無虞,前世雖然有她試藥,但後來卻證實那藥并沒什麽功效,可燕詢還是解了毒,最後平安無事,而她卻因為一時心疼而白白搭進了自己孱弱的身子。
燕詢背後一定有個見不得光的人在教唆他,而且這人還是導致她前世身死的罪魁禍首,畢竟光靠一個探花郎的支持,燕詢也不會敢有底氣敢軟禁她。
只是這個人藏的太深了,深到就連前世她死的時候也沒有查清到到底是何人。
不過如今她還是權傾朝野的長公主,手握大權,一切都還來得及,而不為燕詢用藥,折騰的他高燒不退,則是為了引那人動手。
只要那人出手,憑着皇城護衛軍和她手底下那麽多得力的屬下,順藤摸瓜肯定能查清前世到底是誰挑唆燕詢害她,誰才是想動搖大魏根基的罪人。
似是來迎接這瑞雪後的期盼已久的春,幹枯已久的老樹也在春意的點綴下多了幾分勃勃生機。
江華殿裏栽種着一棵老槐樹,三月老槐開花本是正好的,可這棵老槐卻總是遲到五月才堪堪開出幾朵小花,沒想到今年竟出奇的在三月初就開花了,院子裏都彌漫着微甜的槐花香。
自從重生後,燕秋便總是有頭疼的毛病,每到夜深人靜,總會被腦袋裏傳來的痛感生生從睡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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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夜她鬧出的動靜太大,一個人影匆匆走進了她的寝殿,來人身材高大,腰間佩着一把寶刀。
“殿下,您可安好?”槲栎問,一雙藍色的眼睛滿是關切。
槲栎是她身邊的一等侍衛,原本是樓蘭逃到大魏的奴隸,可無意下被她救了下來,從此便忠心于她,前世為了護她更是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燕秋低着頭環抱住自己,沒有回答。
槲栎握着刀的手忍不住用了幾分力氣,許是沒有見過燕秋這般脆弱的樣子,他語氣帶了幾分不知所措,低頭又問:“殿下,您可安好?”
“我很好。”燕秋搖搖頭,沙啞的嗓音裏帶了幾分濕濡。
她擡頭瞧向禁閉的窗戶,槲栎會意,大步上前打開窗戶。
雨夾着風頓時就順着窗戶湧進了江華殿裏,燕秋的青絲被吹到耳後,露出她略有些蒼白的清晰面孔,那張臉精致又美豔,卻帶着茫然的神情。
窗外窸窸窣窣下着小雨,夾雜着細細的風,混着春季裏青草的氣味,撲面而來覺得舒服極了。
她看到院子裏的那棵老槐居然開了花,鮮嫩欲滴的嬌花在細雨的拍打下仍挺着小小的身板。
這一幕讓她突然想到了曾有一個人在大雨中挺着身板,跪下請求娶她,那時是五月份,槐花被那夜的雨打的遍體鱗傷,殘蕊落滿了院子裏,而她卻冷笑着嘲諷那人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殿下,殿試将即,您身體抱恙,可要推遲?”
幼帝卧病在床,自然是不能去的,而她身為攝政公主,殿試之事本就應由她負責,只是前世她為了讓燕詢早日親政,便将殿試全權交給了他。
燕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目光頓時冷了下來,“不,不能推遲,給本宮将殿試的日子提前,就定在明日。”
長公主親臨金銮殿,于參加殿試的學子來說是天大的殊榮,不說長公主這些年手腕了得,賞識英才,提拔了許多寒門學子,更傳聞端和長公主容貌豔麗,有大魏第一美人之稱,美豔的攝人心魄,只瞧上一眼便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只是近來傳聞幼帝身體不适,被軟禁在宣和殿內斷了醫藥,終日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長公主此舉心思昭然若揭,一些人猜測長公主起了想取而代之的想法。
自古便沒有女子繼位的先例,朝堂上近來有一些老臣便上書要求見陛下,皆被燕秋一一壓着,再有上書者皆流放罷官。
有迂腐的學子義憤填膺,瞧着燕秋的眼神裏也帶了幾分不屑,燕秋也不知瞧見了多少這樣的眼神,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一群無權無勢的迂腐讀書人居然也敢對她指手畫腳?
不等燕秋下令,她身邊的侍衛就将那幾個對她不敬的學子壓出了金銮殿,并且就在殿前設了刑場,當場行了刑。
平日裏細皮嫩肉的讀書人哪裏能承受宮中殺人如麻的侍衛的仗責,當即便發出了凄慘的呼叫聲。
燕秋就坐在高位上,有兩個宮奴在下方為她輕輕捶着腿,她冷眼看着那幾個學子慢慢沒了聲息,最後侍衛将那幾個人拖了出去,有些膽小的學子渾身都在顫抖,不敢再看她一眼。
燕秋擺了擺手,宮奴停了手,恭敬的站到一旁。
“在座的各位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若是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斷送自己的前程,這可不值當。”燕秋語調溫柔,又帶有一絲語重心長,有着十足的壓迫感。
她在宮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下面,最後停在了一個穿着青衫的男子面前。
她今天穿着華麗的宮服,光是裙擺就得四五個人提着,頭上戴了鎏金九尾鳳冠,端重而又高貴,笑起來時眉眼微舒,讓人移不開眼睛。
燕秋鳳眼微眯,看着眼前一身儒雅氣息,正低着頭的男子。
“柳司寇家的大公子,你覺得呢?”
柳清臣擡起頭,便看見燕秋打量他的目光,他似乎有些驚訝燕秋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轉,恭敬的行了個禮,開口道:“殿下乃陛下胞姐,生來便是鳳凰之身,所做都是為了社稷,那些傳聞自是不可信。”
燕秋看着柳清臣溫和的眉眼,以及極為恭敬的态度,心裏微微詫異。
前世的殿試燕秋并未插手,她早就有了讓燕詢親政的想法,一些政事也慢慢交給了燕詢,而柳清臣就是被燕詢親自點為探花郎的。
出身世家的柳清臣孤傲清冷,對她以女子之身攝政極為不滿,只是柳清臣因為一手好字深得燕詢的寵愛,燕秋也不好打壓柳清臣,一來會拂了燕詢的面子,二來柳清臣乃實幹之才。
但是柳清臣前世隐藏的很深,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對她不滿,實則背地裏拉攏了不少朝臣逼迫她卸權。
不過燕詢卻告訴他自己并非皇嗣,而是樓蘭舞姬與人私通的野種,這才說動了柳清臣生了對付她的心思。
但是這輩子燕秋不會再給燕詢這個機會了,柳清臣此人,她自有別的用處。
“柳公子此話甚得本宮歡喜,當賞。”燕秋伸出白皙的玉手,一根手指點在柳清臣的心口上,動作輕佻語氣卻認真,“不知柳公子可有一顆對大魏忠心不二的心?”
柳清臣感覺到自己渾身狠狠的顫動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離自己不過咫尺,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內心翻起來波濤,表面上卻平靜如常,“臣自然有。”
燕秋擡眼看着他俊秀的面龐,收回了手,“甚好。”
“柳司寇不愧為國之棟梁,生出的兒子也有一顆赤膽之心。”燕秋清冷的聲音落在柳清臣的耳中,也在金銮殿裏回響。
“柳公子,可願入朝做本宮府裏的七品中令司?”
燕秋的聲音帶有幾分真切,似乎是真的是愛惜柳清臣的才華,可聞此言,柳清臣的瞳孔一縮,幽深的眸子裏滿是震驚。
中令司主管長公主府內的大小事務,但是向來都是資歷深的宦官擔任。
燕秋此言,便是要讓他去勢,斷了他的仕途,冷汗爬上柳清臣的背後,讓他一時不該如何應答。
“本宮說笑的。”看到柳清臣張皇失措的樣子,燕秋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愉悅極了。
一旁的宮奴捧着一張紙上前,慢慢打開,燕秋站在殿中央,朗聲道:“此次殿試,題目已經定下,本宮就恭候諸位學子的回答了。”
雖然殿試看文采,但是燕秋依着前世的記憶早就将下面那些人摸得一清二楚,誰能用誰不能用心中早就有了衡量。
此舉不過是走過場。
這次她将柳清臣點為了狀元郎,一是因為他今日在殿上說的話,二是前世他在寒風中給自己的那件衣服。
此人忠心于大魏,但心性卻極為的單純,所以才會被燕詢诓騙,但若是在她手中,為她所用,不失為一把好刀。
燕秋回到江華殿就立馬脫下了厚重華服,換上了輕便的粉色常服,粉色襯得她膚白嬌嫩,好似十幾歲的少女。
燕秋坐在鏡子前,看着自己如桃花般的面容,卻覺得缺了什麽,打開梨花飾盒,怎麽找也不見自己鐘意的首飾,忍不住又問:“本宮的金珠碧甸耳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