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些都是生命啊!

“唐小郎,你可真行!”胡金鵬真心實意地贊了唐越一句,問:“你是如何做到的?”

唐越落在衡國公父子後頭,看着這對父子的背影感慨:“玉不琢不成器,只要肯下狠心磨,別說是個人了,是塊鐡也能把它磨亮。”

胡金鵬點頭,是這個理沒錯,但要做到就不光是嘴上說的如此簡單了。

“你如此盡心盡力為的是唐家大娘子吧?”

唐越暗道:廢話!“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妹妹跳進火坑。”

“你的身世為兄也知道些,難道你就不恨栎陽侯當年棄你們母子而去?”

“……”唐越無法回答,因為他不是真正的唐家小郎君,也沒有過過和生母相依為命,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他所見到的“家人”并不能令他産生恨意。

“恨有何用?日子總歸要過下去的,人生短暫,将大好光陰浪費在恨意中是不值得的,如果你真正恨一個人,那就應該比他過的更好,否則懲罰的還是你。”

胡金鵬沒想到他小小年紀能說出這番話來,心緒複雜的同時也對他多了幾分贊賞。

這個小郎君,身上總有着與時下人截然不同的豁達和靈動,不驕不躁,有情有義,難怪連王子昭都對他另眼相看。

唐越在昭王府住了一個月,對府裏的路很熟,路上忙碌的下人看到他還會隐晦地打個招呼,對他的态度敬畏有加。

衡國公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暗暗點頭,有了王子昭這層關系,唐越将來前途無量,看來等向栎陽侯府下聘時,聘禮還可以加重三分。

南晉七國公,全是當年陪着大王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的猛将,如今還在世的只有四位,鎮國公趙奕,安國公胡坤,衡國公平襄陽,魯國公夏奎,其餘三家雖然有小輩承襲爵位,卻并不出挑。

難得的,今日七位國公齊聚一堂,整個南晉,除了大王,大概只有王子昭有這個面子了。

唐越一入廳,就被這強大的氣場震了一下,廳裏鴉雀無聲,座位井然有序地排了兩排,幾乎都坐滿了人,主位上空空,主角還未出場。

胡金鵬帶着唐越往前走,把他引入左下手第一個位置,唐越頓時察覺到數十道鋒利的目光射過來,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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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想必就是治愈了王子昭雙腿的神醫吧?”對面一個穿着褐色深衣的中年男子問。

唐越未答先笑,從那男子的面相推測出他就是安國公胡坤,也就是胡金鵬的父親,王子昭的親舅舅。

“神醫不敢當,在下唐越,國公爺有禮了。”

“真是年少有為,唐守成生了個好兒子啊!”安國公一開口,廳裏凝滞的氣氛像是被打散了,大家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麽沉重了。

唐越謝過他的誇獎,粗粗掃了一眼,中途對上趙三郎的目光,兩人相互擠了擠眼睛,卻沒打招呼。

這樣的場合,趙三郎只能坐在鎮國公的身後,連個正位都沒有,而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和他眉眼相似的青年,估摸着是他兄長。

唐越驚奇地發現,那青年與鎮國公極其相似,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仿佛一個模子拓印下來的,任誰都看得出是父子。

難怪趙三郎在家中不如這位兄長得寵,人家一看就是虎父無犬子的典型代表,而他則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讓他選繼承人,也願意選個有作為的。

衡國公帶着兒子坐在第二個位置上,平順自從進了大廳後就沒擡過頭,像個腼腆的鄰家胖男孩,不過唐越推測,這小子八成是無顏見江東父老,自卑的。

魯國公夏奎,唐越沒有和夏家打過交道,乍一看是個面相和氣的書生型将領,不過偶爾瞥過來的眼神令唐越渾身發毛,給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剩餘的三位确實不太有存在感,唐越大概記個面相也就沒有給予太大的關注。

“唐越……倒真有些本事。”旁邊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唐越扭頭看去,發現是與他有一面之緣的三王子。

這世界上要說有誰最不喜歡他,這位大概能排到前三,他治好了王子昭的腿,等于變相加大了他奪位的難度。

而且在唐越看來,王子賢除了會點陰謀詭計,身上少了王者風範,成天看着陰測測的,若是登基指不定就是個暴君。

“謝三王子贊譽!”唐越一本正經地回答。

他正要收回目光,就見一個家奴正提着酒壺跪在一旁給王子賢斟酒,大栩太過緊張,竟然灑了幾滴在王子賢的衣擺上。

“無用的奴才!”王子賢冷哼一聲,瞬間拔劍,一劍刺入那家奴的胸口。

鮮血噴濺而出,唐越能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濺到臉上,一股令人不舒服的腥味灌入鼻腔。

“……”他握緊雙拳,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根本連阻擾的機會都沒有。

大廳裏鴉雀無聲,四周的目光掃過來,但也僅僅只是一眼,衆人便移開目光,仿佛什麽也沒看到。

“你不是神醫嗎?救他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讓唐越的神智回歸,他捏了一把大腿肉,抿着嘴角站起身,大步朝那血泊中的青年走去。

王子賢的笑聲戛然而止,其餘人也重新将目光轉過來,好奇地看着唐越。

唐越蹲下身,撕了衣服的一角按住傷者的胸口,然後試了試他的呼吸和頸動脈,微弱的脈搏在手下跳動的時候,唐越又找回了當年在急診室的感覺。

每一個急診送來的病人都是一腳踏進黃泉路上的,有些甚至在路上就沒了呼吸,唐越每回見到這樣的病人心都吊在嗓子眼上。

大家都覺得當醫生的人見慣了生死,已經對死人麻木了,可是他看到每個患者病逝時依然會有感覺。

“胡哥,快找人去我馬車上把藥箱取來。”唐越急切地交代。

“好,我親自去。”胡金鵬大步朝外走去,腳步虎虎生風,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救一個家奴而焦急。

他不是應該勸慰唐小郎:一個家奴而已,死了就死了,不必如此勞師動衆。

唐越檢査了患者的傷口,發現并沒有刺中心髒,而且這一劍也沒有刺穿患者的身體,這讓他悄悄松了口氣。

不過患者血流的非常快,全身已經開始痙攣抽搐,眼睛翻白,唐越趴在他耳邊輕聲說:“堅持住,你還有救的,有我在,不用怕……”

胡金鵬的速度很快,唐越打開藥箱,拿了棉團擦掉傷口周圍的血跡,用清水清洗幾遍,然後将傷口縫合上,灑上止血藥粉,用紗布包紮好,速度之快簡直讓圍觀者驚嘆。

“他還有救?”渾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唐越結束手上的動作,擡頭回答:“有救!”

安國公眉頭微微一皺,問:“只要将傷口縫合就能治傷?”

唐越雙手還沾滿鮮血,蹲在地上笑着解釋:“并非如此,要看傷者的傷情如何,三王子這一劍刺的随心所欲,失了準頭,沒有刺到要害,否則神仙也難救。”

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安國公信了七分,“若果真如此,戰場上不知有多少将士是因錯過了救治,而白白犧牲的。”

在戰場上,別說是被敵人刺中胸口,便是斷胳膊斷腿也是被遺棄的命運,這些都是生命啊!

衡國公彎腰探了探傷者的鼻息,感慨道:“可惜南晉的醫者并非個個都有唐賢侄的本事,一人之力能救得了數人,卻救不了數千數萬人。”

“衡國公說的有理,那不如今日各位就探讨一番,該如何讓戰場上将士多一分活命的機會!”王子昭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唐越轉頭看去,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美少年踱步走近。

這還是唐越第一次見到他筆直站立着,精神奕奕,渾身上下散發着銳利的氣勢,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張揚卻不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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