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塊肉而已,至于麽?
衆人的目光難免會落在王子昭的腿上,黑色的衣擺阻隔了視線,然而從他走路的姿勢,也能看出點端倪。
竟然真的治愈了!在場有人歡喜有人愁。
王子昭走到傷者身邊,見傷口已經處理妥當,便讓人把他擡出去,“好好照料着,等身體養好了再教教他規矩,手腳笨拙,難怪連三王兄都看不下去,要替本王教訓于他。”
王子賢臉色一僵,繼而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九弟的家教嚴是衆所周知的,不過你近日身體抱恙,難免疏于管教,別嫌王兄多事便可。”
“豈敢?”王子昭連正眼都不瞧他,吩咐一旁的管家:“先帶唐家小郎下去梳洗,換一套幹淨的衣裳。”
“喏。”管家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擡人的擡人,清洗的清洗,自己陪着唐越去後院換衣服。
王子昭坐上主位,招呼大家坐下,“今日請衆位貴客來,一是為了酬謝唐家小郎的救命之恩,二是許久未見,昭想趁此機會,與各位國公及兄弟敘敘舊。”
“殿下病體康健,是國中大事,該舉國歡慶才是。”安國公捋一捋胡子,瞥了王子賢一眼,笑得格外開懷。
王子昭這一傷,原本支持他的大臣多數倒戈,連他手下的将領也有不少生出二心,若真讓其他王子上了位,胡家派系的人将會第一個受到打壓。
世族大家之間的關系,如蔓藤纏繞,往往一損俱損。
“如今邊境不平,戰事依舊,豈可為了昭一人而勞民傷財?”
“南北争端幾十年從未停止過,北越也鮮少占到便宜,九弟心系天下難能可貴,但未免太過把北越放在眼裏了,大家以為否?”
王子昭并未正面回答他,只是問了一句:“戚夫人可否安好?”
戚夫人乃三王子生母,北越人,這也是王子賢最大的污點和軟肋,親近他的人都知道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這位生母。
不等王子賢發飙,安國公接着說:“三王子生于邺城,長于邺城,從未到過邊境,自然無法體會戰火交加下百姓流離失所的苦難,能早一日結束戰争,便可早一日穩定民心。”
安國公一句話就把王子賢貶得一文不值,一個連邺城都沒走出去過的王子,懂什麽天下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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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言之過實了,上位者運籌帷幄,并非都要親身經歷方可做出決策,古往今來,親自上陣的帝王畢竟是少數。”
衆人詫異地看向魯國公,沒想到他會為王子賢出頭,在南晉的朝廷中,已經默認了王子昭是下一代的君王,正常情況很少有人會駁王子昭的面子。
王子昭不急不緩地點頭:“國公此言有理,不出門也可知天下事,凡大賢者皆有超出常人的智慧,一葉知秋,見微知着。”
可問題是:你王子賢能與這些大賢者相提并論嗎?
唐越低頭憋笑,他發現王子昭損起人來也挺厲害的,從剛才問候人家老娘,到諷刺他的智商,話不帶髒字,卻相當犀利。
“言歸正傳,剛才唐家小郎救人那一幕令本王想到了戰場上的傷兵,如同安國公所言,戰場上,有許多将士是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而耗死的,這樣的傷亡若能避免,也能緩解南晉人口稀少的問題。”
常年征戰,邊境不少村落十室九空,南晉的人口一直增長緩慢,加上大筆金銀用于軍隊開支,無法顧全民生,每年凍死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這些都是待解決的問題。
“九弟只想到了人命,是否考慮過,這些傷兵退下來後該如何安置?朝廷要給吃給穿,這筆錢財從哪出?”
“傷兵并不等于沒有勞動能力,他們可以耕種可以勞作,并不需要全靠朝廷養着。”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減少傷兵的死亡?太醫署能力有限,就算集體出動,也解救不了如此多傷員。”衡國公适時将話題扯回重點上。
唐越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讨論的激烈,全是國家大事,以前只有從新聞聯播裏聽到一些,現在竟然置身于國家統治階層之間,親眼目睹,親耳聽到這些,感覺十分奇妙。
王子昭曾經說過,南晉上下臣民一心,凝聚力遠非北越可比,在座的不管是哪個陣營,至少出發點都是為了南晉好。
其中某個不和諧的聲音可以忽略不計,畢竟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王子要是個個都太有才華才是一個國家動亂的源頭。
不過,當這個不和諧的聲音吧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時,就無法忽略了。
“既然唐越能治好太醫署治不好的傷,不如就讓他前往邊境,統領軍醫,為邊境将士做貢獻。”王子賢提議道。
衆人将目光掃過來,唐越有種躺着也中槍的感覺,見不少人都點頭,顯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唐越讪笑着問:“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他就算要當軍醫,也絕不會是由王子賢提議去的,而且軍醫不比其他,沒有充足的準備去了也只能面對傷者幹瞪眼,那樣虐心的畫面唐越不想嘗試。
“噗嗤……”有人一口口水噴出來,聲音之大,整個大廳都聽得到。
唐越循聲看去,就見趙三郎低着頭聳動肩膀努力憋笑,而他身旁的庶兄則恨鐡不成鋼地怒視着他,似乎想和他劃清界限。
“已經過了午時,大家不餓嗎?”如此高端的話題可以等他走了再商議的,真的!
唐越面容嚴肅地告誡王子昭:“殿下的身體還不算完全恢複,最忌勞累過度,久坐久站,您一個姿勢維持半個時辰已經是極限了,最好起來活動活動。”
王子昭嘴角微微勾起,換了個姿勢,“是本王疏忽了,來人,上菜!”
一句話将這個話題揭過了,王子賢不死心,譏諷道:“九弟,你難不成想把神醫攬在自己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唐越乃栎陽侯獨子,并非本王的門客,他的去向本王做不了主。”
唐越站起身朝王子賢做了個揖,“多謝三王子看重,越也很想為邊疆将士出點力,只是時機不對,有朝一日,越定當自請赴邊!”
衆人只當他是推托之詞,并未放在心上,堂堂侯爺獨自,不願意去冒險是可以理解的。
王子昭深深看了唐越一眼,心中有了計較。
王子賢剛才的話有一半是對的,他确實想把唐越攬在身邊,不過不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而是想徹底将此人納入麾下。
酒菜上桌,唐越發現不少菜色都是他在昭王府做過的,當初為了給王子昭做一日三餐,他可沒少下功夫。
在座只有趙三郎幾個年輕人嘗過唐越的廚藝,其餘人吃到與平時不一樣的菜色還覺得很驚奇,想托人問問昭王府的廚子是從哪請來的。
這頓飯吃的還算平靜,只有衡國公世子鬧了點笑話,娛樂了大衆,把一群老家夥都逗樂了。
喝了一個月的粥,世子爺的嘴巴早淡出鳥毛來了,乍一見到端上來的肉,兩只眼珠子都不會動了,滿滿的食欲之光冒出來。
唐越幹咳一聲,提醒道:“世子爺不宜多吃肉食,否則這一個月的功夫就白費了。”
衡國公聽他這麽說,忙讓人把桌上的肉撤下去,自己陪着兒子喝粥吃素。
事情本該到此為止,衡國公愛子之心日月可表,世子爺為求減肥意志堅定,傳出去也是一樁佳話。
但顯然的,衡國公世子還沒有這份覺悟,他一邊吃着自己的食物,一邊偷偷摸摸地想從隔壁趙三郎桌上順點肉吃。
這個想法本來也沒什麽,一點肉而己,若是換了旁人被順走一點也就不吭聲了,偏偏趙三郎不是個能忍得住的性子,直接就吼道:“還本公子肉來!”
一時間,整個大廳的人都被這一聲激動昂揚的話語吸引去了目光。
衡國公往後一瞄,得,自家兒子正抓着肉往嘴裏塞,趙家三郎扯着他兒子的胳膊奮力地想把肉搶回去。
他老臉一紅,板着臉訓道:“順兒,你這是作何?”
世子爺哪有空回答他,嘴巴裏都被肉填滿了,而且被這麽一刺激,他一口氣沒上來,噎住了!
鎮國公看到這一幕也分外尴尬,把兒子宰了的心都有,“三郎,一塊肉而已,你為何大動幹戈?你年長于他,本應主動讓食,你真是令為父太失望了!”
趙三郎雙目圓睜,“那可是……”那可是他最喜歡的醬大排啊,唐家小郎的獨家秘方!
他府裏的廚子也不知腦袋是怎麽長的,他拿回去的菜譜竟然沒有一樣能做出原味,每回吃着都少了點什麽。
難得在昭王府還能看到這道菜,而且聞着香味就格外誘人,他正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只胖手不問自取地就把肉搶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什麽?回去之後跪一天祠堂,将祖宗家規抄寫十遍!”鎮國公威嚴赫赫地說。
趙三郎無法反駁,心中煩悶,手下用力過度,差點沒把衡國公世子的胳膊捏碎。
他暗暗咬牙:這死胖子,害他丢人丢到昭王府,一定要與他割袍斷義,絕交!